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卷三·第二十四章 追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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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老师这么说，我好像也失去了拒绝的立场。”未几，美丽的医师小姐转向众人笑盈盈地言道，黑玉般的眼眸深处波光流转，“如果各位不介意，吉尔菲艾斯先生也不反对的话，我愿意接手老师手术后留下的复健工作。”
此言一出，屋中的气氛随之一变。金发皇帝一反常态的犹豫起来，如果是针对他自己，莱茵哈特绝对二话不说马上点头答案。可是，对象是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边的吉尔菲艾斯，女医师身份又过于微妙，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莱茵哈特不直接表态，其他人自然也无从表示意见。
“我同意。”就在场面陷入僵局的前一刻，床榻上的红发青年忽然斩钉截铁地开口道，尔雅的嗓音柔和依旧，却也带着某种程度的坚决与强硬。
“吉尔菲艾斯……”一时被情绪所左右的莱茵哈特立时失声喊道，冰蓝色深处满是化不开的忧虑。
“皇帝陛下，”难得失礼的打断了别人未说完的话，红发青年垂下眼睑，潜意识的回避了金发皇帝的目光，“我明白您的担忧，也由衷感谢您的关怀，但是……”他微微迟疑了一下，接着，有条不紊的表示出自己的意思，“请您尊重我的选择，好吗？”
厉害！不着痕迹的瞥看吉尔菲艾斯一眼，罗严塔尔的唇边扯出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的陛下堵得哑口无言，同时不失礼数与自己的原则。由此来看，即使恢复记忆，今天的吉尔菲艾斯恐怕也难变回昔日的吉尔菲艾斯。我的皇帝啊，我献上全部忠诚的陛下，面对这样的吉尔菲艾斯大公您又将如何自处？
不同于金银妖瞳，从吉尔菲艾斯回转到莱茵哈特身上的关注角度。奥贝斯坦的目光始终放在吉尔菲艾斯身上，总是冷静自制的干冰之剑，在红发青年开口的那个瞬间做了多少判断与计算，旁人当然无法知晓，但是，他的态度却的确在此事之后有了不少转变。
相对两位元帅的莫测高深，某元帅的反应就差得远了。不过，手中拼板不全，无法做出正确判断也的确是要因之一。所以，杨的目光更多停留在罗严塔尔和奥贝斯坦身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在皇帝办公室里上演。
至于……聪明能干的伯爵小姐？一个心有所属却犹不自知的人，她的目光会为谁停留不言而喻吧？
而此番对话的另一方闻听此言只觉五雷轰顶。记忆中的吉尔菲艾斯稀少违背他的意思，即使他做错事，吉尔菲艾斯也总是在私下耐心的进言规劝，何时在大庭广众直言反驳他？一时间，莱茵哈特的心底仿佛扳倒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味道都有，却也因此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医师小姐，朕需要你的保证。”暂缓心中那说不出的委屈情绪，金发皇帝将注意力移至他处，眼眸深处却难以抑制地蹿起火苗，强压下的不满也使得他的声音略显强硬。
无妄之灾啊！她何时变成两个天兵的公亲了，不知临时抱佛脚是否来得及？
“华梅，只言尽力，无力保证。”尽管深知皇帝不会满意这样的答案，医师小姐还是认为丑话放在前面比较稳妥。至少……当万一情况出现时，她能留个全尸，不会尸骨无存。
对于这样的回答，莱茵哈特当然不可能满意，但是注意到吉尔菲艾斯稍显不悦的神情，感觉到对方略带责备的目光，他咬紧牙关再次选择了让步。“希望你能兑现这个承诺，否则……”冰蓝色中一片凛然，金发皇帝虽然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留下了耐人寻味的悬念，可在场众人无不了解那代表什么。
“当然，陛下，华梅了解。”朱唇轻启，聪慧的医师小姐自是读得懂皇帝的话外之音。简言之，想留下身家性命，一定要将吉尔菲艾斯治好，最差限度也不能将他治死，否则尸骨无存只是小意思。
而经由此事，几位知情者不约而同得出同一个结论：涉及吉尔菲艾斯的问题，不要妄想莱茵哈特存有多少理智与仁慈。
