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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山有木兮木有枝 ...

  •   第十二章

      摩罗诃口里喊着尼的名字,却把冒顿抱得更紧了些。他凌乱的银发铺天盖地地散开来。

      冒顿觉得自己实在是君子到了一定程度,一记手刀下去,便让他晕了。

      他把摩罗诃移到床上,脱了他的鞋子,再取过被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了,掖好被角,才自嘲地扯扯嘴角,一边摇头。他又扯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细细地用眼睛描摹摩罗诃的轮廓,描来描去,人也痴了……

      这件事过后,两人倒像是解了那十几年的结,成了知冷知暖的朋友。冒顿颇不甘心地感慨说自己就那么缺乏魅力连个人都抢不过来。摩罗诃盯着他,抿嘴淡淡地笑啊笑,末了,来句“你终于明白了”,把冒顿气得半死。

      摩罗诃仿佛是从梦中清醒了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觉得很伤心。

      汉朝那边,似乎是陈聿修的动作,只要了杀汉官的人去,并且倒送了些金银茶锦来抚慰,事也就算这么了了。

      转眼就是入秋时节,摩罗诃听完军机处大臣对近日军情的汇报后,眉就一直皱着。无意识地走到后花园里,叶子黄了一半。摩罗诃看着一片落下的叶子的纹理发呆。然后忽然想起,摩罗尼似乎已经两三个月没理他了。

      那片叶子随着风,刚要落地的时候,又被卷起来,在空中旋了几个圈,摇摇晃晃地飘远去。

      天气似乎是又凉了些。

      “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摩罗诃的嘴角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个人拿着一件厚薄合适的披风,脸上是担忧和微恼的神色。

      他会轻柔地将披风披在他身上,然后就着站在他身后的姿势,将手从他的颈间穿过,伸到前面把带子系好。接着,从后面抱住他,把脸颊贴在他的颈间,有些埋怨地唠叨几句。他就笑,回过身来,温柔地吻他……

      摩罗诃想得很仔细,他手指抚过的位置,他特有的温柔的嗓音,他的呼吸打在颈间留下的温度。

      摩罗诃的脸上是很平静的神色,带一点幸福的味道。

      他想,大概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光了,如同绵绵的细水从指缝中流过,留下一手清凉的触感,融尽了寒风,只有股股的暖潮在心头荡漾,牵扯起一阵又一阵悸动,慢慢点点地散开去,经久不绝。

      塞外的寒风吹起来,刮过那张常常神情淡漠的脸,抢尽了皮肤里的水分。摩罗诃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干得……有些窒息,有些模糊……

      十多年前,两个小孩奔跑的侧面如同幻影在眼前浮现,阳光刺目的绚烂。只有山坡、小孩黑色的剪影,和着欢闹的笑声,融在蔚蓝色天空的背景里。

      “你醒了……”

      那是宿命的相遇……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听到了……

      “我愿代皇弟入汉为质……”

      笨蛋……

      “我们永远都不会反目成仇……”

      不会,永远不会与你为敌……

      ……

      “我爱你……”

      我也爱你,尼……

      摩罗诃笑起来,如同虔诚的信徒……

      *** ***

      人不能总在回忆里过日子,但摩罗诃觉得,自己似乎就陷进了回忆里,还颇为自得其乐。

      时光有时候只是一瞬,明明觉得还是昨天发生的事,却不知实际上已过了多少个昨天了。

      摩罗尼依然是那个摩罗尼,却又仿佛有些什么变了。如果说以前的他是在战场上英勇驰骋的将军,那么现在,他更像是一个帝王——谁挡了他的路,要么除掉,要么收为己用,决不会有例外。

      摩罗诃有时候想到此处,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自己叫他戴上面具,现在,他的确是这么做了,却是为了对付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嘲讽与抽痛,索性,都只是小小的——至少,他心中还有自己的存在,比起完全不放在眼里地遗忘,要好太多了。

      摩罗诃明明那么了解他,却又偏偏要用那种方法送走他身边的人,甚至还意外地达到了更好的效果,自然不能怪他的不原谅。只是,行刺的事情,的确不是他所为。摩罗诃想着,什么时候,至少要把这个给讲清楚。

      摩罗诃平时是多么高傲的人,别人说什么,他从来不屑于辩解。最开始摩罗尼说刺客是他派的,他自然对摩罗尼的不理解不信任感到气恼,再加上陈聿修的事,索性一锅扛到底。隔了这么些日子以后,那相思之苦却把骨子里在爱人面前的那点骄傲洗得干干净净。细细想来,总不能就这么蒙冤一辈子。他哪里知道,摩罗尼的脾气与他自是不同,若只聿修一事,摩罗尼更多的是自责,体谅他吃味的心理,再加上利益关系的一番权衡,断然不会走至今日这般地步。摩罗尼偏认为他买刺客杀父夺权,不忠不孝,心肠歹毒至极,又加上聿修这一连环计,用得甚为高明,心中担忧他登上王位,只怕要搞得塞外中原皆乌烟瘴气、民不聊生,是以铁定了心要阻他。摩罗诃一世聪明,机关算尽,偏是在这最挂心的人身上,猜错了门路,以至于后来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这日,摩罗诃办完公事于园中闲逛,思绪却又不知飘到哪儿去了。正是神志模糊之时,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摩罗诃稍敛心神,定睛一看,却是一宫女端了茶点过来。

