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沉舟》桂花载酒

4、第4章

　　程毅成坐在走廊里。
　　身边一群又一群的人走过，时不时的有人停下来和他讲话，他也只是点头。
　　孟州第一次觉得他很疲惫。
　　班长已经走了过去，手放在他的肩头，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程毅成点点头，微微的牵着嘴角，很勉强的笑着。
　　孟州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程毅成看到他，眼里露出了些惊诧，旋即又向他笑了一下。
　　“谢谢你们过来，这里没有什么事情的。”程毅成看着他们两个，很是程序化的在说着什么。孟州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一把拉过程毅成，紧紧的裹在了怀里。
　　“我还在。”孟州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程毅成的身子颤了一下，“谢谢”他说，然后轻轻的推开了孟州，“我很好。”
　　孟州还想说什么，但是班长已经开了口。
　　“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尽量的帮你的忙的 。这两天的课还有作业，老师会等你处理好这件事情之后给你补上的。你，节哀顺变。”
　　“恩，谢谢。”程毅成依旧是那个样子。
　　“那我们回去上课了。”班长向他笑了笑。
　　“好，麻烦你们还来跑一趟了。”程毅成挥挥手。
　　孟州发现自己想好的很多话都被憋在了心里，在车上预练的那些场景一个都没有出现。程毅成没有哭，他甚至在笑着，说了很多遍的谢谢，一下子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孟州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被班长拉着走出去很远了，他才缓过神来，木然的回头冲着程毅成挥挥手，换来了他一个很疲惫的笑。
　　很多年之后，孟州都一直记得这个笑。记忆里嘈杂的医院走廊，被时间淡化了的背景人物，唯一清晰的是程毅成半侧着身子的单薄样子，还有不断不断被放大的苦涩微笑。
　　之后的几天，孟州不止一次的逃课去看程毅成，他站在殡仪馆门口，远远的看着程毅成穿着白色的丧服，一次又一次的给到场的人下跪以表示感谢，木然的表情，被安慰时低下的头。
　　孟州一次都没有看到他哭。
　　但孟州却知道他很难过，但孟州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远远的看着他。

　　第四天凌晨，孟州家对面的门终于再一次的被打开。
　　孟州坐在书桌前，眼前是摊开了很久都没有被翻过页的作文选。他听到钥匙互相敲击的声音，然后钥匙被摸索着插进了锁里，门开了之后很久，才听到门轻轻再次关上的声音。
　　孟州知道，他回来了。
　　通过阳台，孟州很轻松的跳到了程毅成家的阳台，灯并没有被打开，孟州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程毅成坐在门口，脸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
　　孟州再一次的手足无措，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冲动的就爬到了程毅成家里来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开口又要说些什么。
　　孟州慢慢的向着程毅成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肩上。程毅成仍旧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蜷缩在那里，却在孟州轻轻用力的时候，那么轻易的倒在的他怀里。看着靠上来的人，孟州干脆把他打横着抱起来。用肩开了灯，程毅成好像很抵触这突如其来的光亮，闭着眼向孟州怀里又缩了缩。
　　“先洗澡。”孟州向着浴室走去，“看你几天没好好过人的日子了。”
　　孟州把程毅成放在浴缸里，程毅成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偶尔的皱一下眉头。孟州低低的叹了口气，“橙子，没事的。”
　　孟州一粒一粒的解开了程毅成的衣服，然后脱下了裤子，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圣诞那天的场景，自顾自尴尬的笑笑。
　　孟州扶着程毅成坐起来，开了淋浴，一点一点的帮他冲的湿透，仔仔细细的洗着程毅成的头发。他甚至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给自己洗过，动作很轻，就好像生怕程毅成疼了一样的。紧接着是全身，不带一丝情色意味的帮他洗了身子，然后擦干。
　　孟州全身湿透的把程毅成抱到了床上，准备走的时候却被他拉住了手。
　　“我去冲一下，就过来。”孟州揉了揉他的脑袋。但是程毅成却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不放。孟州只好随便拿着帮他擦身子的浴巾给自己擦擦干，要躺下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跨过躺着的程毅成拿了吹风机，把他拉起来，抱着给他吹干了头发。
　　孟州就这么抱着缩在自己怀里的程毅成睡了，程毅成一如既往的不发一言。幽静的黑暗里，孟州好几次希望他可以说点什么，哪怕哭一下也好，但程毅成却令人诧异的安静着，什么都不说，就好像早已经睡熟了一样。
　　程毅成就这么一连着睡了两天两夜。偶尔醒来看看窗外的天色，然后闭上眼接着睡去。没有孟州担心中的恶梦，呼吸安稳。
　　孟州却为此翘了两天的周末自习，专心的陪在边上，还买了程毅成喜欢喝的皮蛋瘦肉粥来，等着他醒过来。
　　第三天清晨，当孟州醒过来的时候，程毅成已经醒了过来，他站在拉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帘背后，看着窗外微光发着呆。
　　在那个瞬间，在孟州的眼中，外面的晨光就好像是程毅成散发出来的一样。
　　虽然在很多女生眼里，程毅成的长相可以排到学校前三，但孟州从来没有觉得他有多么出众过。只是那一刻，孟州在他眯起的眼里，看到了最美的侧脸。
　　孟州看了一会，程毅成好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他，笑说：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