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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看朱成碧 ...

  •   这么一耽搁,林宁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现在很累,不想惊动更多的人出来,看着就烦人,于是一个人慢慢地轻轻地沿着那九曲十八拐的回廊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天已经黑透了,没有月亮的日子,风柔柔的吹过来,已经不是很冷了,很舒服。
      院门没有上锁,是双儿给她留的门,她推门一进去就闻见院子里面弥漫着一阵浓郁的甜蜜的芬芳,原来是窗户下面的那株丁香已经开了。窗户是关着的,灯光透过窗纱照出来,打在那些花朵上,她于是注意到那些花,是紫色的。也不是很深的紫色,淡淡的浅浅的。也不是一式的紫色,有的深一点,有的浅一点。很好看。
      去年丁香花开的时候,她还不在这里,此刻却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情。
      她好像实在是累狠了,或者是心里面的什么东西终于放下来,这一觉竟睡得极沉极香甜。第二天早晨神清气爽的醒来,还在反复回味,到底有多就没睡得这么好了,原来以为很简单的事情,此刻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从现在开始珍惜还不算晚吧?
      出门的时候,林宁又特意绕去看望那株丁香花。阳光照耀下,她才看清楚,这花原来是白色的,纯纯的,牛奶一样的,乳白色。昨晚是她看错了,她的那一扇窗户,原是蒙着一层紫纱,灯光透出来,可不就把花给照成了紫色?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原来也是不尽然的。林宁轻轻笑起来,心想:这样也是很好看的。

      林宁准备今天把所有事情都跟玉颜摊开了说。她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她要问问清楚玉颜她自己究竟想要怎样,才好采取下一步行动。
      她于是开门见山的问:“玉颜,你告诉我,你爱八阿哥吗?”
      玉颜被她的问题惊到了,转头就去看女孩子躲躲闪闪的眼睛。林宁搬住她的肩膀逼她看着自己,说:“玉颜,别逃避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只要你一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八阿哥?”
      玉颜紧紧咬着嘴唇,茫茫然的点了一下头,又马上流着泪不停的摇头。林宁最怕看到她这副样子,叹了口气,又说:“那你跟我说,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玉颜还是不说话,可是这下终于有了明确的答复,她是想要这个孩子的。林宁心里的一块石头暂时落了下去,想要孩子,就是说有活下去的动力,真好真好,也不是一心想死的。她于是再接再厉再问:“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不能和八阿哥在一起,可是你们母子两个总要活下去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玉颜的声音和她整个人一样苍白脆弱,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整个人伏在林宁的身上,只是不停的呢喃着。
      “那么这样你看好不好,这里不是久住的地方,而且人多嘴杂的处处也不方便,我们另外找一所房子,暂时安顿下来,以后的事情再慢慢打算。”林宁把玉颜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很郑重的说。她有点佩服自己了,虽然她并不是一个很能处理事情解决问题的人,可是关键时刻还算是比较靠得住的。玉颜这个样子看来是想当单亲母亲,观念在这个时代是太超前了一点,可是在林宁这里接受起来倒是比较容易。她佩服玉颜的勇气,她也愿意尽自己所能的去帮助她,可是她唯一烦恼的是自己没有认识很多三教九流的朋友。房子,说起来容易,她该怎么去找?这很明显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办到的事情。可是她又不能告诉阿玛和哥哥,更不能去找十三或者四阿哥,任何能和八阿哥攀上关系的人她都不可以信任。
      或者还有一个人是可以帮得上忙的,林宁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名字。事情一下子又柳暗花明起来。她愿意去相信那个人的神通广大和侠肝义胆,因为他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指望的人。
      事不宜迟,林宁准备立即就动身去四川会馆找欧阳少游求助。
      女孩子看见林宁忽然站起来要走,以为她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了,一下着了慌,脱口叫住她:“蓉格格!”
      林宁站定,回过头去看她。女孩子又嗫嗫的不晓得要说什么了,是呀,人家凭什么非要帮你?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谁摊上了都头疼的烂摊子。
      林宁看清楚她内心的想法,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真诚与决心。她缓慢而坚定的说:“你放心,这事儿我既然管了,就绝不会半途撂手!你相信我,玉颜也要相信我,好不好?”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是,欧阳少游此刻并不在四川会馆,好在他人还在京城,天黑了总要回来这里休息的。林宁很不情愿等,便留下一张便笺,说明有急事相求,请他无论如何要来找她,或者约个方便的时间地点,她去找他也可以的。
      欧阳少游来得比林宁期待的晚,他约了她第二天下午在八棵槐见面。其实也不能说晚,是林宁自己太急了。
      八棵槐,名字听着有点怪,确实有来历的。从成贤街的东口进去,数街边的槐树,数到第八棵,拐进旁边的小胡同就是它了。
      他以为这里不是四川会馆,也不是在她家里,是和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关系的第三方,没有那么多的人、事、物还有感情附加在上面,在这里见她,他会轻松一些、淡然一些也好过一些。
      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不沾边。去年林宁玩得最疯的那一段,整个北京城里还有哪家茶馆戏园子是她没进去过的?她自然也在这里喝过茶、听过戏、下过棋,和一群人吆五喝三的肆闹。那个时候,国子监里的学生们下了学,都爱聚在这里,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她和他们下棋,也带彩的,谁赢了谁请客付茶钱。她最喜欢用大海碗泡明前龙井了,不拿好东西当好东西,她高兴。
      这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却像个了十年八年似的遥远。那些声音都已散去,只留下几张残破的画面浮在记忆之上,慢慢的泛出昏黄来。

