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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我回来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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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门,不是俺不更,只是……俺们着段时间忙着论文,忙着毕业,忙着找工作(到现在都还没着落的可怜银),忙着看文……说漏鸟,5555,总之,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天意,终究已注定,反正……大致上就是这样,迫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我现在才来更,请大家相信,俺是绝对不会7滴,胜利就在眼前,我会争取早日完结滴……
敬请期待下文(留言……吧)
当余家老爷子一行人的船还没有驶进湖北境内时,一只绑了白飞飞被劫消息的信鸽就已经在余夫人的紧急命令下从湖北分舵出发来寻找余醇他们了。
“咕咕”
一只全身雪白的信鸽快速俯冲过来,向正迎向船头的余醇飞去。熟悉的声音让正在思考着某些问题的余醇瞬间回过神来,意识到有自家的信鸽带消息来了。
他仰起头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晴朗的天空里那白亮亮的光线让他很自然的眯了眯眼,果然,一只带有自家标记的鸽子脚上绑了个精巧的竹筒猛冲下来。余醇无奈的摇了摇头……哎,湖北分舵里养的鸽子怎么就跟分舵舵主的性子一个样,都是这么横冲直闯的!话虽如此,但余醇还是没停留的抬了抬手,手势刚摆好鸽子便落下了,时间上,掌握的分毫不差。
看着带了自家里亲切感觉的鸽子,余醇不自觉的面露出微笑。他先是轻轻的逗了逗长途跋涉飞过来的那鸽子的下巴,然后才取下封存在竹筒里的蜡丸,左手从那个一直都随身携带却有着许多奇奇怪怪,种类各异东西以致让风流他们惊奇不断的木盒里取了点饲料随手喂给站在他肩上的鸽子嘴中,再又轻拍了拍它的头,才右手拇指时值微微发力,捏碎了蜡丸,取出里面的信看了起来……
瞬间,余醇本来就没什么颜色的脸白得更惨了,血色迅速退尽之后的苍白面孔下甚至还透出一抹铁青,他手猛的一握,紧紧的将纸条攥在手心中,咬紧的牙关似乎能听到“咯咯“的骨骼用力声。
“咕咕。”不明就理的信鸽疑惑的撇过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人一下子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忽然信鸽突的迅速拍起翅膀冲上蓝天,飞快的逃离这个人——因为凭借一种动物天生的敏锐感觉,它在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杀意。
“风流,霍云!”余醇费了很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喊一声将自己的两个属下招来。
还呆在船舱里的众人,忽然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公子那平静到有些恐怖阴森的声音,都先是一愣,随即马上感受到一股顺着双腿从地上猛窜上来的寒意,连皮肤上都不由自主的冒出一粒粒疙瘩,霎时间能将整个人连同血液和心脏都冻结掉。风流和霍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诧异的不得了,要知道,他们这位余家的幕后掌门人,向来都是以温和儒雅著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千年不遇。
待大家匆匆赶过来之时,余醇已经收拾好情绪,恢复到平常的模样,只不过他那迎风而立后留给众人的背影,总给他们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公子,出什么事了吗?”风流和霍云关切的迈前一步,异口同声的问。一旦涉及到正事,他们两人倒是出乎意料的合拍。
余醇转过身,丝毫不理会随风乱舞的长发,他缓缓一笑,好像在宣布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恩,刚收到来自湖北分舵的消息,两天前白飞飞被不知名的人带走了。”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的难看起来,尤其是脾气暴躁的王舵主,整个脸红的几乎可以滴出血来。这个自然,白姑娘在他的地盘上被人绑走,怎么说都是他最没面子。
“什么?!”最先开口的,居然不是沈浪,而是熊猫,风流,霍云三人。他门的脸色瞬间也退成苍白,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余醇默默的观察了下众人的反应,在心中暗自为只略变了变脸的沈浪赞赏的点点头:在这种时候还能把心绪控制到这样的境地,沈浪的确不简单。他垂下眼,没有忽视掉沈浪然间猛的捏紧的拳头:呵呵,表情上没有变化,不代表心里没有想法啊!
“公子,有劫持者的消息吗?”风流和霍云再次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下他们间特有的心有灵犀术。
“没有,分舵的人说,飞飞是在深夜被劫的,房间里甚至没有打斗的痕迹,路上也没留下些什么,看来是个高手。”余醇恭敬的将纸条递给自己的父亲。从刚才开始,余老堡主就一直是一言不发,一张最抿的紧紧的,神情严肃。
余老堡主接过纸条,默默的看了一眼,随后又无声的递给站在对面的沈浪手中,不过仍旧是一言不发,不过脸色更阴沉了。
沈浪快速的扫了一眼上面所写的内容后,也把它传给了其他人。当纸条在这些人手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余醇手上时,每个人心中都对纸上的字一一记熟。
“公子,现在怎么办?”风流难得严肃的问。
“唔……”余醇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习惯性的搓了搓,又轻摸了摸那张看得烂熟的纸条,扫视了一周后,不紧不慢的回道:“对方是个高手,你们看会是谁?”
“醇儿,你怎么看?”不愧是经历过腥风血雨,戎马一生的老军人,慎重几乎已经成为他们的本能——想要在战场上活命,谨慎和实力同样重要。所以,余老堡主在发表自己意见之前还是先征求了下儿子的看法。
“余大哥,白飞飞现在眼睛看不见,被人绑架只怕……,我们要赶快去救她!”不可否认,这一段时间在众人的潜移默化之下,朱七七对白飞飞的认同感是直线上升,到今天能这么关切的说出这番话,也很是正常。不过,风流和霍云在一旁互看了一眼,心里默契的得出一个结论:她这说的是废话,现在他们不是正在想办法吗!对于白姑娘被劫的事,还有谁能比他们余家更心急如焚的!
从一开始的“愚蠢”到现在的“余大哥”,余家人对这个自来熟的大小姐普遍抱着看戏的心态,没有恶意,但也没有好感。没办法,虽然知道这位朱家小姐其实也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本质上还是善良和热心的,可这群常年在生活中摸爬滚打的年轻人,对这种受人保护,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姑娘大多不带什么好感。尤其是夹上他们和白飞飞的关系,能做到对朱七七和颜悦色已经很不容易了,哼,想要他们真心喜欢,那不可能。对这样仗了家里势力和自己两分大胆就不知天高地厚,敢勇闯江湖的小姑娘他们见多了,单纯会让她走错方向,而热心则会让她越错越远。这可比那些恶人麻烦多了,因为她们总会在无意间制造出许多自己又收拾不了的烂摊子给别人,却又每每让跟在后面收尾的人无可奈何。余家的发展,可以说全是靠这群年轻人给撑起来的,这二十年来,余家的风风雨雨,发展道路上的曲折艰难,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他们在经历了人情世故,生活艰险后,所拥有的阅历和经验早已不是一般的年轻人能比较的了,所以在他们看来,这种莽莽撞撞,不知进退的性子,只会给自己和旁人带来危险,而所谓的“只是想帮忙”,并不能成为她惹来麻烦的借口和造成伤害后被原谅的理由。
不过,余醇毕竟是余醇,虽然其他人都这么认为,不过在他的脸上并没有这样的痕迹,他对朱七七提出的任何问题都保持着一贯的耐心和温和。七七不是笨蛋,这样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儿女,在察言观色方面,自是有一套无人能及的精准判断,虽然没明说,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风流他们对自己那种不在意的态度,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余醇这样温暖的态度,让她更觉心安,所以也就更水到渠成的,她对余醇也抱有越来越多的好感,称呼上也迅速变成了亲切的“余大哥”。而余醇在初次听到这样的称呼时,唯一的反应也只是面带微笑的挑了挑眉,没拒绝也没答应,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可是,“朱姑娘言之有理,在下也对此事心急如焚,也正想请教一下沈兄他们的看法。”没错,尽管这边已是“余大哥”,但在余醇这,自始自终都是恪守礼教,称七七为“朱姑娘”。这样一个不份亲疏的称呼,此刻却是把两人的关系把握的分外巧妙,不远,却也不近。
七七自然是听到了这个称呼,她有些忿忿的握了握拳,见余醇一副理所当然,坦坦荡荡的君子模样,也只能生闷气似的用力把头扭到沈浪这边:“沈大哥,现在怎么办?”
沈浪不着痕迹的退了退,对于七七和余家这场莫名其妙的斗争,他自然是看的清楚分明,不过现在他正为了飞飞的事,忙的焦头烂额,也没心思在管这些个意气之争,女儿心思。不过就算是没有飞飞被劫这事,他也不会在趟这趟混水了。这次出行,让沈浪颇有感触,以前也许正是因为他管了太多别人的事,太为别的人事物讲究坚持,才弄的自己一身乱,才最终在后来造成他和飞飞擦身而过的遗憾。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这句话也许在这里不是很适合,但沈浪还有从中体会到也许正是因为他为别人的事太尽,才搞得自己和飞飞缘分早尽吧。所以,这次能和飞飞重逢,不管是不是老天的恩赐,他都会格外珍惜,不会在像以前了。这一次,他一定会把飞飞放在最前面,其他的……以后在说吧!
“余兄,看来在下要在这先像你告辞了,这一路上多谢大家照顾,至于猫儿和七七就先麻烦大家,送回湖北吧?”沈浪说了个好像没什么关系的话题,砸的众人一阵晕糊。
“恩,这个自然。”余醇再次打量一沈浪一番,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浪,你说什么呢?!”性急的熊猫儿一听到沈浪这话,先前还没想清楚的白飞飞的问题,立即抛到脑后,气呼呼的追问道。
“是啊,沈大哥,你要去哪里?是要去救白飞飞吗?我也要去帮忙!”七七自告奋勇的冲过来。
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朱七七敏锐的叫人意外,她居然能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发现沈浪已经准备要去救白飞飞的事实,这实在是让人佩服。不过,让众人一脸“不出所料”的是,她后面接下去的一句话。“我也要去帮忙!”
开玩笑,让她去帮忙,那绝对是火上浇油。做不到锦上添花,更做不到雪中送炭。所以,不管是还没想去要去哪救人的风流他们,还是还没想到要怎么样才能和沈浪一起去的熊猫儿,甚至是心里另有一番打算的余醇和沈浪,此刻都整齐划一的制止道:“不行,太危险了,七七(朱姑娘)你还是先跟他们(我们)回去吧!”
“哼,不去就不去。”七七很没面子的哼了一声。这次,她倒是很快就没再坚持说要去了。
解决完这个麻烦,其他人才开始考虑剩下的问题。
“沈浪,要去救人,算上我一个。龙潭虎穴,我们兄弟都一起去!”熊猫儿豪气万丈的拍了拍胸脯。
“猫儿,这次不行,我一定要自己去。”沈浪定定的看着熊猫儿说。
“是危险吗?你知道,兄弟我从来是不怕的!”熊猫儿以为沈浪是担心自己的安慰,便大笑着反手拍上沈浪的胸口。
“不,不是危险。”沈浪被熊猫儿的蛮力震的倒退了一步,但还是严肃的看着熊猫儿:“只不过,这次一定要是我自己去。”是的,无关危险,而是关于一个男人的尊严。也许其他人还不知道是谁劫持了白飞飞,但沈浪已经心中有数,所以这一次,已经变成了两个男人间的战斗,所以这一次,如论如何,白飞飞,只能也必须由他去救。
“沈浪,你……”熊猫儿瞪着沈浪,他从没有看到过沈浪这样的目光——严肃,正经,沉默的愤怒,无声的恳求。这样复杂的眼光,让熊猫儿明确的知道沈浪的决定,他知道,这是一场不容许别人插手的战争。猫儿压下自己在胸膛中翻滚的激动情绪,一手拍在沈浪的肩头,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小心!”
