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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夜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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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漆黑如发,伸手不见五指。
禅月逃得越远,心却越加的惊慌了起来,不规律的跳动着。自己似乎一直被一双眼,不,是无数双眼紧紧的盯着。慌一回眸,却见一缕白衣从天而降,盖住了视线,自己的世界一下子掉落了一个白色的世界中了。
“孤……孤云!”禅月不由的惊叫道。挥剑想要划开眼前的幕布,可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幕布却似乎即时又远于天涯。剑锋于空中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徒劳无力的落了下来,剑气消失于无形之中,似乎被这团白慕给吸找了。
“多年不见了,禅月。没想到你既然还记得我。”低低的笑语,似远似近,由四方传来。
禅月旋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心下更是惊慌,他的幻术竟然更加长进了:“你究竟想怎样?”
“我能怎样。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这般的笑意,带着魅惑人心的气息。
“什么忙?”禅月四处看着,秀眉紧拧。
“帮我重回教中。”声音如平地雷声般的在禅月心中震天动地。
禅月握紧手中剑,扬眉道:“你是教中叛徒,我怎能背叛教主而助你!”挥剑直向前冲去,似乎想借剑冲出这个幕帷。
低低的笑声再次扬起,似乎就在你耳边似的:“你当真有这自信冲破幕帷阵吗?”
幕帷阵!禅月更加心骇,握剑的手心冷汗涌起,全身不由的发软,剑险些脱手。当年的教主便因困在风扬祭司的幕帷阵中而无法脱身,若非青辉从外破开阵式的话,当年教主及自己的那些姐妹便要困死于阵中了。
“即便青辉此时在这,也是不可能破开此阵的。不过五年了,他的功力因大有长进才是。”这下他又似乎自言自语了起来。
“五年了……不知金祺如今怎样了?想比很是畅意吧,终究是真正的坐拥了权势。”声音中透着种话不出的凄凉,有种被人利用后的悲哀。
望月教中,教主一职历来都只是个空位,没有权势,只是一个对外的形象,标志;而祭司才是望月教中真正的掌舵者,控制着教中内外之事。
禅月听孤云言语中透露出了对教主的思念,心中微有些喜色,原来,原来孤云仍旧是忘怀不了教主的。
“其实这么多年来,教主一直在想念着左护法,她也派的许多人去寻找护法。”满是喜色的对着空气说着。
“是吗?”依旧是不急不缓,“你怎就知她不是为了斩草除根呢?”
如此一语,竟然让禅月一时哑口无言。气氛再次冰冷了下来。
他变了,那个天真开朗的孤云不在了,现在的他已然成了阴冷深邃之人。
白色的幕布似乎在晃动着,眼前慢慢的幻现出了一人,不,不是一人,而是五个人。全是一张柔和的面孔,飞扬的剑眉,深邃阴暗的犀眸,淡含不羁笑意的薄唇,一身白衣,在这白色幕帷中若隐若现,飘逸自如。
“你!”禅月不得不惊呼起来,眼前之人一如五年前的模样,一丝未改。五年了,他竟然依旧是十六七的模样,这怎能叫人心不惊讶。这是幻术,这一定是幻术。白色帷幕是幻术,周身的人是幻术,这张未变的面容更是幻术!
