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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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月光跳着踢踏舞步旋转着绕过窗户，清辉散落一地。七月的夜，静谧之中不乏虫鸣，隐隐约约地从远处传来，却又像是近在耳畔。舒适的大床上，少年睡得正香，银色的发丝散落在枕巾上，一如月光般柔和。小薇拉卧在床尾，右边的脑袋上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可下一秒，它又睡熟了。不知道风从哪里吹来，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花香。
一声闷哼从窗边传来，紧接着一个人的身影开始浮现，几秒钟之后，安路斯捂着胸口站在一个已经失效了的微型魔法阵中。空间逐渐扭曲，莫修迦尔出现在空气之中。他依然是那般居高临下的样子，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似笑非笑地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用记录水晶刻画出你还躺在床上的假象，自己却站在能暂时隐形的魔法阵中……你是在等着我的出现，并且想要偷袭我么？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在今晚出现的？”
事实上，我并非在等你出现，我不过是换了一种相对而言更安全的休息方式，安路斯在心里说。他并不知道这个恶趣味的导师会不会在今天晚上让他继续昨晚上的噩梦，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安路斯的胸口挨了一击，虽然莫修迦尔没有下重手，却也够他受的了。他皱着眉研究着脚下因为已经失去效力而显露出来的魔法阵，试图找出这个魔法阵的缺陷——要是没有明显缺陷的话，为什么莫修迦尔那么快就找出他真正的所在地了？
“其实，你在魔法阵上真的很有天赋……但是，魔法阵并不能真正隔绝属于一个人的味道，而我记得你的味道。”莫修迦尔挑了挑眉，“如果不能一击必中，所有的布置都是无用的。如果我是你，如果我想要对付一个夜晚潜伏进自己房间的……事实上，要是有个火辣的美人愿意在夜晚潜伏进我的房间，我应该会准备好香槟和玫瑰花花瓣来迎接吧……嘿，别用这种歧视的眼神看着我，等你真正懂得如何去欣赏一个美人时，你就该知道美人是不分性别的……话说回来，你的布置的确不够漂亮，你完全可以把整个房间都布置成一个杀机重重的陷阱，让入侵者在踏入的一瞬间就彻底失去主导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我发现你的所在。”
该死的，胸口一定出现淤青了，这混蛋下手可真狠，安路斯在心里愤愤地想，表面上却依然淡淡地说：“我会记得你的提醒的，并争取会在下次好好招待你一番，阁下。”
“是迦尔，安路斯，我不希望我需要在这件事情再三提醒你。”莫修迦尔打了一个响指，房间中立时焕然一新，墙壁上的蜡烛被依次点亮了，这使得屋子里一下子温暖了起来。屋子中间多了一张木质的小桌子，桌子上摆着有着橙黄色泽的果汁和散发着热气的奶油甜饼。还有一束点缀用的鲜花，艺术感十足地插在纤细的花瓶中。这是晚上，但花瓣上还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露珠。莫修迦尔很满意这样的布置，他很优雅地做了一个邀请地动作，微笑着说：“不过，你误会我今晚的目的了，今晚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更为和缓的方式进行补习。”
安路斯的脸色却因此难看了几分，他很是恼火地说：“这屋子是属于我的，至少在这个学期之内，我拥有着对这栋别墅的绝对支配权。但是，你却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擅自在这个屋子中放入了一个屋魇，甚至于，这个屋魇显然已经和你签订了契约。就算你是我的直系导师，不，正因为你是我的直系导师，难道你不更应该尊重我吗？”
屋魇是一种暗黑系的生物，但是却难得地并不会伤害人类，相反，它们一直都试图和人类建立起友好的关系。它们擅长做家务，无论是做饭、洗衣服，还是打扫房间，甚至是给主人在魔法实验中打下手，或者照顾小孩子，它们都能胜任。比如说，刚才在莫修迦尔打了响指之后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布置房间和呈上美食，除了屋魇，没有人能做得如此完美。
屋魇其实是一个全能管家，它们辛勤劳作，并以之为荣，而人们在屋子中所发出来的欢声笑语就是它们的力量来源，这种互惠互利的方式一直延续了万年。而因为它们极为稀少，几千年来，一些大世家都以家中能豢养一只屋魇为荣。它们并非效忠于一个个体，它们效忠于一栋房子，效忠于一个家族，它们熟悉着这栋房子的每个角落，知道这其中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也正因为此，在几百年前，某个国家皇宫中机密消息被屋魇泄露给敌国并导致这个国家灭亡之后——事实证明，泄密者另有其人，屋魇是被陷害的——害怕自己家中的机密信息也会泄露的大世家的家主们在第一时间将属于自己的屋魇杀死了。那是一段充满血腥的历史，虽然几个月之后真相大白，但是人们也不得不开始防备这种生物——如果日后，它们真的叛变了怎么办？自那之后，本来数量就很稀少的屋魇越发少了，它们几乎都不在人类社会中活动。只是在某些空荡荡早就被人遗弃的破房子中，也许你还能见到它们的足迹。
安路斯之所以觉得愤怒，并非是因为对屋魇的偏见，但是既然屋魇对一栋房子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这意味着它的契约人莫修迦尔也将知晓所有在这栋房子中已经发生的或将要上演的事情。安路斯觉得自己被监视了，他讨厌这种自己没法掌控自己生活的感觉，这正如上辈子那样，就算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奥兰特夫人也永远不会放心他。他每时每刻都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他不能出声诅咒这个他所憎恶的家族，不能在母亲的忌日为她哀哭。甚至于，为了获得新的书籍，他还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体弄得更加虚弱——只有他看上去快要活不下去了，奥兰特夫人才会施舍给他一点点的东西。这也是她之所以没有没收菲卡的书籍的原因，因为，既然菲卡每读完一本书都会大病一场，为了让他早点死掉，还不如成全他要看书的心。兵不血刃，有时候，大家族中那些仪态端庄的夫人比起战士们更懂这个道理。