“知道!”沈浪也不多言,抬手反握住熊猫儿压在肩上的手。兄弟间的默契感油然而生,他知道,不用多说什么,熊猫儿都会明白。
众人还没有从他们两之间没头没尾的对话间弄个明白,就看到沈浪抱拳道:“保重!”
“哎……”朱七七,风流,霍云,王放眼看着沈浪一个翻身就跳下了船,动作轻盈的落在岸上,他们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沈浪转身离开。
“等等。”一直没有开口的余老堡主在沈浪落地的那一刹那,出声唤住了他。
“老堡主。”沈浪恭敬的转过身,等待着余老堡主的开口,一直都笑眯眯的脸上,只剩下一片坚定。他是晚辈,自然不能违背身为长辈的老堡主,对这不明来意的低唤,他虽保持着应有的恭敬,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做的决定,即使余老堡主开口,也是不会改变的。
余堡主也没说话,他只是深深的审视了这个接触不多的年轻人一番,眼光毒辣尖锐。突然之间,他释放出一股巨大的压力,向沈浪袭去。这那些个江湖上的人所拥有的压力,和经历过战场上的人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这种压迫敢,甚至能从根本上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旁边几个修为较差的船员,已经被这种压力逼的血气翻腾,定力差的,甚至还“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船上的风流他们虽没这样,但脸色已经开始发白,额头上渗出一滴滴冷汗。完全不会武功的朱七七,要不是身边的余醇腾出一只手,在她背后输入了内力,只怕一时间是会走火入魔,经脉寸断而亡。岸上的沈浪,当然也没逃脱这种影响,他用尽全力才克制住翻腾的气血,拼上真气,防止自己走火入魔。就在他以为会气竭而亡时,老人突然收回了刚才他所释放出来的巨大压力,让众人只觉松了口气。这一收一放间,老堡主完全不见有什么不适,由这份收放自如的功力可见,他的武功境界。余老堡主目不转睛的盯着沈浪又看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三句话:“一切,就拜托你了!”
沈浪虽没动余老堡主这话的含义,但也还是慎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大步向前迈去。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半新不旧,却摩擦的很光滑的木牌扔到了沈浪的眼前。
“你凭这个,可以在任意一家‘青’字号的商铺里拿东西。沿途的‘青’字驿站里也会为你提供马匹。”余醇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在此时听的分明。他将沈浪的反应是从头看到尾,一直没有开口的眼看着沈浪上了北岸,才掏出令牌扔给了沈浪。
“公子!”风流和霍云大惊失色,忍不住喊道。
“由他去吧!”余老堡主截住话,拦下了他们的后话。
沈浪捡起这个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木牌,简单的扫了一眼,只看到上面用小篆刻了个‘余’字,其他什么也没有。不过,沈浪也不关心这个,他向余醇点点头,将木牌收好,再向船上的众人行了个礼后,提一口气,便头也不回的运起轻功向北奔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余醇才开口下了今天的第一道命令:“传令下去,全速起航。风流,你和霍云跑一趟,通知其他人,就说……余家的商号三天后全部都要撤完!”
“什么?公子,这是为什么啊?”全部撤出余家商号,这意味着什么,相信没有人比在此的几位更明白了,如果这样,那就是说,从今天起,“水中余”将彻底成为历史,余家的势力,也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这……这和自掘坟墓,没什么区别。
“朱棣已经盯上我们了,不撤,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余醇闭上眼,轻揉了揉额角,无奈的说。
霍云想起那一晚朱棣的警告,脸色便的更难看了,她挣扎的说:“那也不用这么快啊,朱棣并没有限制我们时间,凭……凭堡主的关系,我们应该可以等到全收拾好在走也不迟啊!”
“你说的没错,原本是这样。但现在情况有变,我们必须马上就离开,只有这样才能完全保证飞飞的安全!”余醇对自己二十年的心血即将毁于一旦,似乎一点都不惋惜。他斩钉截铁的下达着命令,没有丝毫犹豫:“通知所有余家人,愿意留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四天后,我在那里等他们。”
“是,公子。”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风流和霍云也点点头,飞身下了船,完成自己的任务去了。至于王放,早在刚才,就已经去了船后面,通知所有船员,全速回航。
“余大哥,你就这样放弃了,不觉得……可惜吗?”七七对余醇回下这样的命令,完全觉得是不可思议,让她想想,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说要在三天内关闭所有朱家的产业的……唔,爹也不可能,二爹……就更不可能了。这些,都是几十年的心血啊。
“没什么好可惜的。我把余家发展的今天,这一切,本来就是为了寻找飞飞。现在找到了,他们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如果还说结束它,能保证飞飞的安全,我为什么要拒绝呢。”余醇一边走向船舱,一边轻松的说。
“呃……难道你不在乎,余家的势力不在,会引起多大的动乱吗?”一直都以为余醇是温和善良仁义之辈的朱七七,听到这样几句和他原本给人印象反差极大的话时,已经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于我何干!我所关心的,自始自终,也只有每一个和余家有关的人。你说我薄情寡意也好,说我冷血无情也罢,在我看来,人的心和精力总是有限的,每新装一样东西,那总会有一样旧的被挤出去。心的大小,限制了我们能在意的事物的数量。我是个普通人,能保护的东西是有限的,所以,我宁可其他什么也不要,全心全意的把我的精力分在和余家有关的地方。至于金钱,名利,权势,我都不在意。而那些依附余家势力的人的死活,很抱歉,我的心已经被别的占满了,对他们实在是无能为力。我可以为了余家任何一个人的安全,放弃这二十年来建立的余家势力,但不会为了那些依附余家的人,冒着让他们受伤的危险。”余醇转过头,正视着朱七七,脸上仍在微笑,而且笑的越发儒雅温和,但他一边微笑着一边说出这样冷酷到残忍的话,却又是那么理所当然。朱七七心中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到底是要为了余家人有这样一个肯自己付出一切的主人而感到幸福,还是要为那些更多不是身为余家人,所以能被余醇在保护余家时,毫不顾及的放弃掉而感到可悲。她不知道,在她短短的二十年生命里,她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既仁慈又冷酷的人……不,也许她遇到过。突然之间,朱七七觉得,这个余醇,和白飞飞有些相似,他们都在某一个方面简单执着,毫不保留的付出而在除此以外的地方,残酷,冷漠着。
连续三天马不停蹄的赶路,当分散在全国各地的余家商号全部接到关闭的通知,并已经开始最后的收尾工作时,沈浪已经站在了高高的皇城墙的外边。
现在是傍晚,最后一丝光线即将被黑夜吞没,在这片朦胧模糊的阴影里,沈浪穿的,依旧是那件陪伴了他很多年的白色长衫,衣服虽然还挺干净整洁,但微微磨损的衣领和袖口,显示出它已经穿过许多次。而他手中握的,还是那把标志性的长剑,剑鞘上和手柄处重新勾勒过的银色花纹,随着不同的光线流转出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光芒,鲨鱼皮包裹制作的剑鞘仿佛是崭新的一样,甚至还打上了蜡,更添一层亚光。在沈浪身边,还安静的站着一匹白色的骏马,顺滑浓密的马鬃,顺着带在暑气的晚风东摇西摆着,好像一群技艺精湛的舞娘,在随着音乐扭动着腰肢,长长的马尾有意无意的左右拍打着,驱赶着落在身上的蚊蝇,大大的鼻孔喘着粗气,马嚼子偶尔龇牙咧嘴一下,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这种时候,通常是街道上最繁忙的时候,收摊的小贩,回家的工人,追孩子的大婶,都将街道渲染的嘈杂不堪。不过今天,一切都显得有些异常……不,是很异常。以那一人一马为中心,十丈以内居然都没有人敢靠近,偶尔一个粗线条的小鬼抓着风车,眼不着路的要冲过来,都会被后面紧跟上的妇人牢牢的撤回怀抱,边紧张哆嗦着边毫不迟疑的快步退到一旁。大家都远远的站在一旁围观着,不敢靠近,也不想离开。在他们确定安全的范围内,看热闹的心态又将他们聚集在一起。事实上,这一人一马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凶神恶煞的举动,也没打扮出什么希奇古怪的造型,他们还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好像一个做学问的人一样,带着纯粹是探究的目光定定的仰头看着高高的城墙,似乎想透过城墙看到些别的什么东西。
这被人围观的,正是沈浪和他的坐骑旋风。话说沈浪下船离开,身边并没有自己习惯的坐骑旋风,本以为这一路上要全靠余家提供的马匹赶路,没想到在他到达第三个驿站时,就在显眼的地方看到了旋风的影子。沈浪忍不住一阵欣喜,也忍不住对余醇暗自佩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通知湖北分舵的人,并准确的将旋风送到他即将到达的驿站,这不得不承认他的遇事周详,安排巧妙,还有余家势力的广泛。虽然也不是说余家驿站里提供的马匹不好,不过毕竟是骑惯了的马,江湖上的人,一旦用惯了什么,多多少少在缺它的时候会有些不习惯,坐骑也是如此。说实话,这次沈浪到了驿站,只是掏出了令牌,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驿站里的老马夫直接领到马厩,从那些每一匹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后才留下的马中牵出最好的一匹,二话不说的就把缰绳递给了他,还细心的包上了上好的干粮和银两,准备齐全的让沈浪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沈浪骑上旋风,感慨的摸了摸它的毛,心道,这余公子考虑的真是周密,连这些个细微末节的地方都想到了,没多久就送来了自己的马,让他更是如虎添翼。
(在很久以后的一次闲聊中,风流无意间提起了这个话题,当时的余醇正押了口茶,一脸莫名其妙的回答道:“不过是听到后来的那个驿站马夫在哭诉说,沈浪骑着那匹他们精心饲养的千里马一天不歇的狂奔了九百里,到驿站的时候活活把马累的脱了缰,让他们那些养了一辈子马,视马如命的老头子心疼的不得了,都不舍得借马出去给他,我才想办法把旋风送过去了,真是的,他要累也去累自己的马去,何苦我白白为他折损自家的良驹去!”)
沈浪站在这也不是一会了,他所处的位置,正巧是皇城墙的一个偏角,从这里进去,不容易被人发现,当然,这也只是对武功高强如沈浪者才言。搁在一般江湖高手身上,这皇城的每一处都是龙潭虎穴。
当夕阳完全落在地平线以下,月亮高高悬起时,沈浪还是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但围观的那些个小老百姓们可是等不住了,他们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这人有什么反应,便开始觉得无聊起来,随即三三两两的拿着东西,挑着担子散开了。
自始自终,盯着城墙的沈浪,对周围人的举动都没什么反应,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站在着,会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但他现在没时间顾及这个。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飞飞被掳走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五天的时间了,拖的越久越不利,而且这次的行动他也想不在牵连别人,所以,沈浪一赶到京城,连任何一家“青”字号的铺子都没去,就是怕到最后会连累上余家。他还不知道,早在几天前,余醇已经下达了“全线退出中原”的命令。所以,当他一进成,连马都来不及拴,就直奔皇城来了。
当身边的人都散的差不多的时候,沈浪才把仰的都麻木了的头低了下来,他转头看了看那匹陪了他很久的旋风,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了上来。他的眼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暖意,笑了笑,轻拍了拍旋风的头:“伙计,从今天起,我们就要过上多姿多彩的生活了。怎么样,觉得兴奋吗?!”