孤云扬起清冷的笑意,剑眉微挑:“怎么?认不出了吗?我的面容因未变才是呀。”这五人说话的口型、样子、举动竟然都是一模一样,同起同落。
“你怎么会……你样子为何未变?!”明知是幻术,还是忍不住这样的问话。
孤云清淡一笑,扬手于空中轻轻的划了几笔,于中间一点,顿时五个一模一样的孤云化作青烟,消逝在禅月眼前,只是眼前有出现了一个手持一支透明玉笛的白衣少年,青丝泛着幽蓝的光彩,飞扬着,双足并未踏在地上,而是悬浮于空中。
孤云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禅月,嘴角微扬,将笛横于口中缓缓的吹奏了起来,声音异常的沉闷平缓,左手中指上镶嵌着绿宝石的戒指发出诡异的光芒。
禅月心口闷的发慌,不由的抽痛了起来,意志力也开始涣散。禅月心中大叫不好,抽剑割破自己得手臂,一阵剧痛将自己的意志拉了回来。
“魅惑笛音!”禅月心紧,挥剑向孤云刺去。这人竟然连成了望月教传说中的魅惑笛音。
明明是刺中了,可竟然发现自己却是什么也没刺到。孤云此时已好好的站于自己身后,用玉笛在自己的肩上轻拍了下,嘴角含着讥讽了笑意。
禅月一急,又忙回身刺向孤云。
“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的不长进呐,明知眼前一切皆是幻想而为之。你以为你就真能如此轻易杀到我吗?”清冷的话语,带着几许失望,几许讥诮。
笛声再次扬起,节奏越来越快,紧凑如鼓声的擂响。吹的禅月抱头捶心的于地上痛的打滚了起来,不停的呻吟着,痛叫着。孤云见地上人如此,不见他丝毫的怜惜。突然一声一个尖音拔起,禅月腾的一声便跳了起来,痴呆的站立着,眼神泛散。扬起带戒指的手指,于禅月眉心轻点了一下。绿色的光芒于禅月眼中一闪而过。
“禅月,我是谁?”孤云淡含着笑意,眼角入出话不出的愉悦。
“主人。”禅月已全然成了一个木偶,缓缓开口,一字一顿。
“谁的主人?”于手上无心的敲打着玉笛,盯着禅月。
“我的。”
“那你又是谁?”
“禅月。”
“禅月是谁?”孤云又问。
“我。”
孤云这下是真正的笑了,扬手对着禅月痴然的双眼一抹,带着魅惑的话语,轻语一字:“醒!”顿时人也随即消失于夜空之中。
禅月猛然张开双眼,紫眸横扫四周。可这荒野之中,除了自己,便只剩一片漆黑的夜色及其习习而来的清风了。刚刚好似是大梦一场一般。这个清然冷傲的圣女不禁有些害怕了起来。第一次害怕是在五年前那次圈围在风扬祭司幕帷阵中时,而这次害怕……
“禅月,你这次任务失败了,回去定会受到重罚。若想保命,明日午时三刻就到翠云山来找我吧!”
夜空中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这话语让禅月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似乎僵硬住了。
……
殷念远急急踏进济生堂,却被眼前的情景给震住了,手背青筋突起,一使力,竟然将扣着的门框给捏了粉碎。
厅堂中座椅凌乱破碎,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身。急急推门而入,却见一身紫衣的玲珑扑倒于窦妻身旁,一动不动,浑身是血。这里一如厅堂,死一般的沉寂。
“玲珑——”殷念远心一紧,疾步走到玲珑身旁,一探鼻息,竟极为微弱。连从怀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喂她吃下。
“大……大人……”伏在阴暗角落中的管通挤尽全力,挣扎的向殷念远爬了过来。可怜他已断去一腿,鲜血直流,这一扯动,殷红的血流的更凶了。
殷念远急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血迹的血人向自己这一点一点的蠕动过来:“管通!”心中一沉,已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了,或怒,或喜,或悲。
他们五人立下军令状誓要保护好玲珑与窦妻,让她们毫发无伤,可现在呢?玲珑现已同窦妻一样了,昏沉不醒。虽服用下了凝神丸,不至于死去,但会不会醒来,仍是个问题。那么一个鲜艳如花的生命此时竟已如同活死人一般,只留着一具不死的空虚骸体。如此又怎能不怒。
禅月圣女出手,竟然仍有残存者,这又如何不叫人心喜。
可再视眼前之人,徒留一个残败破碎的身体,苟延喘喘,怎不让人心悲。
忙掠步到他跟前,撩衣蹲了下去,迅速出手点住管通周身要穴,以阻止血流。
管通支着身子,仰头看着殷念远,沉重缓慢的摇着头,满手血腥的揪住着殷念远的一角,犹如被千斤重物压住了胸口一般,一口气及其细弱的吐出,一句话也要花费半日才说的完,“属下……办事不力……没……没保护好……玲珑姑娘……请……请大人……责罚……”似乎已用尽的全身的气力,油尽灯枯,双手再也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嘭的一声,额头重重的磕在石砖上,整个人摊在地上,不再动弹。
“管通!”殷念远急忙一把托起管通的身子,一探鼻息,却已断气了。再探手脉,竟然发现他全身筋脉已断。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尽全身精力,竟然只是为了向自己请罪。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如此而为。犹记但念管通跟着自己时说过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当死犹荣。只要恩公一句话,我管通便是万死不辞!”这种忠贞,自己又如何能归罪他们?若有错,也是自己一人之错。是自己太过自负,所以方会让自己身边之人受到如此罪过。
手紧紧的收握,眼中瞳孔越缩越小,一拳下去,石屑飞溅,石砖上砸起一个深跃一尺的洞。怎能放过他们!如何能放过!……
魅点住伤口周围的穴位,防止血液无止境的流淌,极力的忍着周身的疼痛,急速的向民巷中隐身而去。看了巷中唯一闪烁着烛光的屋宅,眼一狠,纵身一跃,翻越进入了庭院中。躲进青色竹园中。
夜色中一个黑色身影从眼前闪过,罗文杰心一紧,眉头一皱。这小偷,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昨日偷我的药盅(银制品)教你给逃了,今日我倒要见见你这贼人长了个何三头六臂。放下书牍,提起琉璃错铝吊垂灯,小心翼翼的推开错屡菱花阁门,向外走去。朝四周看了眼。
“出来吧,不用躲了,我已看到你了!”伫立不动,扬声道。清瘦的身形于空旷的黑夜中更显的孤傲清冷,尤似遗芳独立于世。
魅犀眸冷视,身形若鬼魅,闪至罗文杰身后,手指骨节突出,一把扣住他的咽喉。阴冷的声音宛若来自地狱招魂迷音:“小子,你最好别出声,否则我立刻取你贱命!”
