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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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披戴着星月，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密林。
那密林之后是一条万丈深渊，万丈深渊之后便是一间屋子，屋子里面是叶孤城。西门吹雪眼神锐利却又带着平日里没有情绪。就像是他头顶上微光闪烁的星辰，柔和了那冰冷的剑气。
从未有过这般不愿斩断的念想，从未有过这般绵长不尽的思绪。
西门吹雪曾想过如何才能抑制住这样的情感？他甚至是用尽了办法。但是，结果往往一样——他做不到。
情此一字究竟是什么？
对于西门吹雪来说，情便是念之缠绵，见之狂喜，却难以紧握。
在西门吹雪心中，这世上最难的是剑术的晋升和剑道的升华。但是，这两种全都已被如今的西门吹雪克服。‘剑’此一物被西门吹雪握在手中，他的剑道也便如那剑，被西门吹雪藏于心中拿捏得当，不差分毫。
然而，在时光无穷无尽的演变中，西门吹雪又接触到了另一样东西。这样东西让这一个冷心冷情的剑客明白了为何相思，何为心乱，为何爱离别，何为求不得——这是爱。是爱让西门吹雪再度从神成为了人。
或者，应该这样说。
在剑术上，西门吹雪依旧是神，而在人情前，他却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叶孤城的出现是如此的突然且出乎所有人意料。从一刚开始，叶孤城便是能敲击到西门吹雪心内的那枚鼓槌，他强大到能让西门吹雪感到兴奋，让西门吹雪不管不顾只为与他一战。而叶孤城战败之后，西门吹雪便不再为他人拔剑。这世上，真无能让西门吹雪拔剑之人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是，在那一战之后，西门吹雪的心便冷了，血也冷了。
是因为叶孤城的死？还是因为叶孤城的败？
不论是哪个原因，却都是殊途同归的。早在不知不觉中，叶孤城已经在西门吹雪心里占据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
叶孤城未死，前去万梅山庄寻西门吹雪，这又让西门吹雪心中狂喜。
能得一可相匹敌的对手，对于已问顶峰的剑客而言，是一件多么值得称快的事情？！只是，这一切，带给西门吹雪的不只是内心的畅快，还有那抹意味难明的悸动。
西门吹雪曾不停地用手中的剑来消解这份让自己觉得不安的情感。然而，西门吹雪明白——就连自己手中的剑都是叶孤城的，这世上又有何种方法能让自己无视眼下的境况？没有！两个剑痴，不论生性有何种不同，总能在同一种事物上找到无尽且无上的乐趣。
没有人能够插，入两人之间的交谈，没有人能理解两人之间的默契。
西门吹雪不知叶孤城心中可感受到了同自己一般的感觉。但是，西门吹雪却是认了。
他这一生本就应与剑在一起，而叶孤城就是一把孤绝于世独，天上地下一无二的剑。西门吹雪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的心已是如此明确——叶孤城之于他西门吹雪便是最好的选择。
西门吹雪收回视线，白衣带出凌厉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决然孤傲的背影。
*
谷中，阳光明媚，流水潺潺。清风拂面间带着锐利的剑影。
叶孤城的剑依旧在剑鞘之中。他面不改色地拆着叶雪越来越犀利的招式。
这段时间，叶孤城时常同叶雪过招，这让叶孤城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若说，这幽灵山庄之中从武当来的鬼不少，但能将叶雪教到如此程度地步的却不多。
眼看冰冷的剑锋快要吃到自己的咽喉，叶孤城手中剑影翻飞，挡住了这一剑，随即一股内力从丹田涌上击出身外，将叶雪逼出十步之远。
叶雪已是满头大汗，雪白的皮肤上透着红，梳好的头发也已有些凌乱。她收起剑，对叶孤城拱了拱手，道：“多谢哥哥指教。”
叶孤城微微颔首。
叶雪道：“今日便到这里，哥哥可要随阿雪一同出去？”
叶孤城道：“你先走罢。”
叶雪不过是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叶雪消失在叶孤城的视线之中，原本明媚的阳光一瞬间便被锐利的杀气弥漫。
“出来。”
叶孤城的声音是冷的，但更冷的却是他手中已出鞘的剑。
不远处的林中升起了浓雾，那里应该是一片沼泽。烟一般的浓雾在木叶间浮动，那雾中的一切渐渐变得若有似无，若近若远。
叶孤城便立于原地，看着那浓雾之中出现一个扭曲的影子。那影子的身形像是一个人，但更像一个被拧坏了的布娃娃。因为“他”全身都是软的，每个地方都可以随意扭曲。
人有骨头，有关节。人绝不是这样子的，绝不是。
在幽灵山庄中，这恐怕是最像鬼的一个人了。
叶孤城冷面不语，却听得那影子发出了‘桀桀’笑声，如夜枭一般刺耳。
“我终于等到机会了。”
