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之巅》莫非小妖

38、第三十八章

　　拉里现在很得意，因为在昨晚宴会散场之后，华耶尼伯爵通过他的管家向他表达了善意。华耶尼伯爵的管家是一位银发的老绅士，他站在拉里面前，用一种让人觉得十分亲近的口吻说：“拉里阁下，我谨代表华耶尼伯爵邀请如您这样的有识之士参加明日下午在庄园举办的茶会……啊，原谅我过于仓促的邀请，毕竟这使得您准备赴宴着装的时间大为减少了，但也许您更应该原谅我在此之前竟然未识得如您这样的青年才俊。万望不要推辞。”

　　拉里压抑住心中的狂喜，但他上扬的语气依然显示出他被老管家的这番话哄得很开心，他佯装矜持地说：“我知道了。请转告华耶尼伯爵，谢谢他的美意，我必定会准时赴宴的。”

　　“啊，您一定就是男爵夫人了，您健康的肤色使您看上去增色不少，”可怜的老管家，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什么赞美才词语了，“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您能一同参加明日的茶会，要知道如您这也活泼的夫人一定会给他人带去很多乐趣的。”

　　琼斯闻言，一时间也兴奋了起来。她今晚一直唯唯诺诺地跟在那些贵妇人身后，听着她们之间永无休止的谈话，却永远找不到插话的时机，要知道她本来心里已经充满了沮丧。但是，老管家的这番话给了她莫大的自信，她忽然意识到，就算她比不过那些生长在帝都的贵妇人，好歹她的姓氏还是为“奥兰特”，在牙挞（她生活的小城镇），她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如此看来，您是已经答应要出席了，男爵夫人。尽管只剩下一天不到的时间，但是我相信，如您这样充满活力的夫人，就算是仓促打扮，您明天也会艳压群芳的。”老管家善意地提醒着，“如果，您没有时间准备新的礼服，城中的‘布艺’店中的裁缝会让你们满意的。”

　　一番恭维之后，老管家翩然离去。拉里和琼斯坐在租来的马车中，不禁一再感慨自己的好运。“不不，这不仅仅是好运，”拉里说，“华耶尼伯爵一定是被我的才能所征服了，要知道，我可是十九级巅峰的武士，我的剑快而锋利。他也许是想要笼络我。”

　　“但是，你也不可否认，‘奥兰特’这个姓氏给你带来的加分，如果没有我的家族，你现在不过是一个没落家族走出来的剑客而已。在这片大陆上，二十三级的剑客也为数不少，但他们不一定会有你这样的好运气。”琼斯洋洋得意地说。她在今晚见到了奥兰特本家的金碧辉煌，这让她与有荣焉。在那些贵妇人面前，琼斯被她们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但是她可不怕她的丈夫。就算拉里很有天赋，琼斯一直相信，自己赐予他的姓氏才是他成功的关键。

　　在琼斯看不见的角度，拉里很反感地看了这个蠢女人一眼，但是他依然语气轻快地恭维着她：“光明神在上，亲爱的，我发誓你一直都是我的幸运女神。”

　　“一位伯爵的邀请！我们早应该来帝都的，我就知道我的家族，它永远都站在这片大陆的顶端，就像族谱中描述的那样！你说得没错，我不应该满足于在牙挞接受那些野蛮人的尊敬的，我们完全可以得到更多！”琼斯兴奋地说，“啊，但是我们得在明天下午之前准备好一套新的礼服，我们不能穿着这一身再去参加明天下午的茶会！要知道，在贵族之间，同一套礼服穿两遍，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我还需要和礼服配套的首饰！”

　　“我们只剩下四百个金币了。听说‘布艺’中的老裁缝曾经师从一位精灵，他所做的衣服都是一千个金币起价的。不过，我们不能让别人低看了我们……明天，明天我就把维克托赶出帝都去，他的房子至少可以卖上十几万，而且他一定还有不少存款……”拉里喃喃地说，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眼神却越来越冷冽。琼斯是知道维克托的，当年她就是看到陪维克托逛街的拉里——那时，他的剑士服上别着十五级剑士的徽章，在牙挞很少见——才对他一见钟情的，有着贵族姓氏的她自然很容易就把那个懦弱的少年给打败了。

