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Zero]镜头》林之书

1、镜头

　　“伊莉雅伊莉雅，笑一个！”
　　一片黑暗时，女子轻快地声音就传来，然后随着骤然亮起的画面，一个七八岁的白色长发小女孩的面容窜入镜头，展开一个毫无瑕疵的纯明笑容。
　　她的身后是一间装饰奢华的房间，从摆设到色调都是典型的西方古贵族样式，房间的一角还有正在燃烧的壁炉，与小女孩身上厚重但不臃肿的冬装、白雪般的长发非常相称。这样的搭配下，女孩侧后方，颜色典雅的木桌上摆放的一个最新型笔记本电脑就显得分外不合时宜。
　　“很好，伊莉雅。”
　　成熟而温柔的女子声音鼓励道。
　　小女孩欢快地转头：
　　“爸爸爸爸，笑一个！”
　　“啊，这个，我就不用了吧。”
　　一个成年男子微微无奈的声音传来，小女孩跑出镜头，连拖带拽地抱着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手臂回到镜头前，因为她的个子太矮了，男人不得不稍微弯着腰，但是纵容地配合着她的动作，直到被容纳入镜头的范围内。
　　女孩期待地仰头望着父亲，男人站直身子，与其说为难，不如说不知所措地面对镜头，不知拿着摄像机的女子露出什么表情，他眼里多了些苦笑的意味，然后尝试着展开一个笑容。
　　“爸爸你笑的太笨拙了！”
　　小女孩儿马上不依不饶地摇晃起他的手臂。
　　男人干脆放弃地蹲下，半真半假地对女儿说：“这也是没办法嘛，对着冷冰冰的机器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呢？爸爸可不像伊莉雅是个美人，怎么都是最漂亮的。”
　　女孩儿被父亲的赞美说服了，但又不想放弃，不甘心地问：
　　“那要怎么办嘛？”
　　“我想想……”
　　和小女儿对视着，笑意从男人深黑的眼瞳里一点点流露出来，他突然一把抱起小女儿：“想这样！”
　　女孩被骤然举起，发出一声尖叫，但接着立刻转化成惊喜的笑声，男人把小女儿放在肩膀上，转起圈来，女孩儿俯下身紧紧抱着父亲的脖子，父女俩的大笑声和在一起。
　　这一次，被镜头在旋转中扑捉到的男人的笑容，绝没有丝毫生硬。
　　女孩很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男人把她放下来，她还抱着父亲的手臂不放，男人只好把她抱在臂弯里，看向举着摄像机的妻子：
　　“爱丽，你还没有录进来呢。”
　　“嗯，那么切嗣来一下。”
　　画面向父女推移，一阵颠倒和晃动后，镜头被重新摆正，这一次显露的画面非常端正，不同于在女人手里的微微颤抖，画面丝毫没有晃动，就像放在机器上一样平稳。
　　女孩找到了新的游戏对象，在母亲臂弯里笑着说：“妈妈妈妈笑一个！”
　　有着和女儿一模一样雪白长发的女子露出温柔又大方的微笑，收紧了些抱着女儿的手臂，虽然女儿已经这么大了，但过轻的体重，让这个弱质女流也可以轻易让女孩坐在手臂上。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吧？”
　　因为画面过于平稳，几乎让人遗忘了存在摄影师开口道。
　　“不要。”
　　女子干脆利落地拒绝，双颊露出些许红晕：
　　“我觉得这个，叫做‘摄像机’的东西非常好玩呢！”
　　对电器了解甚少的女子，每当丈夫从外面带回来什么有趣的东西，都会爱不释手好一阵子。
　　见到她这么开心，男子有些后悔，以前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他很少带这些日常用的电器给她。
　　女子已经放下女孩，小跑过来，从男人手里接过摄像机，画面恢复了动荡，同时也再度显现出真实感，这时小女孩儿也跑了过来：
　　“伊莉雅也要玩！”
　　“那么……伊莉雅来拍爸爸和妈妈怎么样呢？”
　　女子干脆地让出了心爱的玩具，教女孩儿如何扶正机器。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头里缩小的世界，女孩头也不抬地催促：“快去站好。嗯……爸爸笑一个！”
　　还来啊？
　　男人几乎苦笑起来，然而当妻子站在身边挽住他的手臂，他偏头看向稍矮的妻子，脸上自然而然流露温情。
　　画面晃动得比刚才更加厉害，女孩还端着摄像机左右来回找着角度，游戏中，只有三个人的房间突然响起按铃声，然后女仆的声音传进来：
　　“夫人，小姐，下午茶的时间到了。”
　　“啊，点心！”
　　女孩立刻放下刚才还兴致勃勃的玩具，向门口跑了过去。
　　被随手遗弃在沙发上的摄像机仍然忠实地工作着，拍出了男女主人的下半身，女子温和的声音传来：“切嗣要一起来吗？”
　　“我还有点工作，算了吧。”
　　笔直的黑色长裤和风衣下摆靠向放置着笔记本电脑的木桌。
　　“不要太累着了哦。”
　　女子叮嘱一句，在女儿之后走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了，气氛几乎立刻就沉寂下来，即使画面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脸孔，还是能感到空气中由那个男人带来的沉重。
　　他并没有像对妻子所说的那样去工作，而是走向沙发。
　　一个黑影在镜头前荡了一下，似乎是黑风衣的衣摆，然后镜头晃动并抬高，最后停下来时映出的房间是歪斜的，并且一大半都被黑色的布料遮住了，从角度来看，似乎是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抱在怀里。
　　衣料摩擦的声音没有停下来——不，是被别的声音取代了，一开始是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听得更加清楚，那是一个男人的哭泣声。
　　听起来像强忍着不哭出声，因此有一半都是呜咽，很快的，水滴落在小半面露出的镜头上，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迹。
　　男人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低，挡住镜头的布料形状改变着，最后镜头的一角甚至出现了一撮黑发，像是什么巨大的压力迫使男人深深地弯下腰去。
　　然后，一切的画面和声音都停止了。

　　不，声音并没有，哭声仍然继续着，但那是一个纤细得多的女孩的声音，已经只剩一片黑色的屏幕前，长长白色头发的女孩蜷缩成一团，把脸埋进紫色的裙子里，一半呜咽、一半悲鸣地哭泣。
　　爸爸，我原谅你了——
　　那是因为胸口的痛苦太厉害，哭个不停而没法说出来的话——就算没有在哭，也说不出来吧。
　　命运早已被决定的女孩一直生活在忧愤与恐惧中，但记忆里只留给她笑脸的男人，她从来没有见到他哭泣过。他怎么会哭泣呢？
　　明明说过两个星期就会回来的父亲，却把她丢在了这个巨大而冰冷的家里，即使曾经在心里无数次责怪父亲的食言，女孩现在已经无法对他抱有一丝一毫恨意了。
　　为什么……
　　爸爸，我原谅你了，即使你不回来，伊莉雅也不会生气，所以……
　　可不可以不要哭，爸爸……

　　于2012.0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