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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南柯一梦 01 ...

  •   第四章南柯一梦

      01.

      康复治疗进行的很顺利,顺着医生手里的笔看过去,我第N次的不厌其烦地吼道,“橙色!”

      面前的那个医生满意的点头,对着我身后的邱纪夜点头:“辨色能力也恢复了。”

      我极不屑的冷哼一声,邱纪夜却走过来,扶着我的胳膊担心地说:“可是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暴躁?”

      我回过头去看着他一脸悲天悯人的样子不觉有些烦躁,“你才暴躁!你全家都暴躁!”

      那医生擦擦额角的汗:“这大概不是医学能解决的问题。”

      邱纪夜也是一脸的无奈:“唉,真是可惜。”说罢,又不甘心地问道:“你当真不知这里有谁可以驯服脾气暴躁的藏獒么?”

      我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顿在桌子上,“邱纪夜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

      他幽幽地飘到我的面前,叹一口气:“看来你连最基本的礼貌也没有恢复哦,医生……”

      我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扯着他就逃之夭夭。

      我们坐在医院外面的花园里,正值春日,茉莉花开放的正是灿烂,微风拂面,与一年前那个冰冷的冬日大相径庭。

      “邱纪夜……”我轻轻地唤他,“你当真不怕我么?”

      他转头看着我,微微一笑,笑容温和,“自然不怕。”

      “可是……我是个疯子呀。”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谁说你是疯子了,我宰了他!”他挑起眉毛,故作生气的样子。

      “安青说的啊……我知道我脾气很暴躁,可是,我也不想做一个疯子的……”我仰着脸看他的笑容,自己却不敢笑。

      他收敛起笑容,眉毛微微地拧成了一个“川”字,“冉冉你要记得,只要你自己觉得你是正常的,你就是正常的。”

      我托着腮,冥思苦想:“可是他们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我呀。”

      邱纪夜展开笑容,眉头舒展开来:“别那么在意,也许,疯的不是你,而是他们。”

      “我们只不过是人微言轻罢了。”

      他的神情略有怅然,我有些恍惚,这个大男人,有事没事地就露出这样文艺青年忧伤的模样,害的我母爱总是泛滥。

      邱纪夜便是住在我家隔壁的那个神秘的男人,年龄不详,性格不祥,性别不详(……),一年前当我亲眼目睹到许罕从我面前纵身跳下的那一幕,我十七年来所有的信仰在那一刻瞬间崩塌,我与许罕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他竟然那样壮烈的在我面前赴死,我趴在栏杆上看他急速的下坠,面无表情,神色漠然,眼睛里却掩饰不住恐惧。我怕死,更加害怕这样真实的死亡,而且,这种匪夷所思只会出现在电视里的情节就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我的精神受到了创伤,一度昏迷不醒神志不清,这几个月才慢慢地恢复过来。

      犹记得,我从警察局仿佛一缕魂一样的出来的时候,安青走在我的后面,冷哼道,“林蔚冉,你现在就是一个疯子。”

      我转身看着她,估计是我的表情吓到了她,她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俞明澈的身边。俞明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叹了一口气,对安青笑道,“走吧。”

      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脑袋昏昏沉沉,然后一头栽在了警察局的门口。

      后来,是邱纪夜把我捡了回去。

      我昏迷了半个月。

      当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正是他削苹果的样子。我下意识地唤他的名字,“夜?”

      他抬头看我一眼,并不是那样惊喜的样子,他凑了过来,饶有兴趣的问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原来我还真的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我自然是没好意思告诉他我是瞎猜的,于是只能嘿嘿一笑企图蒙混过关。

      他没有纠缠于这个问题,只坐在一边沉默着笑而不语。

      我狐疑的看着夜,他笑得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我问他,“怎么是你?”除了在阳台上日日的谈心以外,我的确并不认识他,而且我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他突然收敛起了所有的笑意,神情异常严肃的说,“林蔚冉,你给我认认真真的听着。”

      他说得这么认真,那我就认真的听吧。何况,我本身也是极其好奇的。

      夜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我接过来咬了一口,有点酸,但还是挺好吃的。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说完又叹口气,缓缓道来。

