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吴氏教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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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挽绿的回话，吴氏点头表示知道了，让人把阮娘带上来，然后转身看着装傻，不肯走的女儿：“既然这事你撞上了，你就在一旁看着吧。”
沈明嫣傻笑：“娘，我好奇嘛。”吴氏摇头，一想正好叫她看看，也好学些手段，便不再赶她，拉着她一同坐了，命阮娘进来。
“婢妾阮娘，拜见夫人。”阮娘规规矩矩的跪在吴氏面前。收起了刚刚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你求的事我已知道，可是我不能答应你。”吴氏轻描淡写的说道。
“婢子愿为夫人做牛做马以报夫人大恩。请夫人不要送婢子去威武将军府。”阮娘磕着头，向吴氏请求道。她向沈明嫣求情的时候自矜身份，自持是沈琳姬妾自称用的是奴，现在到了吴氏面前，就老老实实用婢子自称了。
“做牛做马的人多了，也不差你一个。既然是威武将军亲自点名来要，我们国公府又岂有不给之理。”吴氏不为所动。
“夫人请您可怜可怜婢子。”阮娘苦求。“求夫人慈悲，婢子来生结草衔环……”
正说着就被打断了，有人来禀，说国公回来了。阮娘一瞬间泪落如雨。看得沈明嫣赞叹不已，真是神一般的眼泪啊。难为她哭的如此唯美，娇娇弱弱的惹人怜惜。
“这是怎么了？”沈琳一回来就见到阮娘苦苦哀求的样子。
“您回来了。”阮娘一见沈琳，脸上做出喜极而泣的样子，含悲带笑的，眼中带泪，将落未落，真是楚楚可怜。
沈琳见了，难免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知道妻子向来不喜他的姬妾，但也没有刁难，这种情况他还真没见过。再说他已洁身自好好久了，妻子没道理吃干醋。
“你先起来。”又问吴氏道：“这是怎么回事？”
“当我欺负你的美人不成？”吴氏柳眉一挑，淡淡的暼了沈琳一眼，凉凉的说道。
“我也就随口问问，”沈琳气弱，背着众人冲吴氏讨好地笑笑，赶紧走到吴氏身边坐下。
“阿爹。”沈明嫣行礼问好。
“阿嫣也在呀。”沈琳正了正神色，端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在小孩子面前还是要维持一点父亲的颜面的。
“既然正主回来，你有什么话自己跟他说去。”吴氏无视沈琳的讨好，转头对着阮娘说道。
“婢子不想离开国公府。”阮娘也不起身，跪着表白道，“阮娘不幸沦落风尘，是您把阮娘带回了国公府，救了阮娘脱离苦海。那时阮娘就发誓要好好侍奉国公爷，妾虽蒲柳，愿长伴君侧。”
说着情真意切地望着沈琳，眼中泪光盈盈：“阮娘不愿离开国公府，哪怕是不再见您，只要给阮娘一个栖身之地就好。望您看在阮娘一片真心的份上，不要将阮娘赶走。”
她倒是一个字也没提吴氏，却把吴氏黑了个够：为什么不能留在国公府了，原是主母善妒，活脱脱容不得人的妒妇形象挂吴氏脸上了。
哼哼，吴氏听了忍不住冷笑，她想的却是：真是好一出英雄救美，风流佳话。
沈琳不自在地挪挪身子，对吴氏讨好一笑。
“为何要你出府，你且说来。”沈琳转头对着阮娘却是一张严肃脸。
说实话，沈琳完全不记得有英雄救美这回事，也没想起来面前的女子是谁。沈琳虽有过风流的时候，但都是逢场作戏，除了自己的妻子，还真没有那个女子入过他的眼。不过被一个美人这样倾诉恋慕，他的心里还是挺得意的，面上却故作平淡，老婆还在旁边看着呢。
“听说是威武将军府要人。”阮娘怯怯，“婢子宁愿在国公府端茶倒水，打扫庭院，做一个普通侍女，也不愿离开国公府。”
说着转向吴氏哭求道：“夫人，阮娘不过是一卑贱奴婢，您就当婢子是只小猫小狗，给个小角落让婢子自生自灭，婢子只求能留在国公府，万不敢奢求其他。”
沈明嫣感叹，瞧这话说的，任谁一听，倒像是正室欺压小妾，拿她送人了。既表了情，诉说自己的可怜，又暗暗告状吴氏容不下她，她不过是无辜受伤的小女子而已。
