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风雨录》景颇兰

5、再回齐国

　　再次回到齐国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司徒贺追捕他们的官文，看来果然不出冷清洛所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司徒贺一定是从喇嘛僧那儿得知了消息以为他们生还的希望不大所以放弃了继续追捕。一路下来，景颇兰什么话也没说，双眼红肿，茶饭不思，余人也想不出什么劝慰她的方法，只好让泷霜一直不停地柔声劝慰。
　　逝者已矣，所有的悲伤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定会慢慢淡去，只是中间的过程太过煎熬。小小的马车里静坐着的五个人，没有人知道自己未来即将走向何方，也没有人具体想过什么计划，一切都是迷茫与混沌，本来以为的安定与幸福再一次告别了他们，命运的车轮一次次推着他们在一个站点稍作停留后继续往前，甚至连回头看留下来的轨迹都不可以.....

　　马车赶至一个边口凉亭的时候，景颇兰随意掀开外面的帘子正和另一辆大一点的马车擦肩而过，看到车里坐着的人，景颇兰恍恍惚惚地瞟了一眼泷霜。忽然开口告诉她要停下吃饭，好多天的沉默让她的声音显得嘶哑可怜，听者心中皆生出一份同情来，泷霜忍住眼泪，大家把车停在路边，凉亭的小老板接待了他们又赶着去端茶递菜，看到景颇兰虽然还是没什么神气，不过较之刚开始的时候已是好很多，大家心中都暗暗松下一口气来。
　　菜上来了，几盘平平淡淡的家常菜，但对于几个一路颠簸的人来说已是十分不易。第五个菜上来的时候，邻桌一群食客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所有人心不在焉地边吃边听起来。
　　只听其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对众人道：“想想当年高祖创业，平定四海的时候，除了王畿之地以外，诸侯皆是尽得赏赐封地，风光排场不亚于帝王之家。可是如今看看，四海凋零，国不成国，家不像家。如今除了姬姓王室统治的京城濮阳以及西都郦国，东方姜氏齐国几年前谋反被诛，如今朝廷已经将其宣召给大玖国统治，偌大一个东方胜地竟然归于江南女王统治，实在世事难料啊。说道这个大玖国，以前天洪之灾的时候尚且不能自保，还是靠着雍国风王相助才能安定局势，如今管着更大的地方只怕也是无能为力啊....”
　　另一人神秘兮兮接道：“咦，讲起这事，你们可想知道一点雍国之事？”
　　众人显然十分好奇，内中一个感叹道：“雍国风王一世英名，为人仗义，保家卫国，实为铁血男儿，可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被.....哎...”
　　另外几个也跟着叹气，一个胖点的人更是激动起来“没有想到啊，想风王身经百战多少年，正当壮年之时自然意气风发，当初天子亲自送其出征，天下皆知，那个时候我正巧在京城做一笔生意，濮阳城里的百姓啊，可谓是摩肩接踵，个个抢着要为风王送行。本想着他能像以前一样凯旋而归，哪知道竟然在那个鬼地方....”言至此处已是哽咽难耐，弄得他的同伴也不好说话。
　　沉默了有一阵子，他又喃喃开口，却更像是在惋惜：“可怜我大墠朝三十万将士啊，竟然无一生还。”
　　“我呸，什么大墠朝的？”书生模样的人忽然啐道，“你们想想，这三十万将士又有几个是陛下亲兵？还不个个都是雍王那么多年苦心操练，招兵买马的手下部队？可怜风王一心为国，却遭朝中小人猜忌，父子二人马革裹尸。听我一个在军中有点交情的朋友说，后来京兵派去清理战场的时候，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啊....要我说，有句古话叫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说得实在在理啊！”
　　余人一惊，忍不住问道：“噢，何以见得？”
　　书生放低了声音回道：“你们仔细想想，自从当年八王之乱以后，又有几个侯国还是好好的呢？齐王被诛，封地交给了实力薄弱的大玖，雍王甚至连个后人都没留下封地自然归于国都，名存实亡；越国自那件事后内部动乱，王族逃落，可是王上却也没说什么。再看看其他几位诸侯国王，老的老，病的病，疯的疯，试问现在能和京城势力对抗的有真正能有几个啊？”
　　虽然说得浅白庸俗，可是大概道理听起来似乎也有三分，余人更是深以为然，又是品头论足了好一阵子。