又恢复到以前做赏金猎人时无拘无束,潇洒如风的模样,沈浪笑嘻嘻的对着这个通人性的伙伴有模有样的聊起来。旋风“嘶”的仰了仰头,将脑袋很不屑的扭到一边,眼睛还在瞪沈浪时似乎还带着鄙夷的目光。
“好好,我不说了,哎,真是的,当初要不是你喜欢到处跑,我也不会去做赏金猎人这么危险的工作啊。要知道,我们沈家可就只剩我这么一点血脉了,我自然要小心些才是,不然万一哪天早死了,我不还成了我们沈家的罪人了!”沈浪状似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一手牵起旋风的缰绳,一边还嘟嘟囔囔的小声抱怨着。
旋风跟在后面,用力的甩了甩头,好像真的能听懂话似的,对沈浪的“诬陷”正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是是,我说旋风,怎么你年纪越大,脾气也越大了啊,以前还能说上两句,现在都……!”沈浪无奈的撇了撇嘴,似乎对旋风这这样很头痛:“不过说正经的,等下我在出来的时候,你可要拿出本事来啊,我们沈家的未来,可是全交到你脚上了!”说的,是性命攸关的话题,可沈浪的脸上到没半分紧张,仍就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嘶嘶!”旋风抬起头,骄傲的将头扭到一旁。沈浪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它的脖子,将旋风带到一棵隐秘的树下,也不绑上绳子。他转过身,抬头看了看东边的星空,喃喃的说:“今晚啊……”
半夜,子时。
高高低低的琉璃瓦上,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的略过,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危机四伏的皇宫内苑里,那人影,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毫无阻碍的狂奔,一直来到皇上的书房前,这抹白影才纵身跃下,仿佛是猫的爪子一般,落在地上,竟连一点浮灰的没有激起。那身影向亮着烛火的窗边探去,随即,便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他站起身,理了理因为疾驰而有些褶皱的衣服,镇定自若的伸出手,推门。
“咯吱——”这个并不怎么大的声音,在着寂静的夜晚,好像一只带着锯齿的手一般,撕裂的此刻平静的气氛。也直到这个声音响起,才让屋内的人,察觉到原来已经有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明公子!”跳动中明灭不定的烛火在沈浪的脸上制造出一片阴影,他本来是带着笑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却分外的叫人感觉危险。
意外的推门声,本就让正做在龙椅上批阅奏章的朱棣一愣,而这声平平淡淡的轻呼,更是让他一惊。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皇帝,这种意外,还不足以让他表现失态。借着摇晃的火光,朱棣微眯起眼,费力的从阴影中辨别出来人的模样:“是你?!”
带着三分吃惊和不可置信,朱棣来来回回一想,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来这?”
问的好,这个问题本身包含了两个意思:一、你是怎么进来的?;二、你怎么知道要来这里?这任何一个问题,放在这个地方,这个人身份上,都是难以回答的。
“明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自七品居一别,难道你不记得,还是你邀请我来的吗?!”沈浪向前走来,整个身子逐渐全部暴露在烛光下,连脸上的笑纹和透了冷意的眸子,都看的一清二楚。
朱棣不愧是朱棣,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他很快就恢复过来,脸色,语气,动作的缓和了,好像现在正对着的,是他常见的臣子似的:“哦!沈公子说笑了,在下何时邀请你来过?”不知道是为什么,朱棣见沈浪还成自己“明公子”,便也顺水推舟的没有说自己是皇帝。
沈浪还是一脸微笑:“记得明公子当日好似走的匆忙,想邀在下一叙却连通知的时间都没有,所以便从我这带走……,呵呵,想借此暗示在下来吧!”沈浪笑嘻嘻的回了朱棣的话,随即手一扬,从袖子里射出一股掌风,将身后的门给带上。现在,大殿里,只他们两人。一坐一立,一个如翩翩儒将,一个似风流少年。
两个人都没有在开口,沈浪也不着急,不过他又向前迈出一步,无形间那股逼人的气势更强了。
…………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在压力下,两个人的额头上都开始渗出汗水,虽表面上还是那样云淡风轻,但里面的明争暗斗两人都有着切身体会。
一方面,时间拖的越久,对朱棣就越有利,丑时会有太监过来请示,如果一有人过来,现在两人僵持的巨变势必会被打破,那到时候,沈浪插翅也难飞;但另一方面,狗急也会跳墙,如果还没有到丑时,逼急了的沈浪就采取些什么过激行为,那样,朱棣轻则重伤,重则送命。即便只是受伤,对一个皇帝而言,都是极为危险的。现在天下初定,民心不稳,以前支持允文的那些个势力恐怕又会卷土重来。一旦他受伤的消息传开,朝堂上一日无君,这刚得来的天下只怕会又翻过去……果然,当时应该狠下心的。朱棣紧盯着沈浪,脑子里却想的是南京的那一晚,心中又起了杀心,脸上也不由的泛起一股杀戮之气:当初,是妇人之仁了。
越接近权利巅峰的人,心中的温情,势必会越少。这,也就是所谓皇室无父子,天家不兄弟的由来。
“把她还给我是你唯一的选择。”沈浪也没耐性在等下去。
闻言,朱棣挑了挑眉:“沈浪,你是在威胁朕吗?”见沈浪已经把话挑明,朱棣也不在客气,直接点出自己的身份,企图以这样的方式压制住他。
“如果,你不想身败名裂的话,最好照我的话去做。”沈浪恨恨的盯着朱棣,这一刻,在他眼里,眼前的男人,只是个与他有着夺妻之恨的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其中隐然的厉害关系。还不知道余家和白飞飞的关系,但沈浪背后的一个仁义山庄,在现在的天下局势看来,就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本以为没有人会知道是谁带走了白飞飞,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沈浪就追到了这里。朱棣心有不甘的想:还以为陆游之动作很干净呢,没想到……
“不关他的事。”沈浪也是个善于揣摩的人,看到朱棣脸上青白交加,杀意和恨意交替出现的模样,一下子就猜出了朱棣的想法。
燕王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在行事取舍上干脆利索。一但发现此路不通,便能立即放弃,当年洪武皇帝还在世时,也就这一点,称赞过他。所以,从被沈浪追到这里的那一刻起,朱棣就知道了他是无法在从沈浪手里夺过白飞飞的,不过……,呵呵,沈浪,就让我看看,你们所谓的感情,经得起什么程度的考验。哼,想起昨晚白飞飞那段“一起赴死”的论调,朱棣的脸色更加阴郁了:过会沈浪的反应,我倒要让白飞飞知道,她所在乎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过朱棣此刻,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从白飞飞的归属问题立即转移到自己何时暴露身份的问题上,毫不迟疑的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从发问中,不难看出,燕王朱棣是有一个对文字极有驾驭的人,往往他能用几个简单的字组成的问题,问出许多重点来。而且,他也往往,在一个问题里,又包含了几个小的问题。比如说现在,一句“如何想到的”可以看做是朱棣在问:“一、你是如何知道是我带走人的;二、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虽已是决心会和皇上开战了,但也是不得以的事,如果能不激怒他,当然是更好。毕竟,他还是天底下,最有势力的人。当初即使是余醇决定护送先帝避难,也是在动用整个余家势力的基础上,还采取“偷运”的方式以避其锋芒,而他现在,只有一个人,想要安全的带走飞飞,当然要更加小心。
所以,在这种时候,沈浪很聪明的选择的坦白:“第一次在七品居碰上,我就猜你可能是皇帝了。”
“这么早?!”朱棣一愣,没想到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伪装,居然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被拆穿了。
为了不牵连其他人,沈浪在这里只说是他一个人猜出了他的身份,如果被朱棣知道七七和猫儿他们也都知道了这事,保不准他不会为了保密而灭口。秘密,总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是死人,那当然是更安全的。
“陛下的衣料,是每年专用的贡品,而敢以国号为姓,又自称四公子的,天下间也只有陛下了!”沈浪为了缓和一下刚才紧拔剑弩张的气氛,于是维持了最基本的恭敬,对皇帝,还是采用了敬称。
“恩!”朱棣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点了点头;“继续。”
沈浪克制住自己想冲上去,拎起他的衣领问出飞飞下落的欲望,不着痕迹的顶了他一句:“江湖人,自有江湖的门道。”
“沈浪,如果我一定要留下她呢?”朱棣舒舒服服的靠进龙椅里,貌似随意的问。
“不可能的。”沈浪抬头直视着朱棣,毫无转换余地的说。
“如果朕说,她不留下来,你就会死呢。”朱棣想起先前和白飞飞的对话,反问道。
“夺妻之恨,若不能报,活着有什么意思。”沈浪吐出一个坚定的答案。
“如果,我把这个选择放在她面前,她会同意吧。”朱棣有些恼怒的说着那个他已经得到明确否定答案的话。
“她不会。”沈浪突然间柔下了嗓音。
“为什么?”朱棣一愣,追问道。没想到,他们两个,到真是心灵相通。
“她懂我,一如我懂她。她知道我的骄傲,定不可能做这样的同意,如果她同意了你的条件,是生生的在折辱我。飞飞……她不会舍得。”回忆起那句“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真实和快乐,我怎么舍得……”,一阵熟悉的心痛再次袭来,却让沈浪觉得深深的庆幸和感激。感激着,他们还能重逢,感激着,他们还有机会,把那些不敢说的,不能说的话全部都说出来,让生命,不在有遗憾。
在天下和美人的之间,朱棣毫无悬念的选择了江山,默认了要放白飞飞离开。但沈浪的这种态度,却激起他心底的不甘和愤恨,于是:“来不及了!”朱棣沉下嗓音,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浪,带着邪恶的得意说。
“什么意思?”这回,沈浪当真是凝了脸,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朱棣冷冷的笑了一声,扬起一到劲风把门帘给吹开——
白飞飞侧躺在龙塌上,长长的黑发杂乱无章的覆在床上,白皙的香肩在长发的空隙间若隐若现,光洁无暇又曲线优美的背部就那样裸在外面,只有一角锦被摇摇欲坠的勾在她的腰间,很明显,锦被下的身躯,不着片缕。一只小巧精致的左脚伸在被子外面,连带着露出半截如白玉般的修长小腿,从外罩到贴身的衣物凌乱的扔了一地,甚至飞飞长用的那条腰带还很讽刺的挂在她半悬空的脚上,她似乎很累,正睡的香甜。
沈浪的下颚在瞬间蹦紧,修长的十指被激怒的紧握成拳,白色风雅的袍子,挺立的身躯再次隐隐流转着杀气,不浓,却更尖锐森冷。
这杀气,让当今天子也觉得浑身都不对劲:糟了!
