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卷三·第二十一章 苏醒 ...
-
“嗯……莱……”
在房间陷入又一个压抑的寂静前，床榻上忽然传来的呓语声当下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原本睡得不太安稳的红发青年，此时的反应更为激烈，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淌下，浸湿了他的头发，紧锁的眉宇打成死结，更将一抹化不开的愁苦写入其中，闭合的眼睑微微颤动着，英俊的面庞不时抽搐一下，干裂的唇畔不期然间吐出的模糊不清字眼，而被褥下高挑的躯体也因主人的不安与挣扎晃动摇摆。
“吉尔菲艾斯——”无暇顾及女医师的回答，金发皇帝毫不迟疑的回到床边，眼见被梦魇和病魔捕获的好友，莱茵哈特只觉得心都要冻结了，吉尔菲艾斯从不曾在他面前有过脆弱的表现，即使生病，即使受到伤害，即使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他贤明的友人永远都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也永远都是一副无懈可击的模样。所以，他从未考虑过他会不会累、会不会受伤，也从未停下来回头看他能否跟上他的脚步，他只是像孩子一样单方面的索取罢了。
顷刻间，金发皇帝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他冰蓝色的瞳眸微微放大，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陛下……”察觉到皇帝的异样，站在一旁的女医师不由得开口喊道，惟恐皇帝旧病复发的众人也不由得纷纷靠上前来，然而，下一秒的情况发展却出乎意料的戏剧性——
“等等——”床榻上辗转反侧的吉尔菲艾斯，突然睁开双眼，在意识恢复之前，他已经一把抓住莱茵哈特撑在床边的胳膊，猛地坐起身来。恍若电光火石闪过，暖蓝色的眼直直撞进一片冰蓝色中，前尘往事如潮水般咆哮着涌动而出，冲破了封锁记忆之门的最后一道防线。
“莱茵哈特大人——”唇畔微启，久违的称呼终于从红发青年的口中流泻出来，也令金发皇帝精神为之一振，反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下意识的回应道：“吉尔菲艾斯——”
然而，红发青年并未因此呼唤做出更多的回应，尽管在听到那个称呼的瞬间，他暖蓝色的瞳眸闪过一抹异常的光彩，可更多的混沌还是占据了上风，主宰着他的意识海。
只是片刻，红发青年便别开了眼，他一手抓着金发皇帝的手臂，另一手紧紧抱着他自己的脑袋，乏力的低下头伏下身去，整个人几乎扎进了莱茵哈特怀里。由于角度的关系，没有人能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但从他愈显粗犷急促的喘息声，紧抓着好友的手上明显骤然加重的力量，颤动不已的双肩，就不难想象此时的他有多么艰难与苦痛，强行打开的记忆之门的确唤醒了他沉睡于意识深处的过去，可也是对他身心承受极限的最大挑战。众所周知，无论让一个即将渴死的人大量饮水，还是让一个饥饿已久的人大量进食，都是谋杀而非拯救。同样的道理，大量涌入意识海的回忆，不仅没法正常恢复吉尔菲艾斯从前的记忆，还可能超出他身心的负荷极限，尤其是精神上可能遭受毁灭性的冲击。
“放松，吉尔菲艾斯，放松——”尽管没有答应金发皇帝的要求，但让身为医务工作者的李华梅袖手旁观，冷眼看着红发青年在记忆的旋涡中饱受煎熬，她也做不到。快步来到床榻前，黑发的女医师弯下腰，以轻柔舒缓的声音规劝安慰道：“放松你的身体，也放松你的精神，不必担心遗忘什么，也不用刻意想些什么。想象一下：流过寂静森林的涓涓溪流，抚过辽阔草原的徐徐清风，还有……”
随着李华梅悦耳低柔的嗓音，吉尔菲艾斯渐渐平静了下来。
“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空谷幽兰，冬夜里闪烁着无数星子的宁谧夜空……”医师小姐并未因红发青年的逐渐平静而停止下来，她依旧用和缓动听的声音娓娓言道，直至听到金发皇帝怀中之人轻轻吐出一口气。
感觉到怀中之人温和的将他推开，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径直坐起身来，莱茵哈特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异样感，仿佛……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谢谢您，皇帝陛下，很抱歉将您的衣服弄皱了。”四目再次相对，暖蓝色中的混沌已经退去大半，恢复意识的红发青年露出金发皇帝熟悉的笑容，可是，之前的熟悉感也因他的意识恢复消失殆尽。一瞬间，莱茵哈特的心几乎跌至谷底。他的朋友回来了，却也没有回来，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这次又麻烦各位了，抱歉。”没有给莱茵哈特说话的机会，吉尔菲艾斯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别过头去。对向来以谦逊有礼著称的红发青年而言，这不得不说是十分失礼的举动。
然而，在场众人或多或少也能理解他的难处和尴尬。且不说敌对的身份等一系列问题，单就刚才众众目睽睽之下，从金发皇帝怀里清醒过来，恐怕就够红发青年找个地方躲上好一阵子了。尽管自尊心根本谈不上强盛，但他的含蓄却可以比肩皇帝的自尊心了。虽然面对他们类似的难处和尴尬同样存在，但比起皇帝，他们恐怕就算不上什么了。
而没有想到上述问题的莱茵哈特，只是武断将之理解为吉尔菲艾斯不愿理睬他，甚至连对方失去记忆这个重要因素都忽略了。被期盼了很久才再度见面的朋友这样对待，他的心情何等沮丧不难想象。不过，他再不敢挥起狮爪乱发脾气了，除去对环境的考虑，他忘不了上次与吉尔菲艾斯争执所导致的严重后果。
隐忍，这是莱茵哈特与吉尔菲艾斯重逢后学到的第一课，至于……包容？咳咳,不得不说，那是杨定居费沙后，莱茵哈特反复学习不下十遍的课程，从细小的迟到、衣着不整、拿帝国大本营当旅馆到无视旁人的问题、漠视别人的存在等等。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卷三·第二十一章 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