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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   宇宙历八百年、新帝国历零零二年十一月十四日。

      前同盟元帅杨威利受新帝国皇帝莱茵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所托,独身一人踏上了银河帝国宇宙舰队总司令官渥佛根·米达麦亚元帅的旗舰“人狼”,这也是黑发魔术师与金发帝王的首次合作!

      虽然皇帝已决定请杨来帮忙说和,但为防万一军部还是制定了基本的作战计划。对此毫不知情的罗严塔尔军,正以高速由海尼森向费沙方向移动着。然而,随着距离的飞速缩短,旗舰托利斯坦上的气压也越显低沉肃然,离开海尼森时还能隐约听到交谈声的舰桥,此刻却安静得令人头皮发麻、神经紧绷。

      “报告,有则从‘人狼’来的超光速通信!”通信员洪亮的声音打破了舰桥上窒息般的沉静,也打断了罗严塔尔的沉思。人狼?米达麦亚,是你吗?事以至此,你要对我说些什么呢?我的朋友!

      “接进来,不,接到我的个人通讯室里。”罗严塔尔的声音平稳如昔,仿佛这次通话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语毕,他起身走进一旁的个人通讯室。

      此时,个人通讯室中的荧屏,由原来的灰暗转而呈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可是,却并非他那仿佛永远年轻且朝气蓬勃的友人,而是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从未真正攀谈过什么的杨威利。这让金银妖瞳有一瞬间的失神,一股不知算是惊讶、失望还是放心的复杂情绪涌上心,随即又消失无踪。

      “罗严塔尔元帅,在您百忙之中前来打扰,实在抱歉!” 说法如此奇怪的开场白,在别人说来或许会充满讽刺或憎恶的成分,但从杨口中说出来却不会令人产生太多的联想,或许这正是魔术师的魅力所在吧?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您当面谈一谈。”

      沉静的激情在罗严塔尔的黑色右眼与蓝色左眼当中闪耀着,使得他两个眼球仿佛分别映射出两只眼眸不同的颜色。这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无人敢断言他会做何种决定。良久,他薄唇轻启,嘴角划出一条魅惑的冷笑痕迹:“这是我的荣幸!期待着与您的会面。”

      罗严塔尔,你还在期待什么?还有什么是值得你期待的?

      注视着慢慢暗下来的荧屏,注视着荧屏中自己越加清晰的身影,及理所当然地,在荧屏上所映照出来的,黑色的右眼,蓝色的左眼,罗严塔尔不禁嘲笑起自己才下的决定。

      何必答应与那人见面呢?你不是早就下定决心了吗?还是说……你根本是在自欺欺人?自欺欺人?不,我并没有背叛皇帝,背弃的人是他,我只是在自卫而已!自卫?笑话,你敢说你从未想过背叛皇帝吗?好吧,我承认,我想过,但机会却是他给的。当你信仰的神祗有一天突然对你说,来吧,来打倒我吧,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伟大,任何有野心的人都不会视而不见的。所以……你根本不会同意杨威利提出的任何条件,即使那的确是对你有利的?当然,已经射出去的箭怎么可能会改变方向呢?是的,不能!既然如此,答应见面又何妨呢?不过是一次单纯的见面……而已……

      宇宙历八百年、新帝国历零零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凌晨三时三十一分,杨威利走进了罗严塔尔军旗舰托利斯坦号的专用会客室,依着完全不同于超光速通讯时的,绝对真实的姿态,再度出现在罗严塔尔面前。
      红茶和咖啡的芬芳在室内袅袅漂荡着,香浓的热气则隔绝了两个不同的心思,沉默在二人中间挥舞着彩带。杨一直在思索着如何开口,如何说服罗严塔尔撤军回到皇帝面前;而作为被说服者的罗严塔尔则一直在打量坐在对面的说客。

      这并非他第一次见杨,但却是他第一次见身着便服的杨,也是第一次与杨单独做正面交谈。以前,他们见面时身旁都会有一堆陪客,自己身边是米达麦亚,而他则人员不定,只是不管换成谁似乎都以调侃他们的司令官为乐。这在帝国中根本不可能见到的场景,发生在他身上似乎在寻常不过。而记忆中的他基本上唯一的反应就是抓抓头发,然后露出一缕无可奈何的笑容,放任他的属下们继续胡闹下去。

      原来毒言毒语不光可以作为挑衅的武器,原来温馨也可以是这种形式的,原来人与人之间还有这样一种相处方式……

      那是一种“家”的感觉!他的朋友曾这样对他说,他并不清楚“家”的感觉是什么样,但他却知道很少有人能抗拒这种感觉,安静又安详,就像一只习惯扑火的飞蛾,突然看见了无言的月光,那种静谧的、如禅般的和谐与温柔,而且无比的强大,令人倍感心安。

      无论如何,如果能够在酒醉的时候死去,那应该是一种幸福吧!他曾这样对他的朋友说,是的,他一直渴望能有那种感觉,那种贯穿于身体,沸腾在血液中的激奋,那种令他能够无比真切的感受到自身存在意义与价值的昂扬。然而,此刻,那些感觉却都失去了踪影,魔术师那双镜子般深邃乌亮的眼眸,仿佛可以映照出他心底最真实的渴望,那早已被他遗忘在内心深处的,早已被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叛逆所吞没的,早已被他的冷笑和嘲讽所掩盖的,最初的渴望,一个拥抱,一个亲吻,或者,仅仅,一声关怀?

