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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孤狼 ...

  •   宴二孤狼

      深夜时分,天策府森然而寂静。
      白色身影如风一般,踏过草丛,越过城河,趁月光暂被乌云遮蔽,绕开守卫,轻盈地跃上城头。
      越小五缩在城壁的阴影里,回头看了一眼城下。
      天策府的守卫还笔直地站在原地,对入侵者的到来毫无感知。
      太简单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他心里得意,要不是大半夜的又在别人地盘,简直都要哼起歌了。
      等他拽一把秦王殿主座前虎皮垫上的虎毛,带回去给师兄看,准把师兄吓一跳,嘿嘿嘿。
      这么想着,他悄无声息地溜下城墙,准备直奔正殿,然而脚刚落地,忽闻面前破风声尖锐,下意识拔剑一挥,把急射而来的羽箭斩落下来。
      越小五惊出一头冷汗,那枚箭力道之大,震得他的手腕一阵发麻。寻声望去,只见一人身着黑甲,倚坐于屋下阴影之中,他一手提着弓一手捏着箭,发现他后也不出声喊人,只一抬手,远远的又一箭射来。
      这次比上次力道还猛,越小五挡下时只觉虎口都有点疼了。他上前两步想看清那人的脸,结果这一瞧,一股火直冲脑门,拦都拦不住。
      那人闭目如同小憩,从头到尾就没看过他一眼!
      这几年越小五经师兄悉心教导,自认为有点本事,他又心高气傲,根本忍不得被人小瞧。现下性子上来,也不怕被发现,提剑就刺了过去。
      闻得他来,那人依旧不抬眼,手中铁弓一扬,锵然一声,挡得正好。
      他那副轻蔑的姿态算是彻底惹毛了越小五,年轻的纯阳心里一横,干脆就这么杠上,手上加力,将剑锋一分一分,切入铁弓。
      那人终于睁眼了,眸色漆黑如夜,深不见底,直看得越小五心中一惊,不由手中用劲更甚。
      那一瞬间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惧怕的,但是越是惧怕,他就越想赢过。
      师兄说过,将来他要赢一件大事,所以现在不论何时,他都不可以认命,不可以认输。
      普通的铁弓在宝剑下发出轻微的脆响,黑甲天策的视线缓缓扫过他手中的剑,然后停在了越小五的脸上。
      他极淡地笑了笑,若不是越小五还死瞪着他,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他说的话,越小五倒是很清楚的听到了。
      “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我没直接劈了你?
      “啪”的一声,铁弓终于断裂,然而越小五还没来得及得意,剑锋上一股大力扭来,一不留神,剑竟脱手飞了出去。
      “不好!”大惊下连忙伸手想拿回,却见那天策霍然起身,一手用弓弦绞紧了剑刃把剑收到手里,一手抓住他的衣领,然后就像甩只羊羔一样,轻轻松松地就把他甩了出去。
      越小五凌空翻身,稳稳落地。虽然身体没摔着,但是这面子,可就摔大发了。
      他气得脸色通红,再看那人的手摸上了剑锋,顿时扑了过去:“不准碰!”
      “你这种人都可以碰,我为何不能碰?”那人把剑收在身后,只用一只手挡着他的攻击。比起剑法,越小五的掌法简直不堪入目,被戏耍一样带了两个圈,累得气喘吁吁。
      “我这种人?我哪种人!”越打越没章法,越小五心里着急,干脆手脚并用,只差没亮牙去咬了。
      事到如今他只想拿回剑,那是师兄给他的,他不能丢!
      天策兵士闻声早围了过来,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上前。过了好一阵子,终于有个人,拎着枪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楼将军。”众人纷纷为他让道。
      楼瞻揉着半困不醒的小眯眯眼,向前张望了一下,松了口气:“什么嘛,散了散了,常将军玩得开心,都别打扰他。”说罢就打着哈哈要走,转身的前一刻,一抹幽光突然闪进了他眼中。
      常刑手里那把剑是……天风。
      昔日纯阳道术奇才越阑风之佩剑,劈鬼斩邪,声名赫赫。
      然而越阑风八年前意外身亡,这把剑现在应该在……在……
      眼中睡意瞬间消散,楼瞻提枪跃进两人中间。
      右手横枪隔开常刑,左手则抓住了那纯阳的手腕,出乎他意料的,那纯阳武功并没有多高,手上一推脚下再一绊,就将他整个人按倒在了地上。
      越小五本就被遛得要吐,这一歪毫无准备,顿时咕咚一声,跌了个七荤八素。
      “哎呦……”楼瞻听到声音,缩了缩脖子,这小脑袋瓜磕得,他都替他疼。
      常刑看着自己身前的枪,喊道:“楼瞻。”
      “嘿嘿,”楼瞻收回枪,“这么晚还不睡,真是好兴致。”
      常刑表情不动:“你不也没睡。”
      楼瞻顿时垮下脸来:“命苦,今晚我营执勤。”感觉到手下人激烈的挣扎,索性点了他的穴道,“这不,这小贼还挺爱我,专捡我执勤的时候前来相会。”
      “呸!”越小五听得大翻白眼,“快把剑还我!”