救命草只有一根，自然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对待。所以，李华梅的注意力理所当然的转移到红发青年身上，“吉尔菲艾斯先生，在复健工作正式开始前，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现在吗？”吉尔菲艾斯并未拒绝，只是犹豫当下时间是否适宜，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莱茵哈特，似是寻问，又像确定。
“是的，我希望在看您的病历前，对您术后的恢复情况有一定了解，而且……”点头称是的同时，李华梅的目光也同样转移到皇帝身上。虽然可以肯定对方不会拒绝，但站在别人的地盘上，当然要问询主人的意见，哪怕不过形式而已。“也借此机会让各位知道与您谈话所需注意的某些事宜。”如果说，之前的询问只是出于礼貌，那么后一句话就多少有点儿威胁的意味了。
“不需要朕回避吧？医师小姐。”冰蓝色的眼闪过一抹警戒之色，金发皇帝显然察觉到其中的微妙所在。不过，他只是轻轻一挥手，委婉的表示赞同。口吻较之刚才客气许多，听来也并无异样，却也巧妙地回绝了李华梅未说出口的清场要求。
简言之，皇帝并不信任她了！这应该就是为王者的无奈吧？好在她早早逃离了那个人吃人的大染缸，现在她也不需要谁人的信任，她只要如老师所言：恪守职业规范就好。
“当然，陛下，不仅您不用回避，提督、伯爵小姐和两位元帅也无需回避。华梅的某些问题可能涉及到各位，所以，诸位在场可以立刻核实吉尔菲艾斯先生所给予的答复，对华梅来讲其实更为方便。”不卑不亢，黑发美女的从容再次唤起众人心底的疑虑与戒心，不符身份的完美应对往往会引来适得其反的结果。
无暇顾及旁人的看法，身份成谜的女医师得到皇帝的允许后，安心将注意力投注到工作上。简单整理了一下思绪，她决定先从安危方面下手，也顺势给予旁人一个警告。
“首先，吉尔菲艾斯先生，您知道身上被人安放了‘真理之锁’吗？”
“嗯，艾俄洛斯医师已经对我说过了。”
“您清楚‘真理之锁’的用途吗？”
“……”不着痕迹地瞥看了莱茵哈特一眼，吉尔菲艾斯皱了皱眉，潜意识的认定金发皇帝不会喜欢他的答案，但既然被人问起，他怎么回避都是惘然，而且还会令人更加生疑。
片刻沉默过后，红发青年声音和缓的解释道：“‘真理之锁’是一种监控装置。举凡潜入敌国的特工，身上都会植入类似的装置，其中以‘真理之锁’最为精密，此装置内部的芯片设有某些暗语，一旦做出触犯暗语的背叛举动，‘真理之锁’就会自爆，威力范围约莫三平方米。”
语毕，房中一片静寂。除去希尔德神情中的原来如此，罗严塔尔的不出所料，杨的若有所思，以及奥贝斯坦一如既往的冷然以对，不知是不是错觉，吉尔菲艾斯似乎听到了莱茵哈特磨牙的声音。
注意到皇帝强烈的情绪波动，众人心底不由升起同一个念头：让皇帝留在房间内，是个绝对错误的决定！
“咳咳……那么，您可知您身上‘真理之锁’的暗语是什么？”清咳两声，女医师尽可能无视皇帝的存在，以继续她的问题。
“不得透露帕拉斯帝国任何军政信息。”垂下眼睑，吉尔菲艾斯不明所以的避开了李华梅的目光，也掩藏了眼中的苦涩。监控装置的放置本不该告知当事者，更别说作为监控存在的暗语，可是……帕拉斯帝国皇帝对他的厚爱，御医官艾俄洛斯医师对他的信任……再次加重了红发青年心中的愧疚之情。
听闻此言，众人在得到答案的瞬间皆露出了然之色。再看吉尔菲艾斯的难以言喻的神情……无论金发皇帝，还是不败智将；无论干冰之剑，还是金银妖瞳；无论伯爵千金，还是黑发美女都不得不佩服对方高超的手腕，对方根本就是吃定红发青年的忠义，也了定他们不敢对吉尔菲艾斯怎样。
居然敢这样对待他的吉尔菲艾斯，怒火重烧的皇帝几乎咬碎银牙，垂在身畔的白晰双手在听闻答案的同时握成拳状，冰蓝色的海洋中也再度刮起血色的强风暴。相信，如果那位为吉尔菲艾斯实施手术的艾俄洛斯医师在场，一定会被他当即挫骨扬灰。
“我明白了，为了您的安危，请务必牢记这一点。”什么时候她的老师也会玩这手活了？或者……这又是他们皇帝的杰作？抛开与医治无关念头，李华梅继续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谢谢。”
“另外，也希望在场各位牢记这一点：涉及军事政治的任何问题，都有可能使吉尔菲艾斯先生丧命！”话虽如此，李华梅却并不真的担心，她深知只要莱茵哈特还有一口气在，即使理智到近乎冷血的干冰之剑这次也不会轻易挑战皇帝的权威。
