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蝶》埃米斯特

1、正文

　　除人之外，尸魂界最多数量的动物是蝴蝶。黑的，白的，缺乏生气的色彩在空中飘飘乎乎的飞过。三番的女孩子们常幻想自己被蝴蝶带走的景象，吉良伊鹤却总是看着蝴蝶们飞过窗口然后继续工作，这一点被女孩子们说成是“男人的缺乏浪漫和老头子的死板”。
　　吉良从来不反驳，虽然她们的评价完全不正确，因为他会如此的原因是他很忙，非常的忙——从他当上三番副队长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成了静灵廷里最忙碌的那个人，这一点可以由跟他同期却与他相反的过着游手好闲生活的阿散井恋次来证实。
　　护廷十三番的一致评价是：三番队有最不负责任的队长和最负责任的副队长，其他队员自三席向下的所有人基本完全不知道两个上司平日都在干什么，于是三番被说成“以吃喝玩乐为主要任务”也没有什么人能说出什么来反驳。
　　吉良说，吃喝玩乐没什么不好。
　　即使他再忙碌操劳，只要身边没有争斗没有流血，他就会很满足。
　　恋次曾经很鄙视他这个抱着和平主义还要当死神的家伙，也许到现在也还在鄙视也说不定。毕竟，连吉良自己都承认，吉良伊鹤是个被动到优柔寡断的人。最初所有人一致认定能让他冲动起来的人非雏森桃莫属，结果，所有人都判断错误。
　　市丸，市丸副队长，市丸银，市丸队长。
　　一个总是好像无害的笑着、行踪不定，喜欢在有月亮和微风的夜里爬上屋顶或是在院子的回廊里散步的男人。
　　以阿散井恋次为代表的一干人等都不约而同的质疑这个过于温和无害的形容。
　　吉良用很郁闷的表情抗议这种质疑，如果他开口的话，也一定是诸如“市丸队长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之类可采信度在零以下的句子。
　　吉良对市丸的这种优良评价固执的好像深入了骨髓，从他进三番队的那一天甚或更早的某个时间开始，一直没有改变过。
　　那个名叫吉良伊鹤的男孩子就如同被一种名为“市丸银”的毒品腐蚀了一切神经，腐蚀的程度深到剥离肌肉切开骨头都能看见清楚的沉淀。
　　关于和平主义的事情，吉良隐隐约约记得他曾经在一个无云的夏夜说给市丸听，依旧没有张开眼睛的市丸银停下了在回廊上踱步的动作，用颇疑惑的表情嘟着嘴看了吉良相当一段时间，然后把袖子一甩扯开笑容。
　　“其实，吃喝玩乐确实没有什么不好啊。”
　　如果一定要说吉良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市丸银死心塌地的，或许，就是那个晚上吧。
　　不过私心上，吉良也许更愿意将这个时间向前推上几年——正是市丸做队长时间不长，吉良做副队长时间更短的时候。就在凭着从前在五番曾与市丸打过交道的优势，吉良伊鹤打算做个最轻松与队长交涉的副队长，但在屡次找不到队长人影之后作罢的那段时间里，清晰记得那是个雨后大风的夜，酣梦中的新任三番副队长被突然滑进被窝的冰冷物体惊醒，慌乱之中转身准备拔刀却看见一张赖在枕头上的无辜笑脸。
　　市丸说，天气这么冷就一起睡吧。吉良怎么也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睡觉的时候分明盖着那样厚的棉被还能全身冷得象块冰。
　　事后吉良想在他做副队之前或是市丸还是五番的副队的时候万一遇上那样的天气怎么办，结果被恋次一句“真不愧是小贵族连警觉性都比别人差三分”打击得以后再也没想起过这个问题。
　　其实吉良是贵族这件事很少有人注意到，毕竟不是朽木、四枫院那样的大贵族，与一般的死神的区别也就在于出生在静灵廷罢了，他本身也是不在意的，而且偶尔被阿散井当笑柄讲的时候他也没力气反驳什么。更何况他也想不到除了进行人身攻击之外还有什么话可以对着阿散井吼回去的。
　　没错，吉良是贵族的另一大标志就是明显的教养过分良好了。
　　说到教养吉良就想说起雏森桃，那个总是温柔、怯生生的，却坚强的、关心身边每一个人的女孩子。和雏森是同级的关系，心思也比总是大大咧咧的恋次要纤细一点，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吉良就多多少少的注意到了这个跟周遭的女孩不太相似的人，听说出身在流魂街治安最好的区域却来参加死神考试的人。
　　吉良伊鹤是喜欢雏森桃的，跟恋次凑在一起，数天之后吉良也还是只有这一个结论。