      楼瞻哦了一声,问:“你说天风剑?”
      越小五一愣,没想到这人居然认识这把剑。然后下一刻,一滴冷汗滚过额角。
      完蛋,这人认识这把剑,那他肯定知道师父,甚至……认识师兄。
      想到师兄严厉的脸色就一哆嗦,越小五顿时跟打了雨的芭蕉一样,蔫了。
      “咦,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这会儿脸都白了?”楼瞻好笑地看着他,“别怕别怕,本将军来问你个问题,回答完,大家各回各屋,然后睡觉,皆大欢喜,如何?”
      说完,回头看了常刑一眼。
      “剑给我,人可以留你,”常刑似乎兴趣缺缺,只是转身前,又补了一句,“暂时的。”
      越小五动弹不得,只能着急大喊:“站住!把剑还我!”
      常刑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就走了,这等目中无人,简直把越小五气得七窍生烟。
      “阿刑作为朋友我得告诉你一声——”大半夜的,楼瞻扯着嗓子嚎,“你拿了那把剑,可是会有很麻烦的人来跟你讨的——”
      “呵……”常刑轻笑了一声,回过头看了看越小五,“他?”
      越小五又要吐血了,那是什么眼神!那是什么语气!就这么看不起他?!
      “当然不是。”楼瞻戳了戳越小五的脸,到底是年轻啊,脸还真软,“小道长,告诉我,你师父是谁?”
      又是被轻视,又是被当个小孩子一样戳脸,越小五很不爽:“你既然知道天风剑,还能不知道我师父是谁?”
      “果然是越前辈。”楼瞻点点头,又问,“那我再问你一句,萧半雪是不是已经来到洛阳了?”
      乍听到师兄的名字,越小五愣了愣,然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是你……请师兄来的?”
      “可不就是我。”楼瞻笑眯眯,“八年不见,他怎么又多了个师弟。”他弯下腰,把越小五一把抱起,扛到了肩上,“来小师弟,天色晚了,我们去睡觉~”
      “啊?”视线忽然天翻地覆,越小五大惊失色,“睡觉?睡什么觉?!你不是说各回各屋……”
      “是啊,我和阿刑各回各屋,然后你跟我去睡觉。”楼瞻脚步轻松,欢快前行,“乖,睡醒后给你师兄写封信,这么个人情,我非讨不可。”
      “不可能!”越小五是不能动,不然非把头摇飞出去。已经要挨骂了,再写个信求师兄来救,一顿锅贴肯定少不了。
      “你要是不答应,我可不能保证一会睡觉的时候不附带点额外动作。”楼瞻的手顺着他的背,一路滑到他的屁股上,然后拍了拍,夸道,“真有弹性。”
      越小五被摸出一身鸡皮疙瘩,脸一会红一会青,说话都抖了:“你……你……”
      “答应不?”撩起他衣服的下摆,又拍了两下。
      越小五吓得几乎要叫了出来:“答应!答应!”
      他欲哭无泪,被师兄抽一顿算什么,总比被吃豆腐好!
      楼瞻满意了:“小师弟真乖。”说完,扛着越小五,哼着小调就去了卧房。
      越小五不懂常刑,所以他看不出常刑的乐趣,也看不出他对自己上了心。
      他还只当自己被轻视,并为此忿忿不平。却不知常刑执意要带走天风剑,期待的,不过是他不知死活,主动找来门来。
      逗弄这么个孩子,竟让他这么愉快?楼瞻想了一会,还是想不通。
      “唉……”夜色幽幽,他轻叹了一口气,“小师弟啊,为了救你,我冒了多大的险啊……”
      所有的将军都有兵,唯独常刑没有。
      只因那是天策府中的一匹孤狼,一对一,无人不忌惮,亦无人可为伍。

      越小五放下毛笔,看着楼瞻的副将夙曳接过信转身离开,突然就暴跳起来扑了上去。
      楼瞻眼疾手快,拦腰抱住他往案上一按:“怕什么,你师兄没那么凶。”
      越小五挣扎着,一张小脸皱得跟苦瓜似的,就差没在桌子上打滚了:“你知道什么!”
