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红梅凌清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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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帝都城在岁末的初雪之中，迎来了天明。
劳动的百姓总是起来得很早……街道上为了生活开始了热闹的叫喝；到了闲暇的时候，田里劳作的和买卖杂物的挑夫都会聚到一些小堂弄里喝口茶、找人唠唠家常里短。
说书的先生上了台，噼里啪啦的响声，下面是一阵叫好：
“都说那极北炽霄国，冰天雪地淬炼育火种，上官梵涅那是冰之水火，野狼的心；”
“再说咱中原月盛朝，苍茫大地月华映九州，董黎傲仿似天界的初阳，天幕的光！”
“都说那冰地最怕火……”
“再说那火里哪比得了天上的阳光？”
“炽霄国再嚣张，看我们天才小将斩喽啰~”
下面的老百姓一个个地叫道：“好！”
四年……
都说董家出了位天才，文武卓绝、狠戾无双……
董黎傲是整个大月盛朝最倚重的将军，二十岁的镇远王。
无人能及的功业，他用了不过区区的四年。
这年寒冬料峭，艳红的梅花却一度开早，她扯着枝头浅闻时，那个男子披了世间万物复苏般的浮华而来，向她和丫鬟们颔首以礼，便绝尘而去。
“那位就是老爷给小姐相中的未来姑爷吗？老爷好眼光！”
丫鬟们雀叫般好是闹腾，她只在繁花锦簇和喧然俏笑间，捻了枝上的一束梅花，轻掩了唇角的羞涩。
——原来真的和书上说的一样，有那样的男子：铮铮傲骨，与生俱来。
酒罢席间，明上尉有意撮合女儿和他认识，故意没叫她回避地还在桌前伺候着，许是酒意迷香间心情也变活脱了，他带着微澜的语气柔声的问：“你叫什么？”
她敛眸不语，闻到他微晕的酒气渲染而蹙了眉。以为她是不高兴，他男儿豪爽：“别小气，说说又怎么了？！”
“噗~”浅笑，为他孩子般的口气。
她偏首轻许了倾城的笑意阑珊，就那一灿烂间，明齿编贝地提着微弯眼里清明的光，恰好深扣在了男子寂静的岁月里——那放在席下的手握成了拳，流注里面渗涌的汗，不经意的他以为死神抓了他心口一下。
她说她叫：“悠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然，”
他蹙眉默念，薄淡的唇色上微微地勾勒，眼里的迷醉就像他晃荡的酒杯里的琼浆。
“你好，我叫董黎傲……”
她在家左等右等，城南城东来提亲的公子全被她打发。
老爷也来说了几次：是不是自家的怠慢了？她回想了一下便摇头，明家当家的这才深了眸色：“那便是人家看不上咱们。算了吧，想他一个武夫，也确实不习惯咱们文官家里的扭捏！”
她低着头，将手里的花转了转，任它随风落入了清池……
董府。
“赶紧布置利落点的，少爷可算是回来了，两年没怎么见到了，夫人都要想死了！”
“哎呀——”秋瞳不依，提醒道：“老管家乱说话，‘死’字一点不吉利，快过年了的！”整个董家不能提起一个“死”字。
老管家：“哦，对对对……看我这嘴笨的。”
又要过年了……
这四个年头，安安静静地流逝，就像岁月的静默。
“少爷……”外面有小厮跑进来，边跑边喊。
董夫人听着风声赶紧出来：“傲儿，傲儿回来了？”
小厮：“哦！”拍拍脑袋，尴尬地：“不是，不是……”
“少爷说，过年的时候再回来陪夫人，他把边关的特产叫我带来了。”
董夫人随手接过，看也没看极度失望的样子：董家有什么不敢进来的？自己的儿子居然连自己家都不敢进，怯懦到了这种地步！
“你传话叫他给我滚回来，两年不见，我就这么招他的嫌弃？”董夫人思儿心切，已经发了火。
小厮：“……”
董爵这时候回来的，眯了眯眼：“让他去吧！”那孩子已经很乖了……
他安慰着自己的夫人：“好了，过年的时候总会回来的。”
才不呢……董夫人伤痛地摇了摇头：“老爷——”怎么可以由着他？！
董爵：“由他去吧！”
——那孩子的伤口早就肆意，不由着他只会看见他更加憔悴的面庞而已。
明媚的暖意照着寒冬的街道，四处本该寂静的，今天却因为这暖冬而异常的人多。街道边全是赶集而来的人，叫卖的，喊话的，络绎不绝。
明悠然咬了咬红唇，跑过去拉住董黎傲的袖口：“董大哥——”他约她出来，她就第一次偷溜着跑了出来，此时心里有些害怕，但是机会难得。
“董大哥，我可以叫你‘傲哥哥’吗？”
董黎傲回头的身子僵了僵，眼里有波光就像经久历年的清亮：“你说叫我什么？”
“傲、傲哥哥……”她低头，那天大哥明白取笑他的时候，喊得就是“傲哥哥。”她看见当时的他要发火的脸一下子别到别处，竟不是平时里万年不化的表情。
她也想这样叫他。
“你再叫一次！”他眼神竟有些执迷。
“傲哥哥……”她低着头，霞飞双颊。
董黎傲也低了低头，眼眸中有恍然的模糊不清：“明悠然……”声音很是好听，他的手垫了垫女孩儿的下巴，使她正视他：“你叫的很好听！”