      欧阳少游风尘仆仆的进来。一段时间不见,他好像高了许多,其实只是因为瘦,还有点胡子拉碴的,一双眼仁还是像黑夜的星子一样明亮着。
      林宁一见他,惊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喊他:“少游。”
      欧阳少游见到她,笑起来,说话却是看门见山:“什么事情,这么急?”
      林宁收起自己的心思,简明扼要又模糊朦胧的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向欧阳少游叙述了一遍,当然前提是隐去了所有人的名字和身份,不是不相信他,是不愿意给他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欧阳少游半眯着眼睛看着林宁,一只手不停的用指节叩击着桌面,另一只手却揭开茶杯盖子兀自悬停在半空中。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说:“你从哪儿惹上的这么多事?”
      林宁双手撑住桌沿,把自己往后一推,脊背抵在椅背上,略侧着头,也半眯起眼睛看着欧阳少游,说:“你帮还是不帮?”
      帮还是不帮?她只要他一句话。
      帮,她就全都交给他了,有什么事情也随在他差遣。不帮,那么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她立即就走,决不给他填一丝一毫的麻烦。
      说起来是有点绝情决意,翻脸不人人的意思在里头。可是,可是现在的她实在不能够再去敷衍什么人了,她做不到!她累,累疯了,累死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朋友有难,我能不帮吗?你等我消息。”
      “那么,大恩不言谢了。”林宁说完就走了,她回家好好躺着等他的消息去。

      欧阳少游办事果然雷厉风行,不出三日,便派了马车来接林宁去看房子。
      房子是独门独户的一座小四合院,在南城郊,周围倒是不荒凉,一片一片住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只怕有点乱。其实杂乱点也好,玉颜深居简出,也就不容易被人找到。
      房子是好房子,按照典型的四合院的制式布置构建起来,采光通风下水都很好。屋内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具,朴实是朴实了一点,够活了。看得出来有些日子没人住了,到处都积着厚厚的一层灰,要收拾起来大概还要费不少的功夫。
      所谓万事开头难,既然找房子这最难的一步已经迈过去了,剩下的也就完全不成问题了。林宁恨不得马上就挽起袖子来大干一场,可是不行,她需要援兵,也不能光她一个人累死累活是不是?于是双儿和如意的名字立即被划到了清扫大队的名下。
      欧阳少游又带着林宁四下转了一圈,林宁一面看,一面暗暗的记下哪些东西有,哪些东西缺,清理打扫完之后,都得一一的拾掇起来。
      林宁最后得出结论:“少游,你这朋友可够阔气的啊。”
      欧阳少游说:“何以见得?”
      林宁随手在一张小几上敲了敲,铮然作响,她笑说:“尽奢侈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了,听这声音,做琴板都可以了吧,却偏偏拿来做了一张其貌不扬的小茶几,真是暴殄天物。对了,你的这位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得向人家道谢呢。”
      欧阳少游说:“道谢是不用了,我这位朋友现下不在京城。”
      林宁说:“那我就谢谢你,你再帮我转达好了。”
      林宁本来想邀欧阳少游一起吃晚饭,可是欧阳少游推说自己还有要事在身,林宁也就不勉强了。她总觉得今天的少游和平时的他不太一样,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哎,少游还能不一样到哪儿去?她想太多了。