      “嘿,我怎么不知道了?”楼瞻眉毛一挑,“我跟你师兄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呸。”越小五翻眼瞅他,“从来没听师兄说过他在天策有朋友。”
      “啊?!”一股火气顿冲脑门,楼瞻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案上。”
      好……好你个萧半雪!
      越小五只觉屁股颠了两颠,身下一陷,赶紧跳了下来。
      事实证明他英明神武,果然脚一沾地,背后书案啪咔一声,断成了两半。
      再一瞅楼瞻的表情,黑得都要发紫了。
      “你和师兄……还真认识啊?”
      “废话!”楼瞻展开双臂,做了两个深呼吸,“不止认识,还……”
      还抱过亲过呢!瞄了一眼小孩子,他到底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越小五不识时务也不是一两天,被勾起兴趣,非要追根究底:“还什么?还什么?”
      “我还认识你二师兄温愁!”被他问烦了,楼瞻敷衍道,“我知道你温师兄烧得一手好菜,除了不会做鱼,煎炒烹炸煮养养精通,若不是个男的,那真是人人梦寐已求的……”
      “你别梦寐了,”听不得他越说越离谱,越小五横着三白眼打断他,“二师兄是叶大哥的。”
      “哦?温愁都有主了?”楼瞻小小地吃了一惊,“那你萧师兄呢?”
      “师兄?师兄他……”越小五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有点失落,“我怎么知道……”
      楼瞻冷眼瞥着他,脸都红了,真有本事,敢情盯上他的人了。
      “我说小师弟啊……”楼瞻突然笑了笑,凑到他面前,“还想不想拿回你的剑?”
      越小五顿时眼睛一亮,点头:“当然想,那是师兄给我的!”
      “常刑那家伙,用硬的你玩不过他。”楼瞻笑眯眯的,也只有越小五这种单纯性子,才看不出他那副骗人下肚还不吐骨头的灰狼样,“我教你怎么缠死他,逼他把剑还给你,如何?呵呵……”

      白衣道长手提着剑,在人山人海的洛阳街道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师弟今早一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贪玩去了哪里,他一路寻来,毫无头绪。
      到底是太宠他了,再这么放任下去,等到那一天,或许就要害了他了……
      萧半雪暗自叹了口气,街道人声鼎沸,气氛喧腾,忽然,一道黑影自地面快速游来,相遇的那一霎,他抬脚踩住了这道黑影。
      “嘶……嘶……”黑影扭动着,发出细微的嘶鸣。
      周遭人来人往,无一人察觉异常。
      “给你两个选择,”萧半雪面色如常,直视前方,只是他的剑却已经出鞘,点进地面,“归山,或者死。“
      那妖影静止了下来,许久许久,在久得几乎要让人以为它已经妥协的时候,突然一声嘶鸣直跃而起,向一名女孩冲了过去。
      “啊!——”那女孩尖叫起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而过了片刻,没感觉到任何痛苦,于是又小心翼翼看了过去。
      眼前一片纯净的白,仿佛是雪盖在了天地间。
      她眨了眨眼睛,才发现挡在她面前的,原来是一名纯阳道士的衣袖。
      “不知悔改。”快如疾风,萧半雪挡在了女孩面前,一剑斩断妖影。待妖影消散方收剑回鞘,转头看了看那她,“没事了。”
      女孩呆呆地点了点头。
      萧半雪也点了点头,转身要走,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喊住了他。
      “果真是袖纳白雪,难怪我们将军说,只要看到了道长你,肯定认的出来。”来人一身红甲,长发高高束起,正是个天策姑娘,“萧道长,我们将军有封信,差我送到您手上。”
      萧半雪接过信,拆开看后眉头一皱,话也不说便拔身离去。
      “哎哎道长你别急,我这有……马……”话音落了下去,只因萧半雪几个起伏,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都说别急……”夙曳表情无奈,牵着马正要跟上,却觉衣袖一紧,被人拉在了手里。
      回过头,正是刚才被救的那个女孩。
      “袖纳白雪……纯阳萧半雪?”女孩仰着头,问她。
      夙曳点了点头:“是啊,你也听说过?”
      “嗯,我听阿凉说过。”她看到前面一道身影,突然快步奔了过去,喊道,“阿凉!”
      “断月,你是鬼母,怎可怕鬼怪?”那人长身玉立,一袭白色道袍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温和,他柔声问着,宽广的袖摆一荡,便将女孩揽了进来。
      然后他抬起头,向听闻“鬼母”二字而惊诧的夙曳笑了一笑。
      夙曳忽就感觉一阵眩晕,片刻后回神,视线里哪还有什么白衣道长和小女孩?
      她站在原地,只觉通体冰冷。
      因为她发现,她已经记不得那两人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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