这怒火,让驰骋沙场数十年的燕王,也从未见过。
他是真的,爱惨了这个女人!这深沉而又强烈的爱,可能连弑君也在所不惜吧。朱棣被这恐怖的,巨大的杀意惊的不自觉的站了起来,看着一言不发转过头的沈浪,死死的顶着自己,脸上带着几乎扭曲了的笑容,沈浪身上不断溢出的强烈杀气几乎可以看见——朱棣发誓,他看到沈浪眼睛里有过一闪而逝的红光。
“沈浪,朕劝你最好要三思,不要说你斗不过朕,就算把朕打死了,你也不可能带着她走出这里!”朱棣瞪着一步一步缓缓上前,却好似每一步都有千斤重踩在自己心上的沈浪,不由的开口警告道。
真是见鬼了,为什么他自己都觉得说出口的威胁隐隐在发着抖!为什么他会想都不想的说“就算被打死了”这种话呢?难道他已经一时到了沈浪可能会弑君的行为?可恶,他又不是斗不过沈浪。
“你可以试试。”气到极点的沈浪,说起话来倒是反常的轻言细语,每一个字都压在喉咙里,不自觉的被压低的声线,带着彻骨的寒意。由暴怒取代理智的沈浪,早忘记了先想的要低调行事的决定,一掌震碎了那张千年古玉雕成的茶案。
轰天巨响震惊了整个皇宫内苑,引来上百个前来护架的侍卫——
“全给朕待在外头,统统不许进来!”朱棣瞪着被沈浪拍碎的茶案,心里又气又恨。
可恶,被指染过的女人也要!
看着沈浪愤恨的转身走进卧房,仔细的用锦被将白飞飞裹好,两手小心的抱起那还在熟睡的女子,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迈步准备离开。朱棣怒急的喝道:“等等!”
沈浪背对着朱棣停了下来,完全没把他放在眼中,一句话也没说的静立着,但那股涌动不息的气势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盯着抱住白飞飞背对自己的沈浪,朱棣一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唤住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气恼的咬了咬牙,不甘心的问道:“你不在乎吗?”
沈浪还是没有转过身,但他抱飞飞的手,还是微不可闻的紧了紧。低沉的嗓音在大殿里响起:“我在乎的,从来都是她的将来,而不是过去!”
朱棣颓然的倒在椅子上,苦笑了笑,连沈浪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外面的侍卫,没有他的吩咐,也都不敢进来,只好在门外举着兵器,严阵以待着。
输了,这次是彻底的输了。他承认,自己做不到像沈浪那样毫不在意,这说明,沈浪,的确是比他更在乎白飞飞的本身。
本来是想让沈浪痛不欲生,现在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头痛的是他自己……哎哎哎,朱棣自嘲的摇了摇头,振作起精神——时间不早了,呈上来的折子还没批完,南边的海患还没解决,刚收到的消息,山西又闹了荒……朱棣,他先是的皇帝,其次才是个男人。所以,儿女私情,总是在不重要的位置。
……
………………
里面的声音渐渐趋于平静,在外面紧张等待的侍卫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左看看,右看看,都拿不出个主意,最后,他们知道找到个老太监,指望他进去先打探打探。
被赶上架的老太监,推开门进去,看到一地的碎石渣,和做在龙椅上正专心批改奏章的皇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为难的看了看四周,房间了除了陛下和自己,在也没有其他人了。
“皇上!”没有头绪的老太监,只得先等在门口,轻声请示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做,那先就什么都别做最好。
“恩。”朱棣头也没抬的继续看着奏折,哼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老太监胆颤心惊的等在那,还维持着请安的姿势,什么也不敢动。
“去把里面的东西收拾收拾。”过了好半天,一直都在批改奏折的皇上才下了旨,不过还是语气平淡,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遵旨。”老太监躬了躬神,什么也不敢乱看的就进了卧房,收拾起乱七八糟的衣物和床单了。他知道,这两天,陛下留了一名女子在卧房里,整整十三个时辰没有出去。宫里那些嫔妃娘娘们都在猜测,说这姑娘是不是皇上新看上的宠妃。
老太监不敢马虎,他仔仔细细的先将地上的衣物都收到一边,才开始整理床铺。提起床单一抖,老太监惊讶的几乎要将手中的床单扔到地上——床铺上,竟然没有落红!
难道那姑娘并非处子?还是……
老太监还是低着头,躬着腰,好似正在专心的做着事,但他的眼睛却不自觉的透过眼角,偷偷打量了皇上一眼……算了,皇上的事,做奴才的还是少管的好。少晓,才命长。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老太监抱着整理好的衣物,退了出来,恭敬在站在门口:“皇上,时辰不早了,请早些安置吧!”
“恩,你下去吧。”朱棣仍就是先前那副模样,拿着一直朱色的毛笔,不知道在奏章上批着什么。
老太监再次颔了颔胸,准备退出去。但——
“等等。”朱棣提声叫住他:“天亮后,把这到圣旨……发出去。”
“遵旨。”老太监双手请过圣旨,从缝隙里悄悄瞟了一眼,只见,在圣旨的宣读的地址上,写着四个清晰的隶书:仁义山庄。
初夏深夜的风,虽然凉爽,但在此时,吹在面上,也会带着微微的刺痛感,在沈浪宛如闪电般速度的作用下,晚风将他的衣衫和怀中人的锦被翻起一层层暧昧的白浪。
他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一路狂奔的出了皇宫,但在落下城墙的那一刹那,放慢了速度。双手小心翼翼的横抱着依旧在他怀里沉睡的白飞飞,沈浪一路显得很沉默。他小心的替飞飞掖了掖锦被,将她的身子往怀里搂了搂,浅浅的吸了口气,一步步缓慢得好像是在散步似的在此刻空旷的街道里,安安静静的向旋风所在的位置走去。
在离旋风还有两条街的地方,沈浪微微深吸了口气,有些喃喃自语的感叹道:“好安静的夜啊。”
没头没脑的丢出这样一句话,但他的脚步也不因此而乱了先前的步伐,一如既往的向前迈进,坚定,而轻柔。怀里的人没有什么反应,仍就是闭着眼,半将脑袋埋在他怀里睡着。如果此刻有人仔细去看,会发现白飞飞的脸上连丝毫的变动都没有,似乎连因几根半长不短的青丝落在面上时所能产生的那种酥麻到心底的酸痒都没察觉到,完全一副昏死过去的模样。
“似乎很久我们都没在这样一起走过了吧!”事实上,沈浪并没有低头去看白飞飞此刻的模样。他只是抬头看着前面,不骄不躁的走着。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也没盼着有人回答,沈浪拐了个弯,带着一种暖暖的情感,浮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真好,兜兜转转的,想不到竟再让我能这样的抱着你!”对于还在昏睡的白飞飞的无动于衷,沈浪没有显出一点点的急躁,他一脸平静的抱着飞飞走到旋风停留的树下,也不急着上马,而是好像郊游时走累了一般,背靠着树干,缓缓的坐下,一点都不像刚刚才大闹完皇宫,要马上准备亡命天涯的样子。
沈浪调整了一下怀中女子的姿势,挪了挪她的位置,搂着她的腰身,让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胸口,耳朵贴在心脏的地方,又小心的防着飞飞的脑袋把耳朵压住,尽可能的让她处于最舒服的姿势。他理了理那几根不听话搭在飞飞脸上的头发,随后满足的叹了口气,将下巴轻轻的搁在白飞飞的头上,抬眼看着远处的星空:“你看,今晚的月亮……很亮,不是吗!”
“怎么办,飞飞,我已经不想在跟你玩这种捉密藏的游戏了。”
“我们离开这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吗?”
“我带你回那个崖底小屋,你看怎么样?!”
“唔,那小屋我重新翻新了一遍,你肯定会喜欢的。”
…………
……………………
好像一个被憋了几百年没能讲过话的老人一样,沈浪抱着白飞飞絮絮叨叨的讲了许久,他的声音很低很轻,语速也并不快,就好像是在跟谁闲聊似的,带着平静和满足。像是上好的羊绒缎子,又像是极品的陈年花雕,透着磁性的暗哑中还蕴着醇厚和丝滑,让听的人,好像是着了魔似的,会晕乎乎的沉醉在这片声音里,没有思想,没有知觉,连时间的流失都几乎不能察觉,整个人的身体和意识合在一起,又好像在无限延伸,总之是像抽离了原来的躯壳,混混噩噩却又清清楚楚的体会着,将一切都融化在里面一样。沈浪一个人的自问自答,像是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混乱中,越平静,就越让人胆战心惊。
白飞飞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的睡着。
“你不想睁眼看看吗?今天晚上的夜空,真的很漂亮!”
“恩——不想看么?也好,闭着眼听我说,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
“我知道你是醒着的,大殿里的话,我想你也是听到了。”
“呵呵,是不相信吧?也对,毕竟我一直都是让你失望。”
“不过,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
“好吧,既然你想装睡,那也随便吧!”
