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大修中请勿跳坑=A=》唐夭

24、错即是过 03

　　03.

　　我呆滞着抬起头，看到了俞明澈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然后我就慢慢的，对他笑了一下。许久不见，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故人突然又出现在面前，这个故人还是曾经爱如生命的，你该哭还是笑？

　　“你过得好么？”我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好像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幻影，只是我在做梦而已。

　　直到我看到他轻轻地摇头，我才开始惊慌，拼命张望想找一个可以隐身的缝隙得以让我遁形。

　　突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生生的从喷泉边拽到了广场偏僻的角落里，他死死地瞪着我，我也怒目圆睁的看着他。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一张让我朝思暮想，见到了却又不想再看的脸，一张已经烂熟于心，一张存在于我记忆中无比深刻的脸。这是我深深爱着的少年，如今已经渐渐地褪去了少时的青涩，半年不见，他的脸上有了胡须，淡淡的青色表示着他这些天过得并不好，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深不见底，只是多了不少的血丝。他高挺的鼻梁，还有薄薄的嘴唇……

　　还能等我仔细看完，他的嘴唇已经毫不客气的贴了上来。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沉迷的他，全身却仿佛被抽去了力气不能动弹。

　　等到他的动作渐渐的停止，我猛地推开他，右手已经朝着他的脸招呼了过去。

　　当那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的时候，我傻了，他也傻了，我看着他嘴边已经慢慢流出的血，突然有些慌神。

　　他看着我，慢慢的将血擦干净，唇角浮上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林蔚冉啊，我亲亲爱爱的冉冉啊，你就这样对我么？你让我忘记你，我答应你了，可是，我做不到。我原本以为，离开了你我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但是我发现我根本就没办法从以前的生活里全身而退，我的生活里满满的都是你的影子，我真的不想承认，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我爱你。”

　　“我回家去对门找你，你爸爸说你跟一个男孩子去了溜冰场，我有些愤怒，我还是那样固执的认为你只能是我的。但是我在去溜冰场的路上就开始想，我是不是错了？这样不闻不顾的离开你到底是不是错了？当我看到你和那个穿风衣的男孩子手牵着手奔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真的错了。我以为你会很爱我，没成想原来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林蔚冉啊林蔚冉，是我输了。但是我想，事情肯定还是会有转机的，我安慰自己，你们只是普通朋友，今天只是出来玩，所以……我就跟着你们，我跟着你们来到这里，看到你们一起买烟花笑的那么开朗的样子，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已经被他占据了。以前的你，只有在我面前的时候才会露出那么开心的笑容。我一直跟着你，看到你因为和他走丢了那么沮丧的样子，我却很生气，生气的想要杀人。”

　　“我经常做梦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情景，我梦到我们回到了七八岁的年纪，我，你，还有阿楠，我们三个手拉着手一字形排开买雪糕吃，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和路雪的小牛奶，总愿意抢我和阿楠的，我们就让着你，谁让你最小的。这些事情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忘记了，毕竟那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可是我最近总是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的想起来，我难过，却没有人可以明白我的难过。我在学校里，几乎不敢去触碰带有关于你的记忆的东西，我不敢吃葵花籽，我不敢吃小牛奶，我不敢吃西瓜，不敢吃红薯，我甚至都害怕睡觉，我一闭上眼，就能跟走马灯似的看到那些以前的事情。我是那么那么的舍不得你……我害怕……害怕……”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广场上的灯光很亮，即使是在这样的角落里我还是能够看的一清二楚。我看到他的一双如同被黑夜灌溉的眼睛里，落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了地上，留下了难看的又让我难过的水迹。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最终还是什么没有说出来。

　　他明明极度害怕这个城市，可还是能不顾一切地回来，可我却无法如往常一样心无旁骛地对他微笑。

　　我已经疲惫不堪了。原本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即使我无法忘记他，但我想，时间长了，我们一定会淡忘彼此的。在他这样坚决的离开我以后，又忽然回来了，我该如何面对他？难道要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只可惜，心早就伤痕累累了，无法再去负荷再多的苦痛。

　　“阿澈……”我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开了口却觉得有些生疏。想到以前每天这个名字不会被我念叨个十几回，我鼻子一酸差点滚下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你明明知道的啊，我们在一起，只能是伤害彼此，不如就这样再也不见，对你对我……都是好的……”我伸出手去想要帮他擦掉那些眼泪，从小到大，都是他在我的身旁，都是他帮我擦掉我的眼泪，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哭过，他害怕，我也害怕，我害怕的是他孤独，他害怕的是自己孤独。