　　“早该把那些财产都夺过来的……”琼斯小声地抱怨，“他哪有本事在帝都置办出这样的家财？哼，说不定是哪位贵族包养过他，给他的遣散费罢了。过气男妓又有什么本事……”

　　第二天，拉里早早就起来，带着琼斯一起出现在了维克托的小饭馆的门前。因为他们没有多少钱，所以只能在外城租了房子——租金当然已经被他用“奥兰特”的名头给赖掉了，贵族凌驾于平民之上是不变的准则——这才使得他刚进入帝都，就碰到了开店的维克托。

　　这是周日，在被破坏了几天的生意之后，维克托竟然还敢开张，这倒是有些出乎拉里的意料了。见到拉里和琼斯，维克托本来就略显病态的脸色就更苍白了，但是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餐盘，没有使它再一次脱手掉在地上。守在一楼的安路斯自然察觉了维克托的异样，他冷冷地朝拉里和琼斯看了一眼，抱臂走到维克托面前，从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却坚定地说：“爸爸，你说过要保护我的，我一直都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到。”

　　“你、你们……这、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滚出去！”维克托张了张嘴，一开始还有些结巴，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还站在自己的身后，如果他不强盛一点，安路斯就有可能受到伤害，他的胆子一时又大了一些。都说为母则强，其实做父亲的也一样，就算维克托平时是一个善良到有些懦弱的人，因为自身的经历，甚至一直以来都有些自卑，但是一想到他还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即使整个人害怕地都颤抖了起来，他也要努力挺直自己的背。

　　今天早上，维克托醒来时，安路斯正趴在他的床头。安路斯见他醒了，便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很委屈地说：“爸爸，我饿了，我非常想吃你给我做的玉米浓汤。”维克托一时之间竟然顾不得想东想西的，立刻二话不说挣扎着去了厨房。在维克托最绝望的时候，他的世界中有了安路斯，一直到现在，安路斯都是他心中的全部。当维克托端着浓汤上桌之后，安路斯贪婪地闻着食物散发出来的香气，认真地问：“爸爸，无论遇到什么，你都会保护我的，对么？”这句话让维克托一下子红了眼眶，他在安路斯的注视中，慢慢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仅仅是两句话而已，维克托像是忽然发现了自己必须坚持下去的意义，他在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大份烤肉和整整一杯的墨石汁水——如果不先填饱肚子，他该用什么来保护自己的孩子？托尼见状，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光是为了维克托的振作，更是为了安路斯在知道维克托过去的经历之后，依然愿意接纳他为自己最亲的人。

　　所以，现在，在拉里和琼斯面前，在他曾经的噩梦面前，维克托努力使自己不那么害怕。

　　“我似乎听错了什么……”拉里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在六天前的晚上就告诉过你，需要从这里滚出去的人是你。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了，而这是你永远都无法反抗的命运。”

　　“你是强盗！”维克托气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红，他不会骂人，逼急了也只说出这四个字。在安路斯有意识地调理下，维克托的身体好了很多，早年过多的劳作在他身上刻下的沧桑都逐渐消失了。所以，维克托现在这副愤怒的样子反而使得他看上去……别有韵味。

　　琼斯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骂道：“不过是一个下贱的靠出卖□□才能苟活的男妓罢了，这家饭馆看上去不错，大概是你在多少男人的身下躺平了才能换得来的吧？我们现在和你说话是给你面子，我真怕脏了我的……”她也许是想要模仿贵妇们那慢吞吞的华丽音调，所以刻意拿捏着嗓音，但她显然还没有学到家，过于尖细的声音让她更像是街头叫骂的泼妇。

　　啪的一声，安路斯已经迅速走到琼斯面前，毫不客气地甩了她一个巴掌，然后立刻转过身扶着摇摇欲坠的维克托。也许是因为太愤怒了，他黑色的眼中反而静寂万分。安路斯一字一句地说：“你侮辱了我的父亲，从现在开始，你将成为我的死敌。不，也许你还没有成为我死敌的资格，毕竟你这样浅薄无知而又心思歹毒的妇人，和你说话都让我觉得多余。”