“得承认,你想伪装的时候,从来就没有人能发现到底是真是假。”
……
“呵呵,该不该说我是例外了,从认识你到现在,越往后,我能看出来的你是真是假的可能就越高了。”
“你说,这是不是表示,我们又亲近了些。”
……
“算了,还是说些别的吧。”
“不过说什么好呢?你知道,我向来不擅长聊天,干脆也让我俗上一回,学别人一样,讲讲以前吧。”
……
也不管怀中人爱不爱听,沈浪自己就拿定了主意。于是,又一轮的自言自语,就这样开始了。
“离开仁义山庄的时候,大概才十五岁。那天晚上的天空,和今天很不一样,黑漆漆的天上没有一点光亮……那可是我头一次出门,什么也没想,就随便套了件衣服就翻后墙走了。呵呵,现在想想,当初还真挺蠢的,没什么经验,连要换件黑衣都不知道。那天能让我不被发现的跑出去,还真是老天帮忙。就那样空着手的,我什么都没带,就拿了把剑走。当时想着,反正以后是在也不会回着了,干脆把这些都留给三位冷叔和朱爷也好。”
“……出去以后的日子,虽然凶险,却也自在快活……”
“很多人不会明白,为什么我不去报仇……”
“……其实说不恨,那是假的。当年在江湖上漂泊了那么久,也是动过报仇雪恨的心思。可是,真是老天开的玩笑,当我准备好一切回来的时候,在见到他,居然就是在仁义山庄。”
“等我在去到快活城,我就知道我是不能报仇了。”
“他是个极恶不赦的人,但经过这么多年他的苦心经营,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却是十分的必要。”
“单单一个快活城,里面就有那么多人要仰他鼻息生活。如果他死了,那些人怎么办?!还有,他的性子虽然是飞扬跋扈,残酷无情,但也是因此,武林中才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如果,如果这种平衡一旦打破,只怕武林里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呵呵,你一定又要笑我了,说我讲这些个大道理,无非是要掩饰自己害怕。也是,你的眼睛向来都是又毒又准,一定要把人看的无所遁形的才好,对谁都是一点情面的不留的。好吧,那我还是坦白好了,当时这些的确只是些光冕堂皇的理由,真正的……确实是我怕了。一个能单凭自己,就在短短二十年之间把快活城建出今天这规模的人,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收起你那些个故事吧!”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但里面却是一片清冷,就像这今夜的星空一般,深邃神秘而又冷淡。
“飞飞,你……”沈浪被这声音一惊,低下头意外的看着清醒过来的白飞飞,尽管早就知道她在装睡,但无论怎么想也没想到她醒过来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白飞飞冷冷一笑,想挣扎着站起来。也许是因为药效还没有完全散尽,身子还有些乏,白飞飞的动作并不是十分利索。她拽着裹在身上的锦被,费力的坐了起来,随后不得不因为力竭而软软的靠在树干上。
“飞飞,你感觉怎么样?”沈浪惊喜的追问到,但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沈大侠,何时,你这个名门正派,身份显赫的正义之辈,也开始理起我们这些杀人如麻,丧心病狂的邪门歪道,魔教妖女的事来了!”白飞飞勾了勾嘴角,冷冷的讽刺道。
“飞飞,你……你在说什么?!”沈浪错愕的看着白飞飞,却见她满心满眼的嘲笑和敌意。
“我说,你这个仁义山庄的传人,快活王的成龙快婿,不老老实实的呆在朱大小姐的身边,跑我这来做什么?怎么,两年前,在我这演了场戏还不够,两年后,还想在来一回么?”白飞飞妩媚的笑了笑,但口中的话却尖锐刺耳。
“你想起来拉?!”沈浪忽略掉白飞飞那些嘲讽得带着仇恨的话,抓住他所关心的地方问。
“是的,我是想起来了,想起以前那些痴痴傻傻的事情,也想起那句‘错过就错过,不可能在回头的’话。真是历历在目,声声入耳,清楚的很呐!”白飞飞猛的把脸伸到沈浪的面前,沈浪一愣,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些,却看见她脸上更明显的嘲弄。
“你……你的眼睛?可以看见了吗?”沈浪瞪着这双离自己不到两寸的乌黑眼睛,有些发傻的问。
“…虽然看的不清,但现在这样的距离还是能认出来的。”白飞飞有些意外的打量着一下沈浪,他的反应似乎和自己预料的不太一样。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将身子收了回来,瞟了一眼还有些吃惊的沈浪,自顾自的打起坐来。直到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没发现多大问题后,才又再次睁开眼。这次,她首先看到的,是沈浪已经在旋风旁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出发的样子。
“好些了么?那我们准备走吧。”沈浪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很自然的走过来伸出手准备拉飞飞起来。
看着这只挺在她眼前的手,白飞飞原本带着嘲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恍惚,一种熟悉的温暖感从心底滋生并蔓延出来,几乎柔化了她冷淡的表情……突然,白飞飞表情一肃,从刚才那种柔和的情感中抽离出来:“去哪里?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自然是先去湖北,你眼睛还没有完全好,只怕还要找余公子看看。”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白飞飞这话重要的是后半句,沈浪很顺口就这样回答道。
“哼,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白飞飞看着沈浪,打掉他伸过来的手,靠自己的力量撑着树干费力的站了起来。
“难道你不去吗?”沈浪的眼珠子猛的一阵收缩,但在黑夜的掩盖下他隐藏的很好。不在意的收回手,沈浪笑了笑。
“的确是要去……”白飞飞回忆起余老夫人上次单独找她谈的话,浮出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但随即脸色一转,头微微一仰,傲气十足的对沈浪道:“不过,那也是各走各的。”
沈浪有些伤感的摇了摇头:“飞飞,你还是这么好强。”
“我这一生,除了这个,在没有别的了。”白飞飞转过身,背对着沈浪,很平静也很平淡的说。
“不要这样,飞飞!”沈浪听到这话,脸上一瞬间黯然了不少,连嗓音里都透着僵硬。他不敢多说什么,怕这样会更加刺激到她。
“沈大侠,你醒醒吧。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了。”白飞飞依旧是没有回头,淡漠的语调透着疏离。
“你不是,但我还是。我一直都站在这里,从来都没离开过!”沈浪痛心的低吼道。
“是吗?那你如何解释后来你和……,算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反正也都是过去的事,该还的我都还了,该忘的也都忘了,你也不必在说什么!”被沈浪的话激起几分激动的白飞飞,突然间情绪又冷淡了下来,好似心灰意冷一般,对那些以前执着的事也不在乎了。
“你在说谎,你明明就没有忘。这几个月的相处,难道你也想说是什么都不是吗?”沈浪一把拽过白飞飞的手腕,将她撤过面来,双手用力的按住她的肩,愤怒的说。
“是,我是承认,那段时间,我又一次对你动情了。”白飞飞有些激动,她捭开沈浪的双手,怒极反笑的喝道:“十五岁的我能爱上你一次,二十岁的我也能爱上你一次,但不代表着现在,我还会有一样的感情。”
“……”没料到会是这样一句话,沈浪意料之中的愣住了。他呆呆的任由白飞飞甩开他的手,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他的眼睛里只有飞飞一张一合的嘴,耳朵里只是朦朦胧胧的听道:“经历了太多的事,我们——的确是回不到从前了。”
“为什么?”只听到从自己口中发出的愣愣的声音,沈浪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白飞飞,执意要一个答案。
“那时的她们,还会愚蠢的相信别人,还会被人感动。”白飞飞收了收身上裹的锦被,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屑和鄙夷:“她们居然还会对这世间抱有幻想,被人施舍的一点点温柔,都能打动。沈浪,你要知道,她们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一个肯对她们伸手的人。随便是谁,只要肯伸手,她们都会喜欢上的。呵呵,十五岁——二十岁又怎样,终究都还太年轻,太不成熟,太单纯了。而你,也只不过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出现的一个人而已,换成是任何一个人在那,都会有一样的结果。但现在,她看透了,也学乖了,这世上,没有谁是能永远依靠的,也没有能经得起考验的人。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在烂泥里长出来的人,骨子里都黑了,还去妄想什么阳光吗!到最后,也不过是落的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要知道,奇迹,从来都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幽幽的嗓音,说着要经过多少次绝望,多么久黑暗后才能得出的结论,沈浪此刻没有说话,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说什么都是显得苍白的,任何的安慰,都像是在嘲讽。沈浪明白这些,所以虽然心疼飞飞受的苦,却不能开口。
他很想上去,将飞飞楼在怀里,但却是什么也没做,只静静的站在她背后,苦涩的看着那个柔弱却一直骄傲着挺直的背影。无论是遭遇到什么,她都是倔强的从不放弃,即便使背负上一切痛苦,放弃任何希望,她都是这样要强的挺着,顶着。而每一次,她的坚持都是为了别人。
沈浪明白,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她所要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怀抱,也不是别人帮她撑起的一片天空,她所渴望的,是有人能坚定的和她站在一起,共面生死。而当年,也正是因为自己自以为是的举措,才有了后来那些波折。
…………
眼看着瞪着东方的白飞飞,沈浪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从皇宫里逃出来,老实说,确实是九死一生,他的脑子里,从接到余家的飞鸽传书开始,就一直都是乱都,但现在,什么都还来不及想,事情就一件接一件的发生,让他连思考着要怎么跟飞飞说都没想好。沈浪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当看到飞飞那样昏睡在床上的时候,他心里不是没有愤怒,但更多是是心疼和害怕,他心疼为什么这样一个女子,总是如此的多灾多难,呀害怕等飞飞醒过来时,会不会崩溃——毕竟,朱棣所做的那样禽兽之事,对一个女子而言,是生命中最大的伤害。
“算了飞飞,我们先别谈这些了。先……”沈浪叹了口气,本想说找个地儿先换件衣服,可又怕惹飞飞想起那些,便喃喃的接不下去了。
“你想说这个!”白飞飞转过头见沈浪脸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很淡然的说:“我不在乎。”
“呃……”沈浪没想到白飞飞居然来了这么一句,脸上一点伤痛和怨恨的表情都没有,不觉又是一愣。尽管他自己就像是在大殿里说的,在乎的只有飞飞的未来而不是这个,但没想到飞飞身为女子,居然也能这么平静,平静到有些诡异的程度。
“你担心我想不开,以为我会去寻短见?!”白飞飞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娇艳而妖媚的表情,咯咯的娇笑道:“呵呵呵呵,你太小看我了。幽冥宫的教训,武功,人心,身体,性命都是武器,为了复仇,什么都可以牺牲。贞节,哼哼,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种工具罢了。既然那个人我动不了,不如就当是损失掉一样工具好了。”
“是吗?!是吗?!”被这一连串话震的头晕目眩的沈浪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却由原来的茫然渐渐转变成安心,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着:“也好,也好,只要你好好的,随便你怎么想,我都——都可以不在乎!”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离开这吧。”沈浪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抬起头看向白飞飞,在心里把刚才那些情绪全甩开,就眼前的情况提出建议。
白飞飞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当初那些或温暖,或甜蜜,或愤怒,或绝望的情绪依依在心底汹涌叫嚣着翻腾了一遍,最后全部慢慢平静下来,是消失了?还是蛰伏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原以为早就该死了的,没想到一睁开眼,竟还有两年那么单纯的记忆像洪水般呼啸着向她扑来,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发现自己居然是赤身裸体的躺在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同时耳边还传来了那个熟悉的,曾让她绝望了很久的人的声音。那些个对话,她被动的听着,无法思考,无法分析,脑子里一片混乱,模模糊糊的,接二连三的突变让她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假装还在昏迷,本能的不想面对这另她震惊,也另她难堪的地方。闭眼藏在沈浪的怀中,任由他带她离开那里,她的不知所措让她只能先躲在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她的骄傲却为自己这样的懦弱和不敢面对感到羞耻。所以,利用沈浪絮絮叨叨的时间,白飞飞脑中快速的整理一下思路,立即分离了当前的形式,当有了初步的了解后,她立即就睁眼坐了起来,她的尊严不容许自己再躲在那里:“的确,沈大侠,你我就在次分道扬镳吧……”
白飞飞疏远冷淡的接口,却被沈浪打断:“你如今身无分文,这一路上,你打算如何去?”
“你……!”白飞飞被沈浪这么直接的一句话惹怒,一口气顶在胸口,硬生生的堵在那,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沈浪假装根本没发现白飞飞的愤怒,肃下了一张脸,继续着刚才那尖锐又直接的问话,脚下踩着步子一步步的逼进,语速一句比一句快,声音一道比一道强烈,就像是夏季滚滚的暴雷,一声追着一声,一道压着一到,一响踩着一响,让人无处可藏。
“此刻,你衣衫不整,如何上路?”
“另外,没有代步马匹,难道你想走着去湖北?”
“而且,你药效未退,怎可仓促行事?”
“还有,你眼力未好,路上怎么办?”
“何况,你幽冥宫正被武林众道所追,就凭你现在的身手,又没人照应,想安然到达,无疑不是白日做梦?”
…………
……………………
这一声声疾言厉色的追问,好像一张张手一般,毫不留情的用力扯下白飞飞的层层伪装,将她尽力想掩藏的难堪和狼狈,也将她的一切都暴露出来,无法掩饰,无所遁形。最后,终于逼的白飞飞退无可退,背绷的紧紧的顶在树干上,一只手死死的纂着胸口的锦被,一只手用力的撑着树,微仰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的瞪着沈浪那张几乎要压下来的脸,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将人烧着,每随着沈浪多说一句,那火就更旺上几分,到最后,白飞飞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血管里已经流的不是血,而是岩浆。
“不管如何,那也是我白飞飞的命,与你何干?哼,沈大侠莫不是善事做惯了,逮着谁都想帮两把才舒服?!”白飞飞瞪着那双同样冒着火,亮晶晶的黑眸,激起骨子里的那些傲气,硬是将沈浪顶开,倔强的回道。
“哼!”沈浪见白飞飞脾气也顶了上来,退开一步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向旋风走去。毫不停留的翻身上了马。
白飞飞纂着的手用力的紧了紧,也冷哼一声,掉头便要向南走去。突然,腰间一紧,人在外力的作用下被猛的向上一提,眼前的景物一转,只觉得视野更开阔了些——自己竟被人拉上了马。
下意识的一回头,白飞飞愤怒的喝到:“谁……沈浪!”