　　我伸出的手被他一把打掉，他自己随意的抹了一把脸，“我们就这样吧，你也不用可怜我，我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最后三个字说的异常的艰难，仿佛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等说完了，只有微微涨起的胸腔还在告诉自己，刚刚那句话，并不是一个梦。

　　他走了两步，又忽然回过头来，站在万家灯火的不远处冲我笑，笑容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变出我最爱吃烤玉米来哄我开心。他轻轻地开口，声音却是无比清晰：“林蔚冉，如果没有安青，没有许罕，甚至连曲楠都没有，你会不会，义无反顾地跟在我的身边？”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许他在我的生命里是无法替代的，可是那些人明明是存在的，无法去假设他们是虚幻的，俞明澈，他到底还是不懂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他见我久久沉默，忽而又笑了，笑容如昙花绽放：“我太傻了，明明答案都那么确定了……干嘛还要问出来呢……对不起，冉冉，这次，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正如你说的，我会忘了你。同样，我也希望，你只记得俞明澈曾经是你的邻居就好。”他的声音飘渺如九天神祗，只几句话就已经判了我死刑。

　　他走了。走的异常干净。我还站在广场的那个角落，脚下阿澈刚刚留下的泪痕还在提醒我，我刚刚看到的，刚刚听到的，那种在身体里肆意的奔跑着的疼痛，是真实的。

　　我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用了我最大声音对着他喊，“俞明澈！生日快乐！”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站在那里，眼泪就这样哗啦哗啦的流了下来。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他的身影渐渐地埋没在冬天寒冷的风中，我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他也没有再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我以为这个世界已经遗忘了我，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存在于我的生命里，我回忆起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片段，那么多那么多关于他的记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忘记他，曾经爱如生命的男孩啊……

　　突然有人强迫似的把我的头给抬起来，我死死地闭着眼睛，可是泪水还是顺着它们早就安排好的路径欢天喜地的滑落下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地上，滴落在我的衣服上，也滴落在那个人的手上。

　　他一直沉默着，用他的沉默包容了我的难过。

　　我睁开眼睛，泪水还是一刻不断的涌出，我渐渐地看清了我眼前的那个人，周巧森蹲在我的面前，他墨绿色的风衣上已经沾了我好多的泪水，我想到刚才我靠在上面把眼泪鼻涕都毫不客气的抹在了上面不好意思的冲他咧了咧嘴，虽然我知道我的笑容一定比我哭起来的样子还要难看。

　　他一直温和的笑着，笑容明亮开朗，他轻轻的伸出手环绕住我，我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觉得异常的安心。

　　十二点的钟声就在此时响起，他轻声的在我的耳边说，“新年快乐。”

　　那句话落在我的耳朵里是那么的柔软和动听。我慢慢的伸出手抱住他，他突出的肩胛骨在我的手里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我微微一笑，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亦是轻声的说，“新年快乐。”

　　钟声响彻整个广场，刚刚还在喧闹无比的广场霎时间变得异常的安静，无论是在笑是在哭是在打闹是在买东西是在亲吻的人们在这一刻都停下了他们的动作，静静地聆听着这如同天籁的声音。

　　我不知道在别人的耳里这声音象征着什么，我只觉得，这天晚上的报时钟声，不仅仅是意味着2004年来了，2003年过去了，它还更加深刻的记录着，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钟声结束了，人们就继续开始了他们的事情，无数的烟花在这一刻同时的飞上了天空，绽放着属于它们自己美丽的色彩。周巧森也站起来，他用打火机点燃了他手里的烟花，我看着他无比虔诚的动作心里蓦地一疼。

　　“给我啦！”
　　“……下次给你玩嘛！”
　　“不要不要！”
　　“别抢我的……”

　　谁的声音又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响起？谁又在众人欢乐的时候默默哭泣？

　　这些都不重要了。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我站起来，活动了活动因为一直蹲着有些麻木的双腿，我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走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放烟花。我递给他，他负责点燃，然后我们就一起仰着脸看着那朵绚烂的花朵在黑漆漆的夜空中绽放与消逝。

　　再美好的时光也有过去的时候，我现在对这句话真是感同身受。等到了广场上的人都陆陆续续的走光了，我轻轻地捏了捏周巧森的手，对着他笑了笑，他回头来看我，我说，“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