      “我是来转达皇帝的意思的。陛下希望您能跟我回费沙去,就您在新领土治安问题上的失职,及皇帝在乌鲁瓦希遭到不明分子袭击的方面做出解释。”犹豫了许久,杨终于开口了,不管怎么说,一直沉默下去并非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噢?陛下不问我的弑君之罪和叛国之罪吗?”轻松的笑了笑,金银妖瞳一边暗自庆幸刚才那种对温暖的渴求并未持续太久,毕竟,那一直是他最不屑的东西;一边打起精神来对付魔术师,能与全宇宙最大的骗子一斗高下,即使只在口头上,也是件令人振奋的事,虽然这种期待从某个角度来说有点卑鄙吧。

      “皇帝已经确定这次事件不是阁下所为。”小心的观察着对方的神情,杨开始有些担心,他似乎太过专注于奥贝斯坦的理智和莱茵哈特的反应,反而忽略了罗严塔尔的决心。渴求晴空的鹰王好不容易抓住了展翅飞翔的机会,可能那么简单就放手吗?一个人如果决定放弃自己的名誉,背离最初的信念,斩断过去的所有!只为他收敛的羽翼能有舒展的刹那,只为他深藏心底的愿望能有实现的瞬间,只为他的骄傲和矜持能有完全自我的片刻,这样的人,这样已经毫不吝啬自身生命的人,又有可能这么简单的放手吗?

      “诚然,向皇帝低头没有关系,不,对做臣下的人来说,这也是应当的,更是必须的,但是……”罗严塔尔并没有说下去,他那闪动着异样光芒的异色双眸却仿佛又对杨说明了一切。高傲的鹰王已经厌倦向别人低头了,即使那是宇宙中他唯一宣誓的忠诚,他要摆脱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他要乘着暴风飞离金发的狮王。

      “但是……您厌倦了,是吗?”注视了罗严塔尔一会儿,杨低下头,安静地看着茶杯中的茶水,半晌,他突然又道:“不过,您厌倦的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杨够了解对方,他就绝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但很遗憾他并非先知者、更非全知者。

      厌倦吗?不,不是厌倦了向皇帝低头,也并非厌倦了和平的生活,而是……和平时代中的军人,只不过是让人用锁链给绑起来的看门狗,在怠惰与无为的日子当中,让自己逐渐地腐败下去。比其他来,这才是自己最不能、最不堪忍受的。所以,与其被关在黄金的牢笼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腐朽,不如满足自己的渴望,一战!

      惊觉对方是在试探自己,金银妖瞳眯细了眼,小心的防备着面前的人,拒绝之意隐隐流露了出来,高傲如他自然容不得别人窥探他的心思。

      “不说这些了,杨元帅,你觉得如何?要不要和我一起联手呢?打败皇帝的话,旧同盟的支配权就让给你。这可是你光复祖国的大好机会!”抛开原来的思绪,罗严塔尔刻意做出一个颇富野心的表情,借此转移话题道。

      “你醉了,罗严塔尔,醉在一场沾染血腥的梦境中。这是你的梦,不是我的,所以,我的感觉对你来讲或许有些多余,但我禁不住还是想说——梦总有醒过来的一天,梦醒之后你又该如何呢?你想要与皇帝交战,藉着交战得到满足感,但是战争过后,也获胜了,你要怎么办呢?假使皇帝真的不存在以后,你要如何来填补你内心的饥渴?”

      杨并没有正面回答他提出的问题,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他,接着仿佛是在模仿某人似的继续言道:“事态已经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了,接下来轮到你用自己的诚意来加快事态的好转了,不是吗?相信我的承诺吧!”

      看着黑发黑眼的魔术师,罗严塔尔却隐约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那是他生平唯一的挚友,疾风之狼·米达麦亚!

      “离开‘人狼’前,米达麦亚元帅托我把这些话转达给您。”垂下眼睑,杨的表情温和依旧,但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哀伤和请求。他并没有说出疾风之狼对他的另一个请托——杨元帅,不管作为帝国军的司令官,还是作为我自己米达麦亚,我都没有要求您的权力,可是,如果可以,请您把罗严塔尔从这血腥的梦境中唤醒吧!