      夜的大名叫邱纪夜,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别扭。

      连他自己都说很别扭。但是真正的说这个名字别扭的,除了我,还有一个人。

      我问他是什么人,他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然后就开始讲起了这个故事。

      邱纪夜的十七岁,是张扬不懂得收敛的年纪。夏天开始的时候,他和他的同学骑着刚刚买来的自行车在街上飙车。说是飙车,其实也不过是多闯几个红灯而已,毕竟那个年代的自行车有着中规中矩的大轱辘和大梁,超速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条件不允许的事情,但能够那样快活的自由自在的骑车,还是他们那群被学校和家长压迫了好久的少年无比快活的事情。

      热血沸腾的他组建了一个车队,经常的周末偷偷溜出去骑车,车队里的他就是一个尖子,也是最不好管教的。那天他闯了五六个红灯,差点造成交通事故,他看着后面的一片狼藉偷偷地捂着嘴笑,再往前看的时候就看到有一辆自行车停在了自己的眼前,他连忙刹车,看着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交警,他暗自撇嘴,完了,这下撞在枪口上了。

      女交警杏眼圆睁,他仔细的打量着她,如果忽略掉那碍眼的生气的表情的话,她还算得上是个美女,但是不知道多大,看起来是比他大,姐姐型的?太不靠谱了吧?

      他胡思乱想着,女交警一声怒喝:“想什么呢你!不懂交通规则吗!不知道不能闯红灯吗!”他极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等待着她的训话完毕,终于她说完了,等在一边,他懒洋洋的抬起眼,眼神极其轻蔑:“美女,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她的脸上慢慢浮上了红晕,他看着一愣,然后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逃之夭夭。

      那天之后,他经常想起那天她满脸红晕的样子,还有她说话的时候脸颊上的酒窝。

      “你知道那个交警是谁吗?”邱纪夜看了看我,突然问。

      我点点头,咽下所有的心酸,那个女交警,就是我妈。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妈和夜以前是认识的,但我知道我妈生前就是交警。一个交警,竟然出车祸死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我记得我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经常骄傲的对那些小朋友说,“我的妈妈是警察!”虽然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交警”和“警察”到底有什么区别,但我还是很骄傲,为我有这样的妈妈而感到自豪。

      我回过神来,继续听他说下去。

      后来,邱纪夜就时不时的注意了一下在路中间站着的人,如果不是那个自己希望的身影,就会有着极大的失望。

      他故意的闯红灯,有时候还会撞到人,他希望会是那个人过来处理他,那样,就算受罚他也是很开心。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等到她轮班的时候了。他看着她一脸无奈的样子,心里却是无比的喜悦。他看着她极其生气但却发作不出来的模样,差点就要笑出了声。

      再后来,他就经常去交警大队去找她。渐渐地,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她要比他大六岁。六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跨越这样一个坎,把自己心里对她的爱慕告诉她。

      年少的时光总是过的最快的,一晃,认识她两年了。邱纪夜也很快就高考了。一直在忙着学习的他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天带着自己满心的喜悦去找她,却得到她休了产假的消息。这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就把他打回了原形。

      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一声祝福的时候,她就已经结婚了,而且连孩子都有了?

      他站在交警大队的门口,盛夏和煦的风吹着他,他却觉得很冷。

      而她,连结婚的时候发个请帖,都那么吝啬于他。

      他托人找到她捎了口信,她说,他可以来医院看看她和她的孩子。“她的”两个字咬的特别重,邱纪夜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带着一束雏菊去看她,在病房外面,他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心痛得好似打了结一般,他在外面默默的等着她的丈夫去打饭,然后他再走进去。她正在逗着孩子笑乐,许久之后抬起头才看到形销骨立的他。

      她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指着椅子让他坐下,他沉默着坐下,把花放在她的床头,她的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怀里的孩子还在安静的睡着,他问她,“男孩女孩?”她一愣,继而笑着回答,“女孩,叫林蔚冉。”

      她的笑容是满足美好的,他看着她,心酸地点点头。

      她的丈夫把饭打来以后就匆匆的走了,临走时对他说慢慢玩,他觉得这真是对他不显山露水的讽刺。

      那天下午他们说了好多的话,邱纪夜是擅长于说的,可是那天他听到她说的话时,一时自己的伶牙俐齿失去了作用,他哑巴了好一阵,然后缓缓的说,“我一定治好你。”

      她满不在乎的笑笑,眼里瞬间又布满了心疼:“医生说这种病是会遗传的,我只是担心她,担心她将来没有人照顾……”她看着怀里小小的一团,眼泪扑簇的掉下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低头想了想,继而抬起头,郑重其事的说,“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她。”她还是那样的笑,他知道,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天他回去以后,泡在图书馆好几天,他查了好多关于先天性心脏病的资料,可是没有一点的内容是关于能够治愈的。

      他突然愤恨这个国家,为什么没有可以治好她的方法,为什么?

