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之巅》莫非小妖

59、第五十九章

　　来开门的人是斯坦，他将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乎一点儿都没意识到这动作不够礼貌。在女孩恼羞成怒之前，斯坦抓了抓头发，无辜地问：“我们似乎不认识，请问你找谁？”

　　“嗯哼，我认为，作为一名武士，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位淑女，与其让她站在台阶上和你聊天，也许你更应该先邀请我走进房间，并且给我端上一杯水灵酒？”女孩自以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水灵酒这个典故出自《英雄王》，这是伟大剧作家道格拉斯的经典代表作。

　　据说，在英雄王称王之前的流浪旅途中，他和他的长枪骑士一见如故，在一个废弃的山洞中，英雄王请他的骑士喝了第一杯酒。那是水岭酒，一种档次很低的，一个银币可以称上十几斤的糙酒。不过，在《英雄王》的故事风靡这片大陆之后，不少精明的商人开始标榜自己的酒曾被英雄王敬给过他的骑士，因为嫌“水岭酒”档次太低，慢慢就演变成了“水灵酒”。

　　女孩这样说，有表示友好的意思，不过斯坦显然没有听懂。他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很抱歉，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如果你不能证明你的身份，那么我就不能放你进来。”

　　女孩皱了皱眉，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幕。她眨了眨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斯坦，斯坦不为所动。忽然，女孩眼前一亮，朝斯坦的身后招了招手，开心地说：“嘿，安路斯，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趁着斯坦回头的一瞬间，女孩动作灵巧地从斯坦的胳膊下面钻过去了。

　　安路斯自然不在客厅里，倒是帕特里克和杰森正窝在沙发中看书。帕特里克抬头看了闯进来的女孩一眼，语气淡淡地说：“下次想要伪装成平民的时候，您应该记得，如‘晨露之吻’这样的香水不是洛尔卡中一个普通员工用得起的，威廉森女士。”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女孩没有料到自己的身份这么快被识破了，而斯坦没有料到被自己不小心放进来的这个人竟然还伪装了身份。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的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拎起女孩，就这样把她丢出去。威廉森这个姓氏虽然很高贵，但是因为这个家族足够低调，因此很少有人会将他们放在口上。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杰森先行领会过来，威廉森不是奇修皇后在嫁给国王之前的姓氏么，那么眼前的女孩子……

　　雪莉儿定了定神，微微笑着，提起裙摆，向所有的人行了一个淑女礼，然后转而对帕特里克说：“很抱歉，这位先生，请你原谅我的不请自来。请相信我，如此隐藏身份冒昧来访，的确是迫不得已的。请问，安路斯现在在么，我有重要的消息需要捎给他。”

　　帕特里克有意无意地将雪莉儿打量了一番，不过他的动作没有斯坦那么刻意，因此也不显失礼。然后他竖起指尖，指了指楼上，说：“上楼梯左拐第二间，书房，记得敲门。其余的房间不要随便进，相信我，那样的代价不是如你这样漂亮的女士愿意支付的。”雪莉儿说了声谢谢，便往楼上走去了。杰森看着她的背影，对着斯坦做着口型：“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是她自己来的。”斯坦有些委屈。这个女孩太过古灵精怪了，竟然就把他骗过了。

　　“安路斯是什么时候和皇室的人扯上关系的，公主殿下竟然乔装改扮成一个平民，就为了过来见他。”杰森又嘟囔了一句。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杰森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自从单细胞2号在杰森面前说过安路斯和莫修迦尔的关系之后，杰森的脑内剧场就一直很活跃，总觉得莫修迦尔和安路斯的相处模式的确……有些怪异。现在有女孩子来找安路斯，杰森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他的好兄弟才不会随随便便被莫修迦尔那个神神秘秘的人给拐走了呢！拜曾经的贵族生活所赐，杰森知道，雪莉儿并不是真正的公主，只是皇后的侄女而已，但是她从小被养在皇后面前，地位也是很尊崇的，最难得的是，她的脾气也很好。就连蔷薇公主，都有关于她爱使小性子的传言，但是每一个见过雪莉儿的人，对她的评价都很不错。这样的女孩倒也是个良配，但是，如果安路斯想要娶到公主，那么他必须要建立功勋，获得地位……否则就算相爱至深，也只能成了苦命鸳鸯……喂，杰森，你又脑补过头了啊！

　　雪莉儿走到书房的门前，刚想抬起手敲门，就听见里面有一个声音说：“进来。”

　　安路斯正在绘制魔法卷轴，他之前制造的卷轴在这段时间的循环赛中消耗过多，储备已经不多了。为了应付突发事件，安路斯必须保证自己储物空间中的储备能恢复到以往的水平。雪莉儿动作轻巧地走进房间，并立刻将门关上了。她走到安路斯的身边，不由得被他现在所画的魔法阵吸引住了，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没能忍住，十分不好意思地问：“为什么这里会和书上的不一样呢，我记得在书本上，这里应该是и，但你却用了Й……第二个符号我曾经在课外研读物上看见过，在课堂之内是不做要求的，事实上，我并不清楚它和и的异同。”

　　“虽然и和Й在很多情况下都可以通用，但其实它们还是有着些许区别的。现在人们普遍将古魔纹当成一种纹路传承在使用，但如果将古魔纹比作一种语言，那么我们就可以发现，其实魔纹也是有时态的。比如说，在这个魔法阵中，我们需要在这里设置一个稍稍延后的禁制，在这种情况下，就应该使用表示将来时态的Й，而如果继续用表示当前时态的и，这就和之前的构建形成一个矛盾集合了，这使得整张卷轴的效力都降低了百分之三……”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安路斯对雪莉儿的印象都很不错，虽然出于身份的考虑，他并不想和她深交，但是像这样时不时地指导她一点点，他还是很愿意的。毕竟，在这个时代，能遇到一个对炼金学十分感兴趣的，并且愿意在炼金学上花费心力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雪莉儿的兴趣果然被调动起来了，她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我在绘制基础卷轴的时候，总觉得在最后一步输入魔力的时，会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凝滞感，这是不是也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时态的问题？而这个时态的区分……你能给我介绍几本相关书籍吗？”