“怎么李厚那家伙来讨人？”沈琳回身问吴氏。阮娘这告状水平不错，不过他已非当年阿蒙，原则上的错误是不会犯滴。PS：所谓原则，一、夫人都是对的；二、如果夫人错了，参考第一条。
威武将军府上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李厚出身草莽，生性残暴，姬妾稍有不适意，动辄打骂，甚至虐杀示众。偏偏其又喜好女色，姬妾颇多，听说他家每年都要补充十数人。
自家也不过两百年基业，又被教导不可忘本，沈琳自然不会轻视李厚出身，但他很是不耻威武将军的作为。如果不是必要的应酬，他绝不想与之为伍。阮娘要真去了威武将军府，真可说是前途未卜。
“这可是你自己做的好事。”吴氏说着示意挽绿给沈琳说说原由。
“主人容禀。”挽绿碎步上前，躬身道。
见沈琳点头，便接着说道：“前些日子主人设宴，席上阮娘曾去献艺。今日威武将军府上来人，求要阮娘，说是威武将军见之难忘，愿以百金相求。”
“夫人打理后院，认为此乃小事，便应了来人。”说完仍低着头，等沈琳挥了挥手，方后退几步，立在了一旁。
“夫人，”沈琳有些讪讪，送妾这等小事他也的确不会过问，只是阮娘求到面前来，又是送给李厚，他就有些怜惜，“不如回了将军府的人吧。”商量的语气。
“夫人开恩。”阮娘一听沈琳为她求了情，赶忙磕着头求道。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吴氏也不看沈琳，“若是为了她得罪将军府，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您自去同威武将军说罢。”
威武将军官居二品，虽无封爵，但官职可是在沈琳之上。其人以军功起家，手握兵权，还掌着一□□林卫，深得皇帝信任。京中世家就算心中看他不起，也不好与之交恶。
“这，”沈琳语塞，一个姬妾与威武将军府的关系比是太微不足道了些。
“主人怜悯，”阮娘一看沈琳有些犹豫，含泪求道。“此去将军府阮娘可就没有活路了，您于心何忍。”
“我自己去说就自己去说，晋国公府还怕了他一个草莽不成。”沈琳有些赌气。
沈琳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怜香惜玉，晋国公府的姬妾们日子都过得挺滋润。吴氏也是习惯了，反正沈琳被她牢牢抓在手心里，对他偶尔毛病发作就当成热闹看了。
“你以为人家草莽出身就真是傻的？我看威武将军可清楚得很，凡是各府上送的他可从没虐待，不喜了就转送，那些死的可都是他自家买的。”吴氏淡淡的说道，不再搭理讪讪的沈琳，自对女儿说道，“阿嫣，咱娘俩也别在这惹人眼，走罢，好给人腾地儿。”
“哎，”沈明嫣脆脆应一声儿，跳下来，牵着吴氏衣角跟着就走。
沈琳慌了，忙拉住吴氏袖子，连声道，“送走，马上送走。夫人大度，且饶了为夫这一遭。”
至于阮娘，谁还管她。
处理完阮娘都到饭点了。沈明达留在幽篁里乐不思蜀，于是只一家三口默默地吃了饭。
沈琳是心虚的，吴氏不开口他也不好妄动。沈明嫣打酱油，待会还有好戏看呢，现在要降低存在感。惟有吴氏稳坐钓鱼台，淡定地吃着饭。
沈琳也知道威武将军不傻，不过他可没关心过人家的后宅，同僚谈论间也只说道威武将军有杀妾嗜好，然后引得一群人唏嘘不已，哪有关注到人家杀的是买的还是送的。
“我这不是一时心软嘛。”饭后见吴氏还是不搭理他的样子，沈琳急了，围着吴氏解释。
“是您是一时心软，我就是那心狠的。”吴氏不为所动。
“阿瑜……”声音拖长。——乃是在撒娇么？
沈明嫣强势围观中。每次看老娘修理老爹，都很欢乐啊。
“小孩子回去睡觉去。”沈琳终于想起还有个女儿在旁边看着呢。他的严父形象已经不剩多少，剩下的那点还是得维护维护的。
“诺。”沈明嫣见老娘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依依不舍的走了。每次都这样，好歹给我看次后续呀。
第二天，沈明嫣一看到老爹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就知道雨过天晴了，夫妻俩完全把闹别扭当情趣了。
“沈明嫣你可知错？”找了个空闲，吴氏屏退了众人开始教女。她每次要正式说教的时候就会直呼沈明嫣的名字，以示郑重。