沈浪牢牢的将白飞飞楼在胸前,注视着白飞飞因错愕和愤怒而胀红的脸,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再一次收力,让两人间的距离贴的更近。灼热的鼻息扑在飞飞的脸上,低沉着嗓音,明明是在耳边说的话,却宛如一字一句都如同重锤般狠狠的敲在她的心底,好像在宣告一般:“刚才忘了说,我也不在是以前的我了。”
“这次换我来追你了,休想……我会放手!”誓言一般的话,伴着疾驰的马蹄声,飘荡的初夏深夜的风中,传的很远,很远,久久不散……
从京城到湖北,一路上两人马不停蹄,终于于四天后的清晨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这一路,白飞飞也不知道是因为本身心中有事而心急如焚得暂且没精力去想其他还是因沈浪此刻出乎意料的改变成现在这强势的作风而感觉到了陌生和无力到对他束手无策,总之,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这几天可以说是沉默不语,噤若寒蝉。
还没有进湖北,余家潜伏在各处的探子就已经把他们的消息接连不断的传回到正位于湖北分舵的余醇等人手里。所以,早已是急不可待的熊猫儿、风流等人,一大早就齐刷刷的等在了大门口,一边焦急的张望着,一边还不住的交头接耳。
“吱——“随着一声沉闷而低长的推门声,关闭了一宿的城门终于打开了。沈浪和白飞飞一颗悬着的心,到现在才算是微微放下。城内不准骑马,所以不愿在此刻惹人注意的两人,虽然心急,但仍是很低调的下了马,随着拥挤的人潮涌进了湖北这座著名的同时也是让他们安心的城市。
“人呢?怎么还没到!都快卯时了!”
“大哥,你别急,刚收到的消息,人都在城外了,这会儿也差不多快回来的!”
“怎么能不急,你都知道他们是从哪回来吗?是皇……,咳,从那地方来,我能不担心嘛!”
“是啊是啊,沈大哥可真敢的,实在是太英雄了,白飞飞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七七,你注意点好嘛!现在关心的可不是这个!”
“知道知道!”
“王舵主,你别走来走去的好吗?看的我眼都花了!”
“我这不是着急嘛!霍丫头,你看都又过了一盏茶时间了,咋人还没到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呸呸呸,王舵主,您别讲这么不吉利的话好吗!您看公子那心心定定的样子,肯定是没问题的,您甭瞎说!”
“是是是,公子都安心成这样,肯定是胸有成竹的啦,我着什么急啊,安心等着就是了……不过,霍丫头,你说公子他是凭什么这么稳啊?”
“我……我怎么知道,公子想的事,能是我们看的透的嘛!”
“哼,我倒是觉得公子可能很早就安排好了,那地方……估计公子也插了人的!”
“可恶,别在那嘀嘀咕咕的,甭以为你跟在公子身边时间长点,就什么都知道!我最讨厌的就你那样了,又学不来公子的成竹在胸,还喜欢附庸风雅的摇扇子,整天笑的贼兮兮,整个儿一狐狸!”
“像你好!脾气辣,说话辣还不够,还从上到下穿一身辣通通的红色,整个人像个炮竹似的,一碰就爆的好。”
“好你个风流,你今天是不是找打啊……王伯您甭拦我,我忍他很久了,今天不教训教训,他还不得了了还!”
“好了好了,霍丫头,别气别气,我们是在等小姐她们的,今天就先各退一步,好不好,算是给我个面子!风流,你也是的,怎么说话的,有你这样跟姑娘家讲的嘛!”
“…她哪像姑娘家啦,完全就一小辣椒……是是,是我说错话了,云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了!”
“哼,我……”
“啊,来了来了,他们回来了!”
“哪,哪!诶,是小姐,是小姐她们!”
当沈浪和白飞飞再次走近那座熟悉的建筑时,就被这一群人涌了过来。
“沈浪沈浪,呵呵,你可真够敢的!怎么样,没事吧?”首先冲上来的,自然是那个大大咧咧的熊猫儿。他大笑着狠狠的拍上沈浪的双臂,很有特色的表达了他的担忧和佩服。
“沈大哥,沈大哥,我都听说了,你可真厉害啊,与千军万马中夺回挚爱,天啊,真是太美了!”沈浪回给熊猫儿一个安心的微笑,拍了拍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朱七七这饱含着女儿家幻想情怀的话,看着七七那闪着光的眼睛,听着她那无限憧憬的语气,沈浪只能把苦笑压在心底,这话此刻在他听来,却是天真着,并残忍着。他是找回了飞飞,却……,那些无法挽回的伤害,无法吐露的痛苦,却已经永远的造成了。
敏感的百灵察觉到沈浪的不自然,有些担忧的问:“你……还好吗?”
回过头看到百灵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沈浪将心事一掩,随即扬起那众人熟悉的笑容,轻快的说:“先进去吧,我可是好几天没休息了。”
至于白飞飞这边,早在他们涌上来的同时,就被霍云拉到了一边,被风流他们围了起来。
白飞飞由着这三人把她拉开,也没先开口,就那样随随便便的插手抱胸往那旁边一站,用带着苛刻评判而冷静的眼光由上至下的将他们细细的扫视了一番,墨如深湖般的双瞳冷冷的看着,整个人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风流,霍云,王放三人心里也是奇怪着,明明白飞飞比他们三人都矮上一点,可感觉上她那看人的目光就是跟上位者似的在俯视着他们,让这三个都是久经风浪的人精儿有种被人看了个通透的感觉,那气势,几乎和公子一个样。随着时间的流失,他们感受到的来自于白飞飞的压力就越大。虽是沉默不语,但在白飞飞刻意营造下,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魄力和威压便逼的这三人冷汗涟涟。
所以,这边气氛诡异的四人,一时都是沉默不语。其实,风流他们在一听说白飞飞被那人劫走后,焦虑之下都曾急冲冲去追问过余醇白飞飞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虽然余大公子一句斩钉截铁又信心十足的无妨让他们都松了口气,但此刻,面对着这感觉上似乎有些跟以前不同的白飞飞,他们都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一个个殃着脑袋欲言又止。气势上就首先低了一等的三人,自然不可能成为白飞飞的对手,在这场无声的角逐上,他们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这也是为什么风流,霍云,王放三个,随便拎出一人放在江湖上都能成为顶尖儿的人才高手,会心甘情愿的在余醇手下做事儿的原因。能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当上余家幕后霸主的余醇,论心计,论实力,论气势,论谋略,自然是各方面都会胜白飞飞一筹,所以在白飞飞这尚且被压的是无还手之力的风流三人,若说是还存了点不服之心,那搁在余醇那,可就是一个个心悦诚服的主儿了。
话扯远了,且先看这边。
这白飞飞站在那,也不急,她有的是时间等着眼前这三人把话讲清楚。她不急,可这边急了,尤其是以性急出了名儿的霍云,更是被憋的受不了。她垂着手,偷偷扯了扯风流的袖子,见他没反应,气急之下加大力,又扯了扯他的衣角。这风流毕竟是个八面玲珑,识人辨事的人精子,他一早就看出白飞飞现在这模样和上次见着的已是大为不同,虽还不清楚她改变的原因和变成什么样,但也知道她现在是等着棒打出头鸟的。所以,喜欢看戏又晓得明哲保身的他,这会儿自然是假装看不动霍云的意思。不过他还很有良心的替霍云着想,担心她这急性子会让她撞到枪口上,所以,在霍云第二次拉他的时候,还反手拽着了她的袖子,意思是叫她不要出头,把这事交给王伯出面,他知道,白飞飞随是冷着一张脸,但对前辈还是会留下分寸的……吧。可惜着平日里也只在做事儿上同风流有默契的霍云,这次也同样是没理解他的一番苦心。反而还气冲冲的一把甩开风流拉她的手,恼怒的想:好你个风流,平时见你能说会道的,这回儿让你开个头反倒是推三阻四起来了。哼!你行,我不靠你也一样。
一见这霍云甩开了他的手,风流立马就苦下了一张脸,暗叫一声,坏了,这丫头看是憋不住了。本还想力挽狂澜一下的风流,在再伸手拉霍云的一瞬间,机警的察觉到从白飞飞那射来一记锐利的眼刀。他抬头一看,哎呀,这小姐根本就是在清楚分明的警告,说你在拦着试试!
风流也不愧是风流,能代替余醇天南地北的跟那些个做生意,成天玩阴谋阳谋,耍心眼,斗志斗勇的人打交道并还能把他们吃的死死的的,也到底是个人物。所以就这么个你横我接的一眼交流里,立刻就知道了白飞飞的心思,见她虽冷着脸,但似乎也没想着把他们三人怎么样,就很顺从的收了手:罢了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死丫头硬要送上门去,我也拦不住。随便她吧,哼,不吃点苦头,你还真不知道我的用心良苦和深谋远虑。
用欢喜冤家来形容风流和霍云,真是一点也不过分,还非常的贴切。这霍云虽是在心里夸下了海口说自己来也不怕,但毕竟直来直去惯了,这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直接问吧,怕勾起些小姐的不快回忆;委婉点吧,自己好像还从来没婉转过,不晓得这委婉话是应该怎么说。所以,那霍云自甩开手猛抬头看着白飞飞开始,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小、小姐,您要不要先去喝口茶!”
“……”
“……”
“咳咳,都进来吧,这一路上辛苦了,有什么话,到里面来再说。”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解救了现在僵局里的这四个人,连带着也吸引了沈浪这边的注意。
众人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看,正是立在门拦旁,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余醇。
和浪荡不羁的沈浪比起来,余醇则显得是傲傲如青竹,皎皎似白云。一袭简简单单的藏青色外袍,配上同色的头巾和浅色的腰带,腰间垂上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随意的往那一站,就生生的生出一股让人不能不注意的到的存在感。说完话,他也没动,依旧是一抹清浅的微笑,眼角眉梢都弯弯的带着说不出的柔和,他的目光一一滑过众人,却在沈浪和白飞飞的脸上不动声色的多停留了片刻,最后自然的收回,放大,囊括住所有人。但正是这份自然淡定的举动和温和亲切的风骨,让终于能亲眼看看这个余公子的白飞飞,在心底偏生出一种想哭的温柔:这样一个人,略显清瘦的身子和憔悴的脸色,还有那不断传来的隐约闷咳,却是坚定的站在门口,不急不躁。明明等待是最让人心焦的事,落在他身上却变的信手拈来,气定神闲起来,好像这种事,他已经做了许多年,早已是习惯了一样。那种煎熬,压抑,焦躁,苦闷,害怕等的情绪都已经影响不到他了。
望着余醇,骄傲如白飞飞,也不由的心中一暖,头一次体会到被人等待的感觉。当然,这细微的心理变化,她掩饰的很好,忍谁也看不出来,仍是冷着一张脸,微微抬高下巴下意识的侧了侧脸,稍稍眯起的眼睛用一种苛刻尖锐的眼光盯着一直微笑的余醇,一言不发。
“是啊是啊,先进来吧。”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拉扯下,这一群人才总算是进了门,将因他们而堵塞的街道空了出来。
“轰——”诺大一个湖北分舵的大门,就这样关上了。
进了大厅,余老堡主和夫人已是早早的就坐在位置上等他们进来了。其他人很自觉的按自己的地位高低和亲疏关系,也都坐在了相应的位置上。但唯独白飞飞还一个人站的大厅中间,既没打算坐到左边沈浪的空手处也没打算向右边余醇的空手处走去。所以,大厅里,此刻的情况是,左右两边的第二席均是空座,而房中间却还傲然的挺立着一个不打算去任何一个位置座的姑娘……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见此情景,原本就眼眶有些红的余老夫人,更是泪眼婆娑起来,连余老堡主也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飞飞,看来你的眼睛似乎有所恢复了,是吗?!”余醇似乎没看出现在局面尴尬的原因,起了个很不着边际的话题开头。
“不错,虽还没完全恢复,但也朦朦胧胧的看的到一些了。”白飞飞谨慎的回道,也不想自己先开头,便顺着余醇的话接着回,一个多的字都没有。
“哎,看到了,看到了,那方子还真有效啊!”除了余醇,沈浪两人人,在场的各位都为白飞飞的视力恢复而由衷的感到激动和欣喜。
“好、好,既然有效,飞飞你就在继续吃段时间,也许能把余毒完全排清呢!”余老夫人那手帕攒了攒眼角,擦去眼泪,终于有了点笑意。
不爱说话的余老堡主也忍不住摸了摸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忧虑的神色淡了不少。
“唔……”但听到她回答的余醇,却是抬眼深看了看白飞飞,忽然浮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似乎……恢复的不止是眼力吧。”
白飞飞心中一怔,更小心了,没想到这个余醇这么敏锐,一句话功夫就看出些东西来了。索性,也不在遮掩,拿出本来的性子,原本就冷艳的脸上勾起意义复杂的一笑:“因祸得福,长了几年见识罢了。”
“咦,难道小姐(白飞飞)你恢复记忆啦?!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呵呵,呵呵呵!”其他人先是意外的一愣,随即立即欢喜起来,比刚才更快活了几分。
“飞飞啊,你受苦啦,先坐下吧。这一路辛苦了,要不要先垫点东西?”老夫人有些哽咽的声音不影响她欢喜的心情,此刻她也坐不住了,冲上去一把把白飞飞拥在怀里,激动不已。
头一次被人拥抱的白飞飞,尽管脸上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但身子也有些不自在的僵硬。她微微施力挣脱出老夫人的怀抱,尽力维持住冷漠疏远的神色,退开一步,双手抱胸嘴角勾了勾,扯出一抹有些嘲讽意味的笑容:“不急,我还有时间先把别的事处理掉!”