      高考的成绩出来了,他还算不错。在填志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填上了一所分数满足的有名的医学院。他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治好她。

      他在外地呆了小十年。他拜访了许多资深的医学家,加上自己的刻苦研究,那些秉烛夜战的日子想想都觉得苦,但他却不觉得苦,不觉得累,他觉得只要能治好她,什么办法都无所谓。

      在他制定好了这个方案后,拿给了许多的学者看了,老学究们都是赞不绝口。他喜出望外,连忙拿着他的方案回到了故乡,可是却传来了她已经去世的噩耗。

      他以为她恶化的时间会拖后一些,但没想到她是命丧于车轮之下。他闷在家里好几个月,终于他想明白了,他还有一项任务没有完成,他答应过她,他要替她照顾她的孩子。

      于是他就搬到了她家的隔壁,每天在阳台上等待着,终于那个女孩出现了,她有着她的影子,说话的样子也像极了她。他记得她说话时的可爱酒窝,还有她笑他的名字别扭时的温柔。

      邱纪夜看着她的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帮助她摆脱心里的困惑,希望她能够健康的成长。

      可是他还是发现了,她经常会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嘴唇发紫,面色煞白,虽然她自己没有发现,但他凭着医者的敏感很轻易的就看出来,她的的确确的遗传了她母亲的病。

      他查过资料,他知道这是一项家族病,通常是传女不传男,他看着这个早年丧母如今又要被病痛折磨的女孩子无比的心痛,于是他就决定一定要治好她。

      哪怕是用尽所有的办法,绝对不能让在她母亲身上的悲剧再次重演。

      那个孩子,是我。他心心念念想要治好的人,是我。

      我万分感慨的想着,我的妈妈,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曾经有一个这样的人爱过你,幸而有他,你的女儿才可以摆脱这场苦难,我的妈妈,我真的感谢你,即使你没有跟我一起走过我的成长岁月,但有一个这样爱着你的人,我想,妈妈,你在天堂,也会不由得微笑吧。

      邱纪夜说,原本我的手术已经准备好了,在医院住着的那几天本身就是为了准备手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晓得,我的精神出了问题。我的大脑在遭受了那样的刺激后,变得有些不正常了,有时会什么也看不见,听觉味觉有时也会突然失灵,有时也会不记得他,心脏也会时不时地休克,邱纪夜说,这正是病情要恶化的征兆。在我昏迷的时候,手术已经成功了,以后我可以做一个正常人了。

      我却知道,我无法再做一个健康成长无忧无虑的好孩子了。

      许罕的事情总归会在我的心里留下阴影,从那以后,我开始恐高,畏惧死亡,甚至于连捕风捉影的事情都会令我歇斯底里。

      脾气越来越坏,越来越暴躁,有时候还会失控到动手打他。

      我不知道,这样的我,如何才能回到以前。

      阳光有些刺眼了,邱纪夜伸出手遮在我的眼前,淡淡道,“回去吧,一会怪热的。”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走着走着,我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我,眼睛里是宽容:“怎么了?”

      我踌躇半晌,“我想回学校。”

      他沉默,继而淡笑:“回去好,恢复的快。”

      看着他孤独的背影,我忽然有些愧疚。他为了我的妈妈,耗费了他所有的青春的光阴,又为了我,一直拖着不肯结婚。我问他难道就这样一直陪着我的时候,他只是眨眨眼然后笑道,“是啊,等看着你的孩子出生以后,我就该找个地方退休了。”

      他说得特别轻松,可是在我听来却是异常沉重。

      他并没有欠我什么,亦没有欠我妈妈什么。只是因为一句空口的承诺,就这样矢志不渝的陪在我的身边。可现在,我却又不得不离开他。

      但我还是感谢他,感谢他这般包容了我的坏脾气,这般无微不至地陪在我的身边,陪我康复治疗,教会我面对。

      我喊住他,对他说,“夜,谢谢你。”

      他却只回头狡黠的眨眨眼,“别,还是叫我邱叔叔吧,我没那么年轻了。”

      我对着他笑,却又不小心,掉下了眼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南柯一梦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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