罗文杰身形一僵,怎么这么随意一语,竟然就给自己招来了个夺命的鬼魅。咳!失策。原来不是什么小偷。只是身后之人气息不稳,有些杂乱,身上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看来此人受伤极重。
“女侠息……息怒,小生……小生不语便是了。”险些喘不过气来,忙打着哈哈,身形微颤,抖动的双手交织一起,紧握着掉灯。只是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身后身形突然一松软了下来,手脚无精的滩在地上,虚弱的扬起手指着罗文杰:“你……”手一垂,再无动静。
“我?”罗文杰扬唇笑了笑,“我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想要挟我?女侠,你还嫩了些。”提灯照耀着一身夜行衣的魅,罗文杰蹲了下来,歪头打量着地上昏沉之人。
“不错嘛,看来你爹娘模样不错,还算是个清秀佳人。黛眉若俏柳,粉唇似杏花,只是太过苍白无色,要不改为白唇若雪梅吧。脸色嘛?啧——你是不是日日不见阳光呀。又青又白,即便鬼魅也不过如此。”
“说完了没有!”阴冷的话语再次扬起,冷眸幽幽的张开,泛着冷若冰霜的光彩。
“还没呢……”含笑的话语突然顿住,一粒圆滑的药丸于口中滑落。可是罗文杰第一反应过来的不是自己服下了什么不明物体,而是,“你怎么醒了?你不是……”
魅坐立了起来,冷笑着:“不是中了你的迷香,是吗?看来我得感激你呢,要不是你那迷香,我还当真是要昏沉不醒了。”
罗文杰双手交织一起时,便急速打开了袖中一包迷香,通过中空的提棒将迷香倾斜倒入琉璃灯中,将其点燃。普通人若是闻到迷香,定会昏睡不醒,可魅并非常人。作为一个绝顶杀手,定是通过了诸多非人的考验,这点迷香又算什么。但也却是这迷香救了她,因为迷香将她浑身的伤痛给暂时的麻痹住了,要不当真要长睡不醒了。
“是吗?”罗文杰不自在的伸手揉动着喉部,俊美的面容微微的扭曲,“那你刚刚给我吃下的是什么东西?”
“百花毒!”毫无半点情感,冷眸漠然的看着罗文杰,一字一顿的说道。
“百……百花毒!”烟萝给他的医药书册上也记载了这种毒药。用的是七七四十九种草本毒物提炼而成,这毒并不好解,因为你不知是哪四十九种植物,这些植物的药粉含量的比例为何,所以无法对症下药。若一药用错,或是一药药分过重,或过轻,就便华佗再世也回天无数。
“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你可不可……”
话还未说完,便听的院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受了重伤,逃不了多远,给我一处一处的搜!”
罗文杰一听外边的声音,脸上扬起的笑意,指着魅:“你……”
魅猛将罗文杰紧紧的截住,阴冷的警告道:“你最好给我小心点。我若有事,你也别想拿到解药!七天后你若仍未得到解药,便将全身溃烂而死!”
罗文杰忽的寒意袭身,打了个冷战。奇怪,明明已是盛夏了,怎么还会如此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