“我以为你会喜欢黑撒，他是一名很优秀的管家……啊，至少他的厨艺要远远胜于你的朋友们，难道你不想尝尝它所准备的小甜饼么？”莫修迦尔并不以为意。他又打了一个响指，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出现在空气中。男人没有脸，确切地说，他的脸上没有五官，而且细看地话还会发现，男人西服裤的下半截是空的，他整个人都飘在离地面十厘米高的地方。
“这是黑撒，”莫修迦尔介绍道，“他是自由的，我并没有和他签订契约，他也并非是我的附属。只有那些自大的人才会试图将所有的生物分成各个等级，自以为是地站在所谓的制高点。比起他们，我的小薇拉，还有黑撒，都要可爱得多，你说呢？”安路斯注意到莫修迦尔在说到屋魇的时候用的是“他”，而并非是“它”，这种差异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一般情况下，屋魇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固定形态，它们总是如影子一样。但黑撒显然是个意外。
安路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男人，他是如此强势地出现在他生活中，将他有序的生活弄得一团乱，并且还以此为乐。他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三言两语就将别人彻底剖析了，自己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谜，而且性格恶劣，态度倨傲，固执己见，对了，他还极度自恋……不过，说真的，他也并非真的那么让人觉得讨厌……至少莫修迦尔愿意花时间教导他，尽管这种教导方式，怎么看都像有着锋利爪子的猫在逗可怜的小老鼠玩儿。
“放轻松，安路斯。我是不会伤害你的，鉴于你还是一个……child，一个幼崽。”莫修迦尔那漂亮的指尖从空气中划过，手里就多了一本厚重的书籍，他将书翻开至某一页，递到安路斯面前，“你看不懂这上面的文字，但是这些却都是你必须要接受的传承。”
书上记载所用的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文字，但是安路斯见过这种文字。在他的空间戒指中，上一位戒指持有者所留下来的书籍都是用这种文字写成的。莫修迦尔递给他的这本书大概是一本族谱，虽然安路斯看不懂，但是他猜测那些笔画复杂的图腾应该就是各个族群的族徽。
十几支蜡烛燃烧着，空气中那种莫名的香味似乎又浓厚了些，莫修迦尔透明的瞳孔中倒映着火苗的艳丽色彩，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妖冶。安路斯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无论是child，还是幼崽，都不是人类惯常使用的词语。安路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说：“我不知道在众神之战之后，竟然还有血族会在这片大陆上走动。毕竟所有的历史书都在告诉世人，血族是被诅咒的，这万年来，他们只能龟缩在亡灵沼泽之后……”
“不是他们，不是……”又是那种让安路斯全身动弹不得的威压，安路斯眼睁睁地看着莫修迦尔靠近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弯下身凑近自己的耳畔，听着他用一种很渺远的声音说，“不是他们，安路斯，是我们。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有着共同的传承和……荣耀。”
他们靠得太近了，安路斯能感觉到莫修迦尔说话时所带出来气流，都落在他的耳畔，那是一种和人类口中呼出来的热气全然不同的冰冷的气流。安路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在莫修迦尔退开之后，安路斯在第一时间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急速地跳动，它还稳稳地待在自己的胸腔中，叫嚣着，似乎要从嗓子中跳出来。
“但是我还活着……”安路斯说。他还有心跳，他的皮肤还是温热的，他并不嗜血。
这一点的确很奇怪，但是既然安路斯能看到血族族谱上的文字，这就证明了他和血族之间已经注定了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莫修迦尔将血族族谱收回来，笑容邪魅地说：“你的身上有着很明显的血族气息，虽然我不知道你出自哪个家族，但既然被我捡到了……作为你的教导者，你从我们见面的那一刻起，就是属于我的，直到你的灵魂归于永恒的静寂。”
这是命令，也是契约，安路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落在莫修迦尔的手里。莫修迦尔用突然长出来的獠牙刺破了他左手中指的指尖。在那滴血滴落的瞬间，一道光没入安路斯的眉心，紧接着，那滴血在半空中消失不见了。这是同伴契约，和奴隶契约相比，几乎没有约束力，但是却能让契约双方能够感知对方的存在，并且无法伤害对方。
纵然狂傲如莫修迦尔，血族的身份被泄露出去也是挺麻烦的一件事情，所以他选择用契约约束安路斯。而且，在契约的作用下，至少安路斯可以相信莫修迦尔无法伤害他了，这对双方而言都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事实上，莫修迦尔素来都是一个很霸道的人，他只是在一念之间放弃了沿用奴隶契约。而之后的那么多年，在面对着“不那么听话”的安路斯时，莫修迦尔会无限次地恼怒于自己这一刻的“好心”，当然，他也会无比感谢自己这一刻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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