此话一出,厅里的气氛顿时一冷,几乎所有人都有背上一寒的感觉……但有一个人例外。
“飞飞,你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被沈大哥救出来的!是不是他一个人力战群雄,拼死相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却仍是毫发无伤来去自如,终于才将你从那狗皇帝手中救出来?!然后抱着你骋着骏马飞奔而去,金色的夕阳下衣襟飘飘,凯旋而归,将一干追兵远远的扔在身后?!”用羡慕的语气描绘着她心中梦幻般的景象,朱七七双手紧握成拳,激动的有些微微发抖,眼睛里还闪闪发亮。却显然是没有察觉到现场气氛的诡异,更没发现身边的人在听了她的话后脸色唰的退成苍白。
“呵呵,是不是力战群雄,我不知道……”白飞飞闻言,慢慢的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朱七七,一字一步的踏了过来。脸上的笑越发是深了,整个人笑的妖娆而妩媚,连声音里都透着一种治荡诱惑的气息:“我只知道,他是在那皇帝的床上……找到我的。”
说完最后一个“的”字,白飞飞已经走到了朱七七的跟前,语气仍是没有什么变化,轻柔和缓,且笑且言,却在一字一句间,散发着阴冷刺骨的气息。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是单纯如朱七七从没见过的,所以她被眼前的白飞飞吓了个浑身发抖,整个背下意识的往后挺,死死的顶在椅子上,她的脸僵着退后,脸上早已是惨白中透着紫青。
“…床上……”只能喃喃自语的重复着白飞飞的话,朱七七脑中一片空白。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自然都能想到。果然,他们的脸色立刻退的和七七一样。
余醇这边的人,猛然间下意识的紧握起双手,愣在那,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白飞飞看着这样的朱七七,明媚的一笑,善意的肯定道:“是啊,床、上!”
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自己竟会对这样一个不解世事,满脑子天真的千金小姐起了那么深的杀心。莫非她的生命还不够忙,花了二十年的准备和心机,却还有时间和心情来找这种人的麻烦!真是可笑。也许,她恨朱七七的,并不单单是她抢走了沈浪,或许还有她的纯真,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她的宠爱,甚至她的笑脸。凭什么同样是女子,她却要在绝望而黑暗的深渊里受折磨,要被母亲日付一日的鞭挞和惩罚,要被人耳提面命的告诉自己,她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找自己的父亲报仇。是的,她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厉鬼,放弃了一切美好,也放弃了一切美好的可能,被仇恨填充的身体,思想,生命,让她成为怨恨的集成体,对她来说,世界已全部黑暗,自己也终于成为一个丑陋的畏惧阳光的怪物。而最可笑的是,她在以为终于获得救赎,肯放弃二十年心血,背叛自己唯一的亲人,想和一个男人长相厮守的时候,为什么自己要拼命的掩藏本性,小心翼翼的维系这段感情,如履薄冰的思考着能说的每一句话和表情,走着每一步,过着每一天,几乎是谦卑的在讨好这个人,在迎合他的理想,明明是想伸手拉住他让他别去可还要微笑着送他离开,永远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为别人奔波,自己要忍受所有的担惊受怕和彷徨迷茫,她的爱情,充满了辛苦和疲惫,带着绝望和悲伤,可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到最后却还是轻易的被这个女子夺走了一切,这,完全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是冷冷的一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大声的嘲笑着她不该存有的奢求和愚蠢的幻想。在想想,自己有多少年没真心的笑过了,为了复仇,对敌人,对对手,对盟友,对棋子,她无时无刻不在笑,却是有几分真心实意,早就忘了真心微笑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了,脸上已经是习惯性的挂着笑,柔媚的,羞涩的,明艳的,许许多多。凭什么,她能笑的那么开怀和肆意,几乎是带着刺眼的光芒,闪着无穷的生命力。不过,也是在这一刻,白飞飞突然看开了,没什么好怨恨的,就当是上辈子做错事,这辈子来还债的吧。至少,她还有着健康的身体,也和朱七七一样,有且只有一条性命。这样就足够了,老天也没有太偏心。
白飞飞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注意力再次转回到眼前,让我看看,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同吧!
“难道……”终于反应过来的朱七七,惊讶的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没有。”突然,一道稳练如深湖般的温和嗓音,坚定的插了过来,打断了朱七七的话。
这样的突变,连白飞飞都感到意外。所有人很自然的抬头望去,正看见余醇神情平静的搁下茶杯,动作缓慢而优雅,在随手抚了抚衣上的皱纹,微笑着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一副从容和自信。
“什么?!什么意思?!”这一次,不管是沈浪这边的人,还是余醇这边的人,都异口同声的追问。
余醇置若妄闻的向白飞飞直走过来,专心的注视着白飞飞,用听不处情绪的语调问:“你在意吗?”
久经江湖的白飞飞,并不像一般女子一样,若被一个男子盯这么久,站这么近,会羞的满脸通红。她头一扬,迎上余醇的视线,一股清高孤决的气势就这样坦荡荡的宣泄出来,想也不想的就斩钉截铁的回道:“不,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好姑娘,不愧是我的妹妹!“不理会自己这边霍云他们被飞飞的话震撼的泪眼汪汪,也不在意沈浪那边对这回答的错愕骇然,余醇微笑着看着那个骄傲的白飞飞,对她的回答满意的点点头。
“妹妹?!”
“妹妹?!”
这下,在继刚才那个“没有”的谜团下,余大公子又扔下一个惊天的秘密,惹来另一个谜团。
“余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向来以足智多谋,沉稳机警著称的沈浪,这下可再坐不住了,他“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等待着余醇给他们一个解释。
“妹妹?!你是说,我是你妹妹?!”不知道为什么,白飞飞对此到显得异常的镇静:“我凭什么相信你?”白飞飞如玉映霜花的脸上,浮出一抹奇异的笑容:“从小到大,我都是一直被人告知着,是谁,有哪些仇人,要做什么,又必然的失去了什么,结果到头来,却发现那些都不过是笑话一场,忍了二十年,苦了二十年,最后居然告诉我说其实这一切都跟你无关。你说,此刻你在突然告诉我,我白飞飞竟还有个这么显赫的家势,你说是你,会信么?”
“我知道你不信。”余醇对白飞飞这样的讽刺,没显出一点气馁和灰心,反倒很赞同的接口道:“凡事,就要求个证据,对别人说的话,全盘相信,本就是愚蠢的行为。”
“哦?!你要拿出什么证据来,信物,还是胎记?!”白飞飞冷冷的一笑,表示她对此毫不相信。
“不,我有更简单明确的办法。”余醇淡然的一笑,猛的抽出随身的“挥袖”,轻言细语的接道:“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
熊猫儿和朱七七愣愣的重复道。
余家的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要用的东西都乘了上来。看着眼前那个装了水的碗,白飞飞却有些迟疑了。她从来不敢奢想自己还有家人,也没想过要真有了自己要怎么办。当初决定再回来,也不过是不甘心老天会真对自己这么残忍而赌的一口气。虽然自己曾大声的对沈浪说过,她们这种人是不应该存在希望,也不配抱有幻想,但一想到余老夫人那次对她的谈话,自己也还是忍不住从心里产生一股微弱的期盼。这就是人性么?无论在何种绝望的境地,无论抱有多么强烈的觉悟,却只要在有一点点好的可能的机会下,都会产生希望。
“怎么,堂堂幽冥宫主,对这放一滴血,莫不是怕了吧?!”余醇没有给白飞飞多少思考的时间。他知道,幽冥宫的生活,让白飞飞已经习惯了怀疑一切好的东西,所以他若是不激她一下,还不知道她要拖多久呢。
“哼!”白飞飞回过神来,却见那余醇已经是将血滴到了碗中,正拿着刀等她接呢。她的傲骨不允许她退缩,所以,白飞飞爽快的接了刀,在手指上一划,也滴了滴血。
等待会把时间拉的漫长,但在怎么漫长也还是有出结果的时候。
当两滴血最终融合在一起的时候,白飞飞突然感觉心中一片复杂——原来,自己真的不是一个人啊!