？沈明嫣摇头，她保证没有犯错误。
“你错在纵容奴婢欺主，她哭你就听着？傻不傻！”看着女儿的傻样，吴氏有些无奈。女儿对身份之别太过懵懂，像阮娘这件事，她居然傻傻同人纠缠，被个奴婢拖住。那阮娘是什么人，贱籍奴婢！敢拦路不放，叫人拖下去打死算完！府里各处的护卫难道是吃素的？也就她家女儿傻，跟人费口舌。
她知道女儿在锦绣园里跟两个庶出姐姐也相处甚欢。若不是女儿特意结交，那两个庶出之女也不敢如此相处。沈晴倒还罢了，以后好好找门亲事，为女儿添个助力也不错，沈芸就有些心机，不起坏心还好，有歪心思女儿肯定吃亏。不过有自己看着，谅她也翻不了天去。
好在女儿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教，她今日提醒一番也好防微杜渐。
“嗯？”沈明嫣抓头，“她来哭诉我又不好拦着。”
“怎的不好拦着？你是主她是奴，奴婢胆敢拦着主子，吃了熊胆了。当场就该处置了她，哪像你还好声好气的听她说什么情。”吴氏有些恨铁不成钢，“这种奴婢最是纵容不得，今日不满敢拦路，明日不满就敢报复了。”
“有这么严重么。”沈明嫣弱弱道，她以为就是一普通事件，突然被上升到这种高度，她有点心虚。
“怎么不严重，你不立起来，别人就敢有样学样，不把你放眼里。奴婢们造起反来，皇帝也有拉下马的。”吴氏一戳女儿脑门，“你书都白看啦，我记得你近来的功课有前朝史记哩。”
“阿娘教我。”沈明嫣扑到吴氏怀里撒娇。
吴氏最过不得女儿撒娇的小模样，绷不住脸笑了，“你年纪还小，手腕可以慢慢学，你只需记着你是主人，是你掌握奴婢生死而不是奴婢反过来辖制你”
沈明嫣低头，当了二十几年屁民，观念里的人人平等就没转过弯来。
吴氏接着说道：“你与沈晴和沈芸相处娘不说你，但你要记着，你只有两个兄弟。”
“阿嫣明白，”沈明嫣撒娇地抱住她娘的胳膊，认真道，“祖母、爹娘、大哥、五哥还有我，我们才是一家人。”
“你心里明白就好。”吴氏给女儿科普，“你不知道，我们家还是好的了，有的人家庶出子女不过是嫡子女的奴婢而已。”这年头有从母的说法，贱妾生的子女如果主母不认，就跟生母一样是奴婢，就算认了，庶出的地位也不高。沈家待庶出算是好的了。
沈明嫣很惊讶，她知道自家对几个庶出兄姐不重视，她还以为是老娘管的太严了，老爹不好过问。原来是风气使然。
“那像阮娘那样的小妾呢？可以随便送人吗？”沈明嫣提出了她的疑问，前世看过太多嚣张小妾的电视，小说了，现在再跟自家一对比，她对此很是不解。
“大燕律例：‘妾通买卖。’”吴氏继续给女儿普及常识，“并且阮娘可不是你爹的妾，说得好听点叫妾，其实是婢子姬人之流。按律例，士人权贵可立二妾，这指的是有正式纳妾文书的妾。你爹可没有妾，姬人，婢子的倒是很多。这些，不过是玩意罢了。有正式文书尚且是买卖之物，阮娘这种更上不得台面。”
婢妾命贱，像威武将军那样残暴的，沈琳他们不过是说他生性残忍品德有亏，有谁会说杀人偿命，衙门里交点绢帛便可抵罪。这话吴氏没有对女儿说。
“这样的女子真可怜。”沈明嫣有些唏嘘，“幸好我是娘的女儿。”
“乱想什么呢。”吴氏有些好笑，一时也有些感叹，“是呀，女子命苦，一旦沦落，不过是地上的尘土罢了。”
一句话，母女俩各有所思。良久，沈明嫣还是忍不住轻声道，“爹有那么多姬妾，娘你不伤心吗？”
怎么不伤心，只是天长日久，那伤心也淡了，可以装作不在意了。吴氏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淡淡笑道，“不过几件玩物，不喜欢就换了。”
所以，还是会伤心的吧，沈明嫣敏感地察觉到娘亲轻描淡写下的在意。只是世情如此，作为女子又能如何呢。沈明嫣顿时对自己今后的婚事一点都不期待了。
而房外，一个屏风之隔，沈琳听了吴氏这话，正打算进屋的步子一顿，又悄然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吴氏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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