“现在，针对您术后恢复的记忆，我想试探性的提几个问题。”平息怒火的最好方法是转移话题，故此，女医师还算成功的分散了皇帝的注意力。她侧身指指罗严塔尔和奥贝斯坦，“您可以说出罗严塔尔元帅与奥贝斯坦元帅以前的军中职务和官衔吗？请说出大致时间或者地点。”顺着她的手势，吉尔菲艾斯转向一旁的两位元帅，莱茵哈特也看向他的两位臣子。
未几，只听红发青年断断续续地回答：“帝国历四八、八年……九月……要塞，”犹豫半晌，他又补充说：“秃鹰之城。”这四个字一出口，莱茵哈特气焰全灭，脸色瞬间变得如隆冬新雪般苍白，看得其他人不由捏了一把汗。
专注于问题的吉尔菲艾斯自然无暇顾及旁人的反应，他抬手揉揉太阳穴，方才继续，“当时的罗严塔尔元帅是……舰队提督，官衔……上级；而奥贝斯坦元帅，”停顿了好一会儿，他再次继续，“总参谋长，官拜，中将。”
对于吉尔菲艾斯记得最清楚的处所是秃鹰之城，李华梅并不十分意外。毕竟，那里是红发青年“殉职”的地方，作为生命中里最后的地点，当然会在他记忆里留下最深刻最清晰的印象。
“您当时的部下是谁？”
“克涅利斯·鲁兹、奥古斯特·沙姆艾尔·瓦列。”这次红发青年回答得很流利。
“可以说出他们那时的官衔吗？”
“抱歉！”侧过头，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红发青年最后摇摇头。
“对于那时的陛下您记得多少？”矛头这次直指神情沮丧的皇帝，也令其在眨眼间振作起来。冰蓝色瞳眸中的所有情绪立刻转化为满心期待，热切而专注的目光几乎能将人灼伤。
“……”无言以对，感受到皇帝目光中强烈的渴望，吉尔菲艾斯根本不敢抬起头来。他怕，怕那双眼的主人因为他的回答露出失望的神色，亦不愿打破对方好容易凝聚而成的小小希望。
“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吗？哪怕一句话？”柳眉微扬，女医师退而求次。莱茵哈特仍是满怀希望地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一句话、一个字。是的，哪怕是伤人的言语也好，至少好过吉尔菲艾斯一点儿也不记得他。
“……”你是我什么人？记忆深处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吉尔菲艾斯诧异地眨眨眼，不经意的一抬头，冰蓝色的眼直直对上暖蓝色的眸，伤人的话语再次恍惚闪过。唇畔微启，冰蓝色的眼因他的欲言又止愈发明亮，其中的期待也愈显露骨。这叫他如何说出口？即使记忆不在，吉尔菲艾斯也隐约知道那是一句忌语，一旦讲出来一切都会彻底改变，而且再也回不到从前。迟疑到最后，他只能在金发皇帝期待的目光中，闭上双眼选择沉默不语。
一时间，整个房间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怕的沉默吞噬了莱茵哈特眼中的期盼，也让一抹孤绝悄悄驻进他的心底。
“华梅小姐，您换种问法比较好吧？”力挽狂澜向来是杨的看家本领，眼下虽然对恢复吉尔菲艾斯的记忆毫无作用，但拿来救场和缓气氛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的，提督。”同样受不了这种氛围的女医师，爽快的接受了杨的意见，“接下来的问题，吉尔菲艾斯先生，您只需回答是或不是，能够适当主动的表达意见当然更好。”
“在您的记忆里，您认识提督吗？”
“我们见过面，但应该谈不上认识。”看看站在一旁的魔术师，红发青年的脸上绽开笑容，他答得万分笃定。
“您认识伯爵小姐吗？”问题继续。
“伯爵小姐？不认识，不过，我见过马林道夫伯爵。”
“您记得您的父母吗？相貌？名字？”
“父母？”吉尔菲艾斯的目光再度迷茫起来，他低下头冥思苦想双亲的相貌、名字，可无论他怎么拼命，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空白得令他汗颜令他惭愧。为什么想不起来呢？同僚、敌人都记得，重要的人却偏偏一个也想不起来。
“不要勉强，吉尔菲艾斯先生。”眼见红发青年开始有钻牛角尖的倾向，李华梅用力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臂，黑玉般的眼眸闪动着了然光彩，迷人的笑容里也掺入了某种确定的成分。
“最后一个问题，您记得这个名字吗？”提步上前，美丽的医师小姐在红发青年摊开的手心上写下一个名字，一个曾经的名字，一个专属于过去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卷三·第二十四章 追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