这是那影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然而，就是这一句话，让叶孤城变了颜色。
那浓雾像是同影子如影随形。
影子伸出了一只手，指着叶孤城，道：“没想到会是你！果然，我这般活着是对的！”
那影子的手暴露在空气中，他的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腐烂了的蛇皮手套。手尚且如此，那身上脸上又会是何种模样？！
叶孤城已不敢去想。因为，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满是怒气！
叶孤城道：“这究竟是谁干的？！”
那浓雾里的影子一下子便没了声音，过了许久，他像是要将这积累了十几年的怨气和愤怒喷发了出来。雾中的身形难以抑制地颤抖着，突然间，爆发出极为狂暴的声音：“是谁干的？！还能有谁？！！他把我从几百丈高的山崖推下来，让我掉落在这个泥潭里，让我像蝼蚁一般活着！我好恨！好恨！！”
随即，那影子仿若又慢慢平静了下来，他看着叶孤城，喃喃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还记得我……”
叶孤城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那影子顿了顿，道：“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叶孤城颔首：“我知道。”
影子道：“阿雪是个好孩子。”
叶孤城未语。
影子道：“她虽然冷冰冰的，心地却不坏。孤鸿和阿灵可还好？”
叶孤城道：“他们很好，你可以放心。”
说着，叶孤城便欲上前。
只是，这个动作像是刺激到了那浓雾中的影子。他发出极为凄厉地尖叫：“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叶孤城停下了脚步，眼神复杂：“我只想看看你。”
影子道：“……我现在很丑。”
叶孤城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中却满是淤泥落叶的腐败。
他道：“当年，突然听到你的死讯，我便觉得蹊跷。”
影子道：“所以你这次是为我而来？”
叶孤城道：“是也不是。”
影子问：“何出此言？”
叶孤城道：“原本我也是一个死人，但是孤鸿却找到了我要我来幽灵山庄。”
影子道：“孤鸿为何找你？”
叶孤城道：“因为老刀把子要找我。他需要我的力量来扩充他的幽灵山庄。我想，他定然是要做一件极为隐秘且不得了的事情。”
那影子道：“这幽灵山庄本来不是他的。”
叶孤城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在寻找其中猫腻。”
那影子道：“也难为你这么费心，如此一来，我便有机会报仇了。”
叶孤城微微眯眼道：“老刀把子若想做好一件大事，那山庄里的人全都脱不了干系。首当其冲的便是阿灵和阿雪。”
此言一出，那影子又陷入了狂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逼着我的孩子认贼作父！把我陷入如此境地！可惜老天开眼，我没有死成！他一定要死，一定要死！”
从几百丈高的山崖掉下来，又在烂泥里泡了十几天，这个人能活到现在，的确是奇迹，这奇迹却只不过是些烂树叶造的。
沼泽中腐烂的树叶生出种奇异的霉菌，就好像奇迹般能治疗人们的溃烂伤痛。
然而，这其中的折磨却能把人逼疯！
叶孤城道：“所以你还有机会。”
影子道：“我就靠烂泥中一些还没有完全腐烂的东西填肚子，过了几十天之后才能爬出来，以后我才发觉，那些烂泥好像对我的伤很有用，所以每到我的伤又开始要流脓的时候，我就到烂泥里去泡一泡，这么多年来，居然成了习惯。”
“可是这种习惯实在不是人受的，幸好后来我又在无意中发现，大麻的叶子可以让我忘记很多痛苦，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活着！”
生命的奇妙韧力，万物的奇妙配合，又岂是人类所能想像？
同样的，命运的颠沛流离也并非人类所能想象。昨日的渭水之东，玉树凌风，如今却成了活在泥沼之中的怪物。
叶孤城道：“你可想见见阿灵阿雪？”
影子道：“……不，我不要让他们见到我现在的模样，我宁可……”
叶孤城眼中闪过寒光，他问：“这幽灵山庄中的人为何都听老刀把子的？”
影子一顿，道：“因为他最强。”
叶孤城又问：“可有什么信物让他们信服？”
影子沉默了一阵，道：“你可是想接替幽灵山庄？”
叶孤城不语。
影子道：“若是你，也不是不可以。”
浓雾中，一道黑影急速袭向了叶孤城。
叶孤城伸手一挥，东西已被他握在手中。
影子道：“拿着这个，杀了老刀把子，你就是万鬼的主人。”
空气中腐败的气息随着浓雾一道慢慢隐去，浓雾中的影子也渐渐变远消失不见。
叶孤城将手中握到的玉佩放在怀中，长剑挽出一道寒光，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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