      摩罗诃吩咐她将茶点放在园中的玉桌上,那宫女照做了,却立在一旁,没有退下的意思。摩罗诃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低声呵斥道:“还不下去。”那宫女看他一眼,福一福身,便低眉顺眼地要走。但就是这一眼,让摩罗诃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冷冷地说:“站住。”那宫女便转过身,又拜了一拜,温顺地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那声音,竟是说不出的温婉动人。摩罗诃有些惊讶,这声音,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但,怎么可能呢……

      “抬起你的头来。”摩罗诃命令道,口气有些微的不稳。那宫女便顺从地抬起头,却是寻常容貌,只那双眸子,流光溢彩,配在这平凡的脸上,一点儿也不协调……

      协调……

      摩罗诃终于明白这种不对劲来自哪里了——这女人身上的气质太特别、太高贵,尽管极力掩饰,也不免在举手投足间带出一股风雅来,断不是一个宫女应有的作为。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气质,让摩罗诃心中忽然没底起来,不免又想到了那个人。难道说,那个人来了?

      摩罗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了看又低下头的宫女,淡然道:“你下去吧。”然后埋头,轻轻地按太阳穴。但愿,他的想法,只是想法而已……否则……

      那宫女深深望他一眼,并不说话,转身离开了。

      摩罗诃沿着玉桌坐下,自顾自倒了茶,放在唇边,一点一点地抿,动作优雅而妩媚。

      茶流过咽喉,带起丝丝的苦味,伴着缕缕的回甜,经久不绝。

      身后,忽然多出一个人来,默无声息,仿佛一直都站在那里,又仿佛根本不曾存在。摩罗诃一愣,然后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那人伸出两臂,从摩罗诃腰间穿过,把他整个搂了起来。摩罗诃全身一震,紧贴在背心上的温度那么熟悉,仿佛动一下,便会失去。

      那人轻轻地笑起来,柔声道:“又坐这凉凳子上,也不怕得风寒。”

      摩罗诃只觉眼眶一润,下一秒,便扳过那人的头,狠狠吻了下去。

      他的舌头粗暴地伸进摩罗尼的口腔中搅动,缠住他的舌头共舞。一个吻下来,摩罗尼已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口中气喘连连,脸上也泛起一片情动的潮红。

      摩罗诃的脸靠远了些,痴痴地看他,他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神左躲右闪,不知往哪儿放。摩罗诃缓缓地开口,说:“看着我——”他便如同中盅般听了他的话,抬头看他的眼睛,却被他赤裸裸的眼神一刺,又窘了。

      摩罗诃轻轻地探过头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吻他。

      唇瓣相触的那一刹那,摩罗诃感到身下的人轻微的颤抖,觉得整颗心都柔软起来。他的唇在他被风冻得有些冰冷的唇上划过,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摩罗尼的双唇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仿佛一场邀请。摩罗诃小心翼翼地把舌头伸进去,舔过他的牙齿、上颚,最后缠住他不知所措的舌头,轻轻地、温柔地卷动起来……

      这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吻,所有的动作,都被放得很慢、很慢,仿佛验证了什么,又仿佛是在交换一个承诺。

      摩罗诃感觉到摩罗尼羞涩的配合,心中的喜悦一点一点地溢出来,全部传到了他吻着他的唇上。

      丝丝缕缕间,却有淡淡的苦涩浸染开来,仿佛,是茶水褪不去的苦涩……

      那个吻持续了很久。当他们分开的时候,摩罗诃拉过摩罗尼,把他抱在怀里。他的手锁在他的腰间,头枕在他的肩上,使劲嗅着什么。摩罗尼握住他锁在自己腰上的手。摩罗诃全身又是一震,头埋在他的肩上更深了,声音有些不清楚地说:“尼,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摩罗诃哪曾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人说话,更不必说这话听起来埋怨多过倾诉,细细听来,竟带了些许哀求的味道。摩罗尼一时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把他握在摩罗诃手上的自己的手紧了紧:“我知道,知道……”一种相思,本是两处闲愁,深浅轻重,自是不会有少,可惜……

      摩罗诃抬起头来望着他,有些僵硬地笑笑,带了点绝望的神色。

      摩罗尼心中猛然痛起来,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终是忍住了。他闭上眼,自我催眠到,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他明白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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