　　“事实上，你说的问题，我也经常会遇到。经过这几千年的简化，古魔纹作为文字的效力已经在逐渐减退了，甚至于我一直都在猜测，在古魔纹作为通用技巧，被所有魔法师都必须要求掌握的年代，古魔纹也不是作为一种语言来使用的，它们只是一种储存魔力并将之扩展的道具。我认为，魔纹应该是由一种强大的具有契约性质的语言转化而来的，比如说龙语，或者精灵语，也或者是那些已经灭绝了不为我们所知的种族的语言……也因此，它们应该有另一种特殊的魔力循环和它们的存在相匹配。因此，我们人类……咳咳，在使用魔纹的时候总会有凝滞感。”安路斯依然会下意识地将自己归为了“人类”。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古魔纹所能带来的影响会比我们已经知道的更为强大，前提是我们能用语言的规则将它们还原？”雪莉儿挑了挑眉。

　　“也许吧。”安路斯不置可否地说。他已经将卷轴画好了，只要输入魔力，这张卷轴就能彻底完成了。安路斯动作利索地将工具收起来，这才抬头看向雪莉儿，问：“那么，现在我能知道，这位美丽的女士特意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总不是为了向我讨教吧……”

　　雪莉儿深吸了一口气，从狂热的研究中清醒过来，她叹了一口气：“安路斯，我在之前提醒过你的，已经有人将目光投在你们身上了，我告诉你，你们都必须要小心一点。但是，你们却依然报名参加了选拔赛……现在，如果你们还想要保全自己的话，那就听我的，安路斯。你和你的朋友们现在立刻提出弃权申请，放弃参加三校对抗赛的机会……”

　　“哦？”安路斯这才想起，雪莉儿之前似乎的确是提醒过他一次。但在那时，安路斯以为自己只是被一个有特殊嗜好的贵族小子给盯住了，他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如果真的有人敢对他动手的话，他会直接……哼哼。

　　“公主殿下，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您纡尊降贵来到这里，但是既然您选择乔装改扮之后才出现，那么，也许我可以大胆地猜测，那个想要对付我们的人……他的地位十分特殊，甚至连你都忌讳他，不想被他知道您在试图阻止他的计划。”门边传来了帕特里克的声音。雪莉儿这才注意到，那个一眼就看穿了她身份的人和另外两个人都站在了门口。

　　雪莉儿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她低下头，略显委屈地说：“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能说。但是，看在光明神的份上，你们主动弃权吧……相信我，这真的是为你们好。”

　　“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校园中的流言之所以愈演愈烈，是因为这背后有塔顿家族作为推手。塔顿家族作为一支新兴贵族，他们理应是支持三殿下的，但是塔顿家的小儿子……呵呵，我听说，他似乎一直都痴迷于大殿下的风姿，并一直试图在向他献殷勤。那么，雪莉儿殿下，您能否告诉我，这次的事情到底是三殿下策划的呢，还是大殿下？”帕特里克的语气依然很温柔，却难掩其中的咄咄逼人。他时常心怀怜悯，但这并不意味他毫无原则。

　　新兴贵族和老牌贵族之间的互相不对盘已经不是三两天的事情了。他们之所以各有支持者，与其说老牌贵族是为了维护大殿下第一继承人的权益，不如说，他们是为了支持现在在国内施行的政策，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但是，新兴贵族却不认同这种政策所带来的明显有利于老牌贵族的利益分配方式，因此他们想要拥护一种新的政权模式的上台，也因此，他们选择扶持的就是和大殿下彻底不对盘的三殿下。不过，老牌贵族根基颇深，他们的地位并非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撼动的。那个看似昏庸的国王，事实上，他比人们想象中要聪明得多。他将蔷薇公主和奥兰特上校赐婚，与其说因为宠爱妮雅皇妃，不如说，是让奥兰特家族被迫改变立场，平衡新兴贵族和老牌贵族之间的对峙势力。唯有平衡，才有永恒地统治。

　　“对不起。”听了帕特里克的话之后，雪莉儿咬了咬嘴唇，她抬头飞快地看了安路斯一眼，然后又低下头，轻声说，“安路斯，我很感谢你在炼金学上给我的帮助，我也很仰慕你在炼金学上的才华，因此我愿意冒着危险来提醒你。至于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能说。”

　　聪明的女孩儿，帕特里克挑了挑眉。他已经从她的回答中猜出一部分的事实了。

　　斯坦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安路斯，又看了一眼似乎还在“逼迫”人家姑娘的帕特里克，上前一步，挡住了帕特里克的视线，憨憨地说：“嘿嘿，我们愿意相信你，也谢谢你特意给我们透风报信。不过，你要相信安路斯，他不会带着我们去做毫无把握的事情的。”

　　聪明如雪莉儿，她怎么能够不知道这个傻大个正在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因此，她抬起头，对着斯坦笑了笑。身为朋友——也许吧，也许他们彼此互相欣赏，但是安路斯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朋友——她能做得事情都已经做了，至于安路斯最终会如何决定，那就是安路斯的事情了。外人都觉得身为皇室中的人，能有多么光荣，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日总如履薄冰。从小到大，她咽下了多少的委屈，躲过了多少的阴谋，才最终能够撑起一个公主之名。如果可以，她惟愿没有这样高贵的出生，转而能有三两知己，能主宰自己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