      “……”其实,即使魔术师不说,深知自己挚友个性的罗严塔尔,也多少能猜出米达麦亚还对杨说了些什么。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自己设下的壁垒发出清晰的崩裂声,可是——

      晚了,米达麦亚,太晚了,我已经决定了,决定成为罗严克拉姆王朝的第一个叛逆者,决定背离一切旗帜,决定……

      他紧闭着眼睛,然后缓缓睁开,异色的双眸中闪动着从未有过的光彩,隐隐约约的,藏着云影天光。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转变,下意识的一抬眼,正好与他的目光相撞,当下怔住了。那样坦然的眼神,那样恢弘的气魄,那样一份无悔的坚持,那样一种坚定的英雄气概,仿佛只为表明一条真理——叛逆是英雄的特权!仿佛只为诉说一个事实——因剑而生的人,注定要因剑而亡!

      隐约间,杨已经知道了对方将会做出何种决定。不行吗?即使有军务尚书的帮忙,即使有金发皇帝的让步,即使有疾风之狼的劝言,终是无法说服罗严塔尔回心转意,终是无法令金银妖瞳收敛他的羽翼?

      “罗严塔尔元帅……”杨才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见对方挥手打断了他。

      “杨元帅,请您帮忙转达米达麦亚……”感谢的分子回荡在罗严塔尔的声音之中,“疾风之狼的承诺,一言万金哪!”随即他像是要切断这种感谢念头似地,摇摇头说道:“不,不行,米达麦亚,我这个人不是能够和你的存在相提并论的,你所走的一直是正道,这是我无法做到的,我能够做的是……再见,米达麦亚。我要说的话或许会很奇怪,不过我是真心的——皇帝拜托你了!”

      “罗严塔尔元帅——”杨看着金银妖瞳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仿佛终于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和顾及。一瞬间,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说服对方的可能。轻叹一气,刻意转头看了眼现在仍然挂在墙壁上的那面豪奢的“黄金狮子旗”,他终将那个一直徘徊在心底的疑问说出口,“您真的想要这个帝国吗?”

      罗严塔尔无意把皇帝所赐予的“黄金狮子旗”,从墙壁上给扯下来,这或许是因为他认为唯有自己,才是这面旗帜的真正守护者也说不定。而且,他的叛逆看起来虽然壮大,可是却明显欠缺彻底决裂的决心。

      这一针见血的问题似乎是问到了金银妖瞳的命门上,而那不高亢的声音里更是隐隐有着超乎愤怒与沉痛之上的复杂情绪。杨从不大声叫嚷,无论表情或声音,总是一派温和,只是意志坚定,始终如一,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气愤、不会发脾气。事实上,杨的确是感到愤怒。尽管他并不像奥贝斯坦那样总以数字来衡量生命的价值,但生在民主社会中的他本就很难接受这种将个人意志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观点,即使他本身也曾是军人。只为一战吗?仅仅为了一个人的战意,竟要让数百万的士兵将领牺牲生命,只是——为了——满足——一个人的心愿!

      被人当面质问自己是否为了满足个人的感情而让数百万人流血,即使骄傲自负如罗严塔尔也不禁要为之心虚了。他下意识的别过头,以避开杨带给他的那种巨大的压迫感。不过,想让个性桀骜不羁的金银妖瞳就此说出什么感性的话来,那根本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能的事。实际上,这不仅不能说服罗严塔尔,反而会让他产生强烈的反弹。然而,突然剧烈震动的舰身,却让他根本没时间做出任何反击。

      “哗啦——”茶几上的杯子左右晃动了两下,最终还是不堪摇晃被震翻在地,香浓的咖啡和芳香的红茶,眨眼间浸湿了红色的地毯。而杨和罗严塔尔也不得不扶住沙发,降低重心方能稳住身形。

      发生什么事了?震荡中,二人目光相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问。

      此时,通讯器中传来了副官瑞肯道夫满含惊诧的声音,但他仿佛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所以只道:“阁下,出事了,请您快到舰桥来!”

      闻言,身为总指挥官的罗严塔尔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从会客室到舰桥虽然不过百步的距离,但要在晃动得几乎令人站不起身的军舰上行走就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了。不过这显然难不住身经百战的帝国元帅,尽管跌跌绊绊,可他终究走到了百步之外的舰桥。较之相比,前同盟元帅可就狼狈得多了,虽然也同样到了舰桥上,但过程之残不忍睹几乎令人难以相信他当过军人,而他衣服下的青青紫紫,则再一次证明他为何被他的属下们戏称为脖子之下全无用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勉强稳住身形,罗严塔尔看向自己的副官,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压倒了所有人心中的不安。

      “阁下,那是……”瑞肯道夫抬手指了指正前方的通讯屏幕,看到罗严塔尔前来,他明显镇定了许多。

      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通讯屏幕,罗严塔尔双色的瞳眸中闪过一抹愕然,那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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