　　所谓死敌，到死方休。只要有一方还活着，另一方都会想办法让他继续生不如死。

　　琼斯不敢置信地捂着脸，她失控地尖叫道：“你这个狗杂种，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奥兰特，你在和这片大陆上最尊贵的贵族为敌，我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的，你等着瞧吧！！”

　　“亲爱的，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拉里用一种怜悯地目光看着维克托，他认为维克托今天过于勇敢的表现是因为他已经精神失常了。他的小宠物怎么敢反抗他呢，在贵族之上的制度下，就连护城官都不敢站出来主持公道，不是么？然后，他又看向了安路斯，没想到维克托这东西竟然连儿子都这么大了，算起来，他刚和他分开的那一年，他就和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哼，明明还口口声声说爱他的，果然是一个不甘寂寞的贱人罢了。不过，安路斯的长相使得拉里眼前一亮，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从要把这个少年压在身子底下亵玩，想到如此漂亮的人儿，如果将他送给某一位有特殊癖好的贵族，也许他的仕途会更加顺利了。

　　这么一算计，拉里更加满意，他上前了一步，舔了舔嘴唇，语气轻快地说：“不要再抵抗了，维克托，你难道还没有认清现实吗？你是玩不过我的，如果你不想再获得那样的下场，就乖乖地把房契交出来……也许，我心情愉悦之下，我会愿意再施舍你几个银币？”

　　几个银币，那是年轻时的维克托那两年半的付出所获得的“报酬”。他为了爱情背井离乡，丢下了自己的老父亲，到最后，拉里一脚将他踹开的时候，只给了他几个银币。他那时是有多傻啊，他那时又有多绝望……维克托指着得意洋洋的拉里，气得颤颤发抖。

　　安路斯一直紧紧地扶着维克托，眼神一冷，瞬发的光刃立刻呼啸着靠近那对自以为稳操胜券的夫妇。拉里凭着十九级武士的能力很轻松地躲过了，琼斯身上却多了好几道口子，她整个人甚至因为承受不住光刃的袭击，而以一种很不雅观的姿势倒栽在地上。

　　“哼，雕虫小技罢了。”在拉里的眼中，安路斯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罢了，他猛地直冲过去，躲在二楼的杰森却在同一时间张开了风盾，这使得他的冲击力一下子减弱了很多。拉里这才大吃一惊，他立刻调动起体内的斗气，决定要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只要拿到了房契，就可以立刻脱手换成了金币，然后他还要给自己置办一身上档次的行头，以便在今天下午能够顺利参加华耶尼伯爵的茶会。这可是他进入上流社会建立人脉的开始。拉里忽然想到了斯维尔那般春风得意的模样，哈哈，大家同是姓“奥兰特”的，也许有一天，他也会成为那样的人物，穿着最华美的衣服，享受着最美味的食物，接受着众人的仰慕。哼，等到了那时，他完全可以一脚把琼斯这个喜欢要挟他的蠢女人给踹了……

　　“对，不要放过他！哎呦，他竟敢伤到我……哼，我一定要以‘藐视贵族’的罪名，将他丢进监狱。”半躺在地上的琼斯还在中气十足的大喊着。不过这倒是提醒安路斯了，他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治疗魔法落在了琼斯的身上，将她的伤口都彻底治愈了。

　　琼斯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以为安路斯这回害怕了。拉里已经一拳砸在了安路斯的胸口，那一瞬间，维克托像是爆发了潜能一样，动作飞快地将安路斯扯到自己身后，那一拳就落在了维克托的身上，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应着安路斯的吩咐，一直躲在后面的托尼终于忍不住冲上前来，将维克托抱在了自己怀里，毫不畏惧地怒视着拉里。

　　而就在这时，一列护城军绕过街区，忽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琼斯十分得意地看向带军的那位军官，指着安路斯和维克托，命令说：“把他们全部给我抓起来，以奥兰特的名义！”

　　“上。”军官命令道。很快，一群人将琼斯和拉里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