      林宁是一忙起来就不记事情的人,要等她自己想起来,什么事情都变成了明日黄花菜。
      那天,她又领着由她自己、双儿以及如意组成的清洁小分队去打扫卫生。林宁本来是预备亲力亲为大干一场的,可是双儿和如意两个坚持不许她动手,说什么格格是金枝玉叶,这种粗重活儿只消心意到了就行,不必亲自动手,如此云云,全是封建余毒。林宁是寡不敌众,说不过她们,没办法,只好搬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履行小队长的监督之职,看双儿拿着扫帚扫地,如意手持鸡毛掸子拂尘。
      最初是如意挑的头。
      双儿说:“这家具可真好,恐怕比宫里的还要好。”
      如意大约是闲极无聊,便驳了她一句:“怎么就知道比宫里的好了,你去过宫里吗?”
      双儿就说:“我是没去过,可是以后咱们格格嫁给十三阿哥,我就是陪嫁丫鬟,总会进宫去的。”
      如意说:“你懂什么呀,咱们格格和十三阿哥成亲之后才不住在宫里呢,皇上自然会赏赐府邸,十三福晋是住在十三王府里面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林宁越听越不对劲,从椅子上跳起来,喊:“说什么呢!张口就胡说八道,有没有规矩了!”
      双儿和如意知道这是说中林宁的心事了,当下都噤了声,只是默默地干活。
      林宁气鼓鼓的又坐回去,心里面却是在不停的想着。十三,十三,十三。她又多久没见到十三了?十天?半个月?一个月?真的很久了哈。
      虽然以前也是这样,十三忙忙碌碌的,总也不来找她。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这样心慌,有一种挺不好的感觉,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萦绕在心头,总也挥之不去。
      林宁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是一定要见十三一面。看见他好好的,告诉他自己也是好好的,就这样,别的也不用多说。她最近做着的这些事情也不能告诉他,然后便听他说,十三的话是太少了一些,从福蓉的记忆开始就很少。可是她现在想听他说话,说什么都好,今天做了什么,昨天做了什么,小时候的事情,兄弟姐妹的事情,朋友们的事情,什么都好。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真是太少了,做什么都不够。
      林宁于是特意绕了远去四阿哥府上。四阿哥不在,四福晋招待的她。她去的突然,事先也没有打招呼,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这时候如果有什么见不得人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就该揭穿了。可惜是没有,林宁去的时候,四福晋正在裁衣裳呢,四府的其他几位女主人也在。料子是极喜庆的颜色,正红妆缎绣金丝团花,林宁就说;“四嫂,这是要办喜事哪?”
      四福晋一听这话,脸色陡然就变了。林宁正纳闷呢,旁边一个莹白如玉的四福晋站起来说话了:“蓉格格想岔了,是我们姐妹几个都觉得姐姐平日里穿的衣服太素静,赶巧宫里赏了衣料下来,特意挑了几匹鲜艳好看的,非逼着姐姐做两套衣裳呢。”
      “就是的呀,姐姐是嫡福晋,穿衣打扮都那么朴实,我们就更不敢把那艳的往身上穿了。”说话的这是另外一个四福晋。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是不爱这些吗……”林宁唯一认得的这个四福晋说。
      一屋子女人说起话来,叽叽喳喳零七碎八的,林宁听得头都大了,赶紧找个借口躲出来。出了四府的门又后悔了,她还什么都没问着呢,就这么走了,是真不甘心。可是还能怎么样?林宁一面矛盾着,犹豫着,就在四府的大门口踱开了。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这里干什么?林宁一刹那间茫茫然的抬起头来。
      “老远就看见你,弓着背负着手在这儿走来走去,像个小老头。”四阿哥从马车上下来,走近了跟林宁说话。
      “嘿嘿,我……”林宁不晓得为什么此时一见四阿哥的眼睛,心里面就一阵一阵的发虚。
      “还愣在这儿干什么,不进去坐?”
      还进去?她刚从里面出来好不好?林宁一下拖住四阿哥的衣角,说:“不,不用坐了。四,四哥,那个,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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