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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别说匆匆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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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后来我在读一本小说的时候,读到女主角在悬崖上轻轻的笑,然后纵身一跃,白衣决绝,留给男主角的只是一个伤心的背影。如果放在了以前,我一定会笑很久。因为这种情节也只有会在小说和电视剧里才会出现,那是我最讨厌的东西。可是在我为他们扼腕叹息的时候,我却很佩服那个有跳下去的勇气的女主角。
在梦里我总是梦见安青,她的笑声异常刺耳。她如果真的把我推到了悬崖边,我却不一定有跳下去的勇气。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很胆小。
这和班里那些小女生看到蟑螂就吓得跳脚,或者是阿澈一直有一个不让我告诉别人的秘密——他害怕蜜蜂这些事情的胆小并不一样。我并不害怕这些,相反,我什么都不怕。
起码最开始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以为我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健康发育的好孩子,但是那天在厕所门前我就突然知道我到底害怕什么。这是我一直不肯去承认,也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情。
我闭上眼。我仿佛可以想象到安青的笑颜如花和许罕的一脸谄媚。
我知道了,我最害怕的,就是背叛。
我最亲爱的安青,我可以分享最多秘密的她,竟然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背叛了我。或者不能说是背叛,而是在——报复。
是的,报复。就像我以为她已经忘记了小时候我和阿澈的那些事情一样,她也以为我也忘记了这件事情。于是我们就把这件正在不断膨大的事情藏在我们心里最深的地方,即使它鼓起了一个小小的疙瘩,但我们都以为,这并不打紧。然后继续哭着笑着做我们如同连体婴儿一般的好朋友。
但是我们忘记了。仇恨就像是夏天的气温,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就会嘭的一声,把我们炸的满脸狼狈。
安青,只不过是对我仇恨多了一点而已,只不过是爆发的时间早了一点而已。
“怎么说呢,我以为她已经可以忘记了。就像我以为这么多年的感情可以抵消掉那一点点的,好吧,只是我自己认为的,一点点的嫉妒。但是谁知道她突然心血来潮要报复我?但是我刚刚才意识到,原来我们的默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瞧,这是多么要人命的事情。可是我不想失去她啊,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她在我的身边……”我絮絮叨叨的,一反我平时的形象,像个老太婆一样的对着隔壁阳台上那个男人说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么多的话,可能只是一种想要倾诉的愿望。
他默默地听着,手指在栏杆上轻轻地敲着,一直在耐心的等着我絮叨完毕。
“女人的心理真是捉摸不透。”他摇着头,眼睛望着天上稀稀疏疏的星星,像是有些怅然的这样说。我很想反驳他我并不是女人而是女生,可是,那一刻,我却突然感觉有些无力。
我叹气道,“也许这只能是命数。我和安青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拿起水壶,万年不变的浇着那盆赌气一般的不肯开花的昙花:“人都是一直在变的啊,就像你,从小时候看到我就一脸不屑,到现在竟然可以跟我掏心掏肺的谈天说地了,这就是发生在你身上的变化啊。再比如这盆花,我在买的它的时候,它原来的主人说,它很快就可以开花了,只要定时的浇水,于是我就很准时的每天浇水,可是它就像是换了一盆花一样的,这么多年,活得好好的,可是就是不开花。你的变化是自己看不见的,它的变化是我们都可以看见的。安青,只是一直固执的没有变,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身边的一切都是不屑一顾的,她只是深深的爱着一个人,你要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做什么都是没有理由的。”
他突然说了这么长串的话,把我吓了一跳。从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他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看着他,我就觉得心安,无论我是遭受了怎样的事情,站在这阳台上,看到他熟练地浇水的动作,我就是觉得特别的舒服。
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固执的人,一直死死地沉浸在小时候和阿澈外婆在筒子楼里的生活,不肯走出来,总是苦大仇深的模样,像阿澈说的,每个人都欠了我二百万。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安青才是最固执的人,她用了整个的青春,去爱一个人,即使那个人,并不爱她,还把她当成了最好的异性朋友,再好的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安青只是恨错了人。我们其实应该共同的去仇恨同一种东西,人们给它起了一个让人听到都要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深深地叹气的名字,宿命。
我还在发呆的时候,他已经哗啦一声把阳台门拉开,脚已经跨进去一半,他歪着身子又突然回头对我说,“有的时候,两个世界的人并不是最悲凉的,而是,同一个世界,两种人。”
我有些不理解。但是看着那扇已经紧闭的门,我却不由得轻轻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也一直在固执的没有改变。每一次我以为我可以走出来的时候,从妈妈和哥哥的阴影里走出来,我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认为。但是最后,还是会回到那个顾影自怜的原点。我也对安青有着没由来的的仇恨,但那仇恨,都被我们藏得太深了一些罢了。
我的记性比安青差。所以,我先忘了。
我侧身去看他阳台上那盆一直鼓着花苞的昙花。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固执的存在,就看,能不能轻松的对自己说,放下吧。
我轻声的笑了一下,突然发神经一样的对着皎洁的月光鞠了一个躬。我很感谢这个世界,给予我如此真实的美丽。
我回身走进屋里,回房间的路上,我路过客厅,看到仍然摆放在桌前的哥哥的遗像,我轻轻地走过去,习惯性地拿起抹布擦了擦,光洁的镜面反射着月光映入眼底,我看着他明朗如初见的笑容,不由得傻笑了一下。楠楠同志,你是不是也在为我高兴?
我脱下衣服躺在床上拉好被子,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里面是一只很精巧的手机,一年前爸爸就把它送给了我,可是我一直没有用。
我笨拙的找到短信的界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好,然后输入我早就烂熟于心的数字,然后按,发送,确定。
看到提示语“您发送给 阿澈的短信已经成功发送”的出现,我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就又听到了短信的提示音。我打开,看到屏幕上写着:“这样很好,我很安心。”
他一贯的语气。我把手机放在胸口上,再睁开,看到手机的外壳上有两片小小的水印。
我抹了一把脸,然后关机,熄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