　　那么，他就应该是喜欢雏森的，对吧？
　　他坐在草地上对着地狱蝶念这句话的时候被市丸看到了。
　　其实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被看到了，但是刚闭上嘴就发现市丸正从他身后的青翠草皮上踏过去，而接下来的三天三番队的队长居然奇迹般的一直留在队室里，这不能不叫人怀疑，吉良那三天处理三番事务的时候都觉得脊背是冰凉的。
　　后来，吉良去问阿散井，你说市丸队长听见那句话了吗？
　　后来，阿散井没有给他任何回答就被人叫走了。
　　后来，朽木露琪亚去了现世。
　　后来，阿散井恋次做了六番的副队。
　　后来，三番的众人依旧吃喝玩乐，市丸走得不见人影吉良忙得焦头烂额。
　　后来，旅祸来了。
　　警报响起来的时候，吉良正捧着文件在窗口发呆，紧接着跟着外面的一团混乱就跑了出去，原来，旅祸只是落在白道门的外头而已。
　　队长一直没有回来过，吉良只能皱着眉坐在三番等命令和消息，直到副队被召集的时候他才听说旅祸要硬闯白道门成功的时候出手拦截的人就是他的队长。
　　市丸队长，为什么……
　　就算是雏森，也不能对我的队长拔刀！
　　我居然那样对待雏森，我最差劲了。
　　虽然我是三番的副队长，但是我是喜欢雏森的，难道不是吗？
　　伊鹤，跟我走吧……
　　伊鹤，退后，你还不想死吧。
　　去绊住十番的队长和副队长，只要一会儿就可以。
　　我虽然喜欢雏森，我却是不可免责的三番副队长，这样才对吧？
　　不是说好了……不会对雏森怎么样的么？是啊，动手的，是蓝染队长。
　　你究竟想怎么样，你究竟想让那孩子怎么样？不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吉良记得父亲说，死神的职责是为了维持各界灵魂数量的平衡，吉良还记得母亲说，死神是不应该有多余感情的。没人告诉吉良但他认为，当死神死去，灵魂会变成虚，然后再被从前的同伴净化。自从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很难下手去净化虚，除了和平主义之外，他更担心是不是哪一天就会把斩魄刀劈进死去的父亲或者母亲的身体。
　　身为男性崇拜强者是本能，但他确实彻头彻尾都是个不适合做死神的家伙。
　　吉良的双手第一次被血染红，是在那个有月亮和微风的夜里，市丸连笑的弧度都没有变，回廊上的地板是干净的原木色。
　　神□□进身体里的感觉像是胸口被重重打了一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迅速的分割着胸前的皮肤和肌肉，停滞，然后用刺入时速度的一半贴着胸腔里的器官滑出身体，带出大串的血珠。没有时间感觉疼痛，完全得不到这个时间。
　　眼前是带着血丝的银亮物体迅速的后退离去，背后是一片死寂，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倒，脸颊贴上冰凉的地板吉良才想起来他应该开口再说点什么，然而，顺着唇角溢出的不过是一些腥甜的液体。
　　模糊的视线里，熟悉的身影慢慢的微驼着背走远，吉良觉得胸口湿了，耳边好像有很多人的惊叫声，但听不清楚。反倒是很久以前听过的女孩子们的交谈声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她们说灵魂都是被地狱蝶承载着来到尸魂界的，她们说死神死了之后也一定会被地狱蝶承载着到某个地方去吧，她们说地狱蝶只有黑色和白色真单调，她们说不知道地狱蝶能不能像义魂丸一样按照她们的愿望变成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她们说吉良副队长你觉得地狱蝶是什么颜色的比较漂亮不要一直埋在文书堆里像老头子一样……
　　突然开始觉得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刺进身体的神枪的冰冷温度，吉良费力的想张开眼睛，最后一片衣角在失去颜色的视野的尽头，一闪而逝。
　　地狱蝶的话，果然还是银白色的蝴蝶有两颗腐红色的翅斑最漂亮呢。
　　只可惜，尸魂界即使有这种蝴蝶，它也不会在哪个地方停留。
　　蝴蝶，是最飘动不定的。
　　……天气这么冷，市丸队长我们一起睡吧……可是现在我不在了，如果再有冷雨大风的夜，你，要跟谁一起度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