　　承绍听在心里，面上却已和黎叔他们照了好几次，虽然这些国家政治打仗之类的大事他不懂也没去关心，但在葭罗村短短的几个月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着实惊讶万分。
　　倒是忽然传过来的一句话打破了他的沉思，激起了孩童的天性。原是这帮人已经转过话题，说起另一件事：”听说十月二十，大名鼎鼎的凤绝舞将要在齐国妙音坊献舞，早就知道这个美人儿舞技不凡，倾国倾城，今日我等远道而来也算是不枉此行啊，得要抓紧赶路到了齐都订个好房间才是！“
　　毕竟是小孩子，泷霜和承绍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吵着嚷着要去看热闹，冷清洛本来不想抛头露面，但是一看到景颇兰憔悴的样子，想她平时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于是破天荒的答应了下来。
　　好不容易行了几天终于到了齐国国都，因为表面上是属于大玖辖域范围，毕竟交通不便，驰道不通，女王难以管理，所以被朝廷借故在此设下驿馆监察，到任官员即为一都之长，但得经过朝廷委派，等同州郡无疑。听沿途的百姓们说，新任知州管治有方，励精图治，荒荡了几年的齐国近些日子开始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繁茂。此番来到这儿，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勾栏瓦斯，钟鸣鼎食，看着从未见过的热闹场面，景颇兰的心情也似乎改善了不少，整个人渐渐开朗起来。
　　众人赶到的这天发现已经来得够晚，客栈房间早就顶得满满当当，幸亏有位在客栈送酒的老人见几人无处安身，腾了家中两间房子暂以借宿，几个人安置妥当后，老人兴头也高，带着大家四下转了一圈方才回去歇息。
　　第二日，妙音坊尚未开门的时候，各国贵胄就已纷纷云集，争相一睹凤绝舞的光彩。因为是公共开放，故而有钱的没钱的也都前来凑劲，场面热闹非凡，真可谓是人山人海。承绍和泷霜看得十分高兴，一会儿跑到这边观望，一会儿又跑去那边玩笑，黎叔好不容易才止住了两个小鬼头东奔西跑，五个人好不容易找了一处桌椅就坐。

　　仿佛外面的热闹一切与自己无关，又仿佛那个即将要去献舞之人根本不是自己，镜子里面那张娆媚的面孔毫无表情，木梳顺畅地随着青丝而流走，一点一点，仿佛漫不经心，又似别有用意。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过当看清镜中忽然出现的白影之时又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于激动，她甚至失手打翻了妆台前的饰物，就连木梳落地发出一声轻响都没听到。
　　来人不换不忙地踱了进来，仿佛是轻轻笑了一下问道：“绝舞，我倒是打扰你了！”
　　凤绝舞的脸色忽然变得腾红，绞着双手，低头，无限娇羞，红纱落地，伴着娇人的容颜照得屋内一片暧昧。
　　倒是来人打破了这样的气氛，轻轻一咳，惊醒了尚自沉醉的女子。凤绝舞惊道：“主公，您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无妨。”那个被唤作主公的白衣人摆摆右手，而后好似左手捂住胸口，又是咳嗽了几声方才道：“绝舞，今日计划绝对不可出半点差池，不该你插手的地方就不要去做。你明白吗？”
　　声音里有一种毋庸置疑和强迫的凌厉，凤绝舞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微微行了一个万福，点头应允。
　　知道白衣消失得那一刹那，凤绝舞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了舞蹈开始的时刻，霓虹尽歇，纱幕拉开，十二个身材曼妙的女郎恍若飞天般凌空登台。本来还唧唧嚷嚷的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向眼前的一幕，甚至没有人记得发出呼吸，景颇兰的眼睛一眨不眨，承绍口里的水果吃到一半任由着汁水和唾液混杂着流淌下来，泷霜则是托颊凝神。
　　十二个女郎仿佛十二个仙女般绕着台上打圈，翩然而飞，忽然间鲜花洒满整个看台，烟雾缭绕，恍若蓬莱仙境，一声变调，屋顶处忽然下来一个红色的身影，舞姿快得惊人，观众根本不敢做丝毫停顿。
　　凤绝舞出场的那一刻，冷清洛正好瞥见贵主席上的纱幔被一个人粗鲁地掀开，在看清楚的那一刻，冷清洛大惊失色，刚想示意承绍他们避开，可转念发现根本无处可走。
　　司徒贺贪婪的眼神一直随着凤绝舞而转，从看台上空一直绕着场地，就在目光即将转向他们这边的时候，忽然十二个少女水袖一挥，直朝司徒贺方向而来。一切变得漆黑，人群中自然不断发出骚乱，趁着动乱，冷清洛不由分说，迅速抓过承绍和景颇兰的手，对着黎叔道：“黎叔，此地不宜久留，司徒贺在此，你抓好泷霜，我们赶紧走！”
　　黎叔闻言也是大惊，但已来不及做任何思考，拉住泷霜，五个人迅速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