“不过——”
“你还是叫我董大哥就好。”
他陈述着，话语间不用辩驳，随后好像还蹙了蹙眉头：“以后别这么叫了。”
明悠然：他生气了，为什么？
又开始走起来，满市的琳琅璀璨诱惑着她的眼睛，但是那个男子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扭捏地：“要不，董大哥你先送我回家去吧！我出来这么晚了，我怕我爹发现我不在家。”
“董家小子，我们在外面过夜吧~”那个女孩子从来没有害怕过这种小事。
他：“哦！好啊~”
“明天我爹爹找到我的时候，我就说你想强了我……呵呵……”
他：“……”那个女孩子的古怪刁钻也总是意想不到的。
晃神，他淡淡地抿唇：“是啊，女孩子安全很重要，我先送你回去吧！”
明悠然拉着他的衣角，瞅着他不动而漠然的表情，窃喜：不拒绝是不是等于默许了？
“小姐，《长干行》我还没有背牢，你再教教嘛~”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什么来？”
那漫长的街市，喧哗着一片人声……
却有一个声音亲切地穿越了世间的繁华，清冷又幽静：
“笨蛋。”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渐走而平稳的脚步顿住，长腿的主人鬼使神差的回了身。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董黎傲惊了心，满目的人群，他着急地避开却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人影……
在哪里？在哪里？那个声音……
怎么没有了？！
他惊慌地张望，明悠然诧异地拉住他的衣角：“董大哥，突然这是怎么了？”
有一种痛，如毒入肺腑侵蚀着一切的坚定，一次又一次日夜的折磨……
董黎傲冰冷地：“你自己回去吧！”对着明悠然说完就走。
悠然：“……”
将军府。
董黎傲下了令：“挨家挨户地找！年方双十，谈吐书香的都带回来！”
明白和唐健在一旁蹙眉，然后明白制止了欲要听命行事的士兵，对向打算跟着出去找人的董黎傲：“你今天又是怎么了？能告诉我们怎么回事吗？”
“我听见了，听见了丫头的声音，就在帝都城里！”他成狂成魔的说。
明白无语了：“该死！董黎傲，你又发了什么疯，这几年拜托别闹了！”
他才不是闹呢！咬牙就走！
明白拉住他一巴掌挥下去：“啪——”就像四年前打他的时候那般，干净利落。
“清醒了吗？”
董黎傲低着眸不吭声：“清醒了。”良久，他才捂着脸不甘心地说道。
如果她活着，怎么会不来找他呢？明明帝都如此的近；如果她在帝都，他更加不可以在天子脚下派兵去寻人，她可是皇室曾下旨诛杀的一员。
可是……
明白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没清醒：“董黎傲，那个女孩子死了！”说出最基本的事实。
“不可能！”什么事情他都妥协了，就是这件事情他绝不相信：
“我的丫头不会死的！”因为我还活着。
他愤愤地离开，那眼神是受伤的兽。
今夜，这个男子又要去哪里买醉呢？呵，明白蹙眉，淡淡地忧郁：
卓青梅，你怎么忍心当时不跟我走呢？
悠然赶到诗仙酒楼的时候，看见了哥哥和喝得烂醉如泥的董黎傲。
“哥，他？”悠然心疼过去搀扶，却没想过这人这么重，像是堕落了一生的沉重。
“哦~脑子坏了而已。”明大少点了点董黎傲醉死在酒桌上的脑袋瓜，“你怎么出来了？”
“爹要你回去，他……”董大哥喝成这样，还好她出来了，可以照顾他。
明大少用纸扇敲了敲额头，回去啊~
“好啊，走吧！”明白拉着明悠然就往外走——可是，“哥哥，董大哥他？”
“哦，没什么看着碍眼，扔在哪里都没差……”
悠然诧异：“啊？！”
他只是抚着眉间的愁痕：“反正他在哪都是一堆烂泥，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明白郑重其事地告诫：“妹妹，爹爹说什么什么的听听就罢了，别惦着这种烂泥！”
明白：“我不喜欢你和他在一起，你别再理他。”
“谁，谁惦记了？”害羞，她不甘心地撇清：“怎么不说他惦记我呢？”
呵——明大少眼睛里有看不清明的哀伤：“他不会惦记你的！别想着这个男子，他没有心的……”
她眼瞳瞪大，没有心是什么意思？
“丫头——”门外争执的两个人都能听见楼里趴着的男子，幽幽的梦呓。
如此哀伤，没了心魂的悲痛……
深刻而又清晰。
你不在了，活着是炼狱，走在路上也是炼狱……
一片片尽是哀伤，一处处都是惊惶……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红梅凌清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