相对于余醇这边人的激动,沈浪这里,倒显的有些安静。沈浪沉默的看着白飞飞,知道她现在心里其实也很激动,不过依她那倔强的性子,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让她接受的。
果然。
“哼,是又怎么样,不过是多一个有关系的人罢了!”白飞飞转头看向其他地方,冷淡的说。
“你认不认是你的事,我认不认是我的事,两者有关系吗?”余醇摆了摆手,让人把东西撤了下去。
这话有着似是而非的道理,却清楚的表明了余醇的决心。看着余家其他人那些期盼的眼神,沈浪突然为飞飞感觉到庆幸。也许也只有这强势到一意孤行的执着,才能打破飞飞心里的坚冰。
“呃……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余大哥,你先说说那个‘没有’是怎么会事吧?”眼看着气氛陷入僵局,朱七七赶紧出来打个圆场,找了另一个话题。
余醇看着白飞飞那倔强的模样,也不想把她给逼急了,便顺着朱七七给的台阶下来。
“我早说过,只要是你不想的事,我都不会让它发生。”这一句话,让余醇原本消瘦孱弱的身子,在片刻间突然让人觉得伟岸起来。好像只要是他说过的话,就能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无论外面是多大的风雨和浪涛,只要他站出来,就会给身后的人一片宁静而安全的港湾。
“……”白飞飞不置可否的看着余醇,等着看他接下去要说什么。
这边的朱七七当然是更加好奇,能在皇宫里护一个人的周全,无疑是近乎天方夜谭的事情。
“在朱棣身边,我自然有安排的人。”余醇微转过身,淡淡的开口。却没想,这一句话,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你……你居然在皇上身边也插了人?”说出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余醇的父亲,余老堡主。错愕之下,老堡主猛站起来,怒指着余醇,虎目圆睁。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将军,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如此的大胆,连天子身边都敢做手脚。
而余醇身边的亲信风流,更是对此事一无所知。他们连同沈浪等人,已经被这余大公子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给彻底的惊吓到了。
“爹,胜棋楼一事,不得不防啊!”余醇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语道破无限苍凉。
“胜棋楼”三个字,像一拳打到了人的软肋一样,让在场的余家众人,瞳孔都猛一震紧缩,先前诡异紧张的气氛也有所缓和,而老堡主更是被一道深沉的无力感给笼罩,好像还一瞬间就苍老憔悴了一般。
暂且不说要能在皇帝那里安上人这事,有多么困难,就单这份勇气和气魄,就已是无人能及的了。而余醇,竟那么早就已经有所安排……果然是深谋远虑,城府不浅啊!身为快活王座下的酒使熊猫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联想到自己的义父,虽是有着同样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势力的人物,在这件事儿上,却输给了眼前这个病弱的年轻人。敢冒天下之大不为,和朝廷做对,在一个江湖势力来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所以,如果有一天,快活城和余家堡易地而处,义父只怕是不会有这样的手笔。
“收到你出事的消息,我便飞鸽传书给他,让他时刻注意宫里的动静,不惜一切的要保下你。”
“居然还能把人安在这么重要的地方……那那个人呢?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他是暴露了吧!”男子和女子到底还是有所不同,尽管朱七七很想知道的是那人怎么救下白飞飞的,但在熊猫儿这,首先关心的却是辛苦安排的暗桩是否在此功亏一篑。他在心中替余醇暗暗惋惜,这样的人,牺牲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熊兄侠义之辈,我带他先谢过你了。”余醇笑盈盈的看向熊猫儿:“那人也是命大,还能活着回到这里——余安,你进来吧!”随即,他抬脸向门外提声一喊,就看到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笑嘻嘻,得意洋洋的跳了进来。在仔细一看,竟是前几天还在皇宫里当差的小安子。
还能让人全身而退!熊猫儿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里一时间千丝万绪。
“堡主,夫人。”余安走进来,先是向尊位上的堡主夫妇两行了个礼,然后才转过身,有些欢喜和快活的向余醇拜见。
“余安?!”一见,竟是个怎么小的孩子,在场的人几乎要把眼睛都瞪了出来。
“嘻嘻,王伯,风大哥,云姐!”余安直起身,摸了摸脑袋,孩子气的向这边的三人打招呼道。
“啧啧,想不到,你八岁时说出去有事,这一走七年,竟是去皇宫了!”霍云欢喜的拉起余安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你行啊,这么重要的任务一瞒就这么多年,还干的这么好,立的大功!”
“呵呵,运气,运气!”到底是小孩子,被人一夸,还是有几分掩不住的得意,不过还没昏了头,笑眯了一双眼但口里还记得不住的谦虚。
“好了,叙旧的事就等下在说吧,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余老堡主虽也是带着高兴的笑意,但一见着没完没了的架势,还是出声制止道。
“好了,余安,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余醇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关切的说。
“是。”余安点点头,正准备出去,却听道——
“哎,等等,他还没说是怎么把飞飞救下来的呢?!”见这话题扯远了,被好奇心抓得心痒痒的朱七七可不乐意了,她急忙忙的喊到。这本来就是对皇宫救人一事好奇的不得了的她,现在一看,那无名英雄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心里更是急切了。
余安拿眼睛悄悄看了一下余醇,见余醇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就垂着头,像大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样的回答:“余安也只是照公子的吩咐形式,断不敢多做了,小姐还是问公子的好。”说罢,也不等回复,便径自下去了。
“哎,你——”朱七七小姐性子,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在加上平日里家里叔伯们的有求必应,从来还没受过这份闲气,一张俏脸愣在那,被顶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见余安已经走远了,余醇才回过头,面带歉意的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儿,还请朱姑娘别介意,这杯茶就当是我向你赔罪了。”语毕,便双手端起杯茶,举到朱七七的跟前。
朱七七也不愿驳了余醇的面子,就接过茶杯,忿忿的娇嗔一声,算是认了他的话。
“其实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告诉余安,找个机会把药给飞飞抹上。”余醇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那个茶杯上,不在意的说。
“药?什么药?”熊猫儿一呆,傻傻的问。
“月季。”这位病弱公子收回视线,迎上熊猫儿的眼睛,淡淡一笑。
“月季?!”沈浪这边还在疑惑“月季”是什么药,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三人齐刷刷的怪叫。在一看,只见风流,霍云,王放一脸古怪扭曲的表情,连余老夫人都失声喊了出来,更别提已经呆住的老堡主。
“是的,月季。”余醇一回头,笑的更风和日丽了。
“你、你、你真是胆大妄为。”余老堡主气的胡子都要吹起来了,指着儿子的手,剧烈的抖动着。
“哇,公子你好厉害啊,连这都敢用,实在是,实在是,太让我崇拜了!”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霍云,一脸兴奋的盯着自家公子,眼睛里还闪着狂热的光芒,那样子,让人毫不怀疑她已经彻底拜倒在自家公子的长衫之下。在看其他两人,也是十分赞同的点点头,而本来应和丈夫统一口径的老夫人,更是很直截了当的表示:“儿子,做的好,我支持你!”
“夫人啊……”老堡主差点被自己身边的人这么不给他面子,公然和他唱反调的话给气死。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顶在胸口,最后化做一到怒哼。
而余老夫人一改先前慈爱柔弱的神情,一脸冷厉的甩出句话:“那又如何,本就是他朱家先对不起我们的。”不愧是将门夫人,本性里也有着森冷肃杀的一面。
还算清醒镇定的沈浪,跨一步上前,诚恳的问:“敢问余兄,何为‘月季’?”
“‘月季’是我们管药理的殷姐姐研究出来的防身新药。它是无色无味的药粉,却能很轻易的附着在衣物和皮肤之上,而功效就是……”霍云狡黠的弯了弯眼:“十八个时辰内,有性别相异者以皮肤直接的接触到,回当场溃烂而亡。”
十八个时辰!
直接接触!
当场而亡!
好霸道的毒药!这是沈浪他们,此刻心中共同的想法。
“那……”猛然反应过来的沈浪,立即想到,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要说皇帝有碰到飞飞,马上就会死……这,这可是弑君啊!没想到,余醇为保飞飞,连这也不在乎了。
天啊!真不知是该说他疯狂,还是什么。
“这么说,朱棣还没死,也就是意味着……”在场的年轻人都把眼光集中到白飞飞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白飞飞虽是清高孤傲的主,但也毕竟是个女子,在这样的话题前面,被这么多人这样明目张胆的看着,自然是会有股羞愤之情。她不自在的被这目光逼的小退后一步,洁白如玉的脸颊也染上了淡淡的樱红。转开视线的她,却在下一刻感觉到一个身影向自己这边迈了一步,踩在了自己的左前方,恰到好处的挡住了那些视线。白飞飞一愣,抬眼一看,是沈浪!
在场的各位都是聪明人,见沈浪这一举动,立即意识到刚才自己行为的不妥,一个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的受回目光,假装在看别处。
“可是那皇帝也应该不知道飞飞身上有着药啊?那他怎么会没碰……”朱七七这话,别说是余家那边的人,就连熊猫儿和百灵都恨不得给她个暴栗,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也不是这么个问法啊!可怜那朱七七也不过是单纯的抓着一个问题,想问出个结果,倒并没有想太多,在注意到对面余家人怒气冲冲的眼神和自己这边猫大哥他们的表情,七七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问了个多么不合适宜的问题。尴尬的七七只得僵着表情,打了个哈哈:“啊,我也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就当我没说!”
“好了,朱姑娘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单纯了些,也没什么。至于皇上那里,在下虽也是不太清楚。不过,好在我们关心的只是结果,这其中有什么巧妙倒也还不必在意。”余醇有意无意的替朱七七解了围,却惹来七七更加的好感。
至于白飞飞,尽管她是不在乎贞洁于否,但基于一个女子的本能,知道自己没事当然还是会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而对于余醇竟肯为了自己的安全,而能毫不在乎的做出弑君这类事情的心意,她却是真正的震撼和感动了:有人,肯以这样方式来保护自己,试问又有谁还能无动于衷!所以,此刻的白飞飞,若说先前还对有没有家人而感到无所谓的话,那现在她则从心底对他们生出一种血脉相连的亲情。无论是谁,只要他认同了别人,心中就会产生温情,脸色态度上自然会和缓一些。
至于余醇弑君这一事情的本身,虽是胆大妄为,惊世骇俗,但白飞飞却也很容易的就接受了。毕竟她自己也是个为达成目标,会不择手段的人,本质上和余醇有着一样的疯狂和偏激。所以,从这一点上看,他们还真不愧是有着相同血液,一母同胞的兄妹。
“那么,余公子……”白飞飞依旧是冷着脸,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道:“你是不是该说说兄妹这一回事了呢?”
“哦,这说来就话长了,你要不要先坐下来在慢慢的听?!”余醇好似善意的建议说,但却是胳膊一伸,向大厅右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很明显是在要她到自己这边来坐。
白飞飞在心里挑了挑眉,微微勾出一个笑脸:“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她轻步缓摇的走过去,自自然然的坐下,技巧性的扫了一眼,果不其然的看到沈浪原本就有些不自然的脸在对上半垂眼睑的余醇似乎带着复杂意味的一笑后,变的更加僵硬:看来,余醇这样的人,也有小心眼的时候啊!
“还是我来讲吧!”余老夫人叹了口气,理了理情绪道:“那一年,飞飞才刚出生没多久。我们知道洪武皇帝生性残暴,喜欢猜忌,担心终有一天,他会因为功高震主而出去那些个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果然,没过多久,朝中就发生了大批老臣告老归乡和因病去世的现象,那时候我们就想,这一天终于到了。在后来,‘胜棋楼’一事,老爷虽是借下棋躲过了一劫,但这样也终究不是办法。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想,老爷回到家,整天愁眉不展,最后终于决定,去求皇帝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只要他一人命而放其他人平安。当然,我和老爷成亲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同进退,共生死的,听他这样想,自然是不会决定。而府里的那些家将,也都是跟了老爷几十年的老部下,也都一个个不肯走。唉,老爷也是个牛脾气的人,当天宣布了他的决定,也不等我们说,抬脚就进宫找皇帝去了。此时府里一片愁云惨淡,却是突然的见他兴高采烈的跑回来,说皇帝同一放我们一条生路,唯一的要求就是隐名埋姓,从此不许在出现在世人面前。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家里自然是非常高兴,当天晚上,简单的收拾了下包袱后,全家人连同那些老部下,就趁着黑夜离开了。我们合计了合计,想着当然是离这块是非地越远越好,就决定全家南下避到北海那个蛮夷之地去,用带着的钱,做点小生意之类的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们分了两批,让那些脚成好的先去,我刚生完产,不宜急走,就和老爷带着你和醇儿还有一个我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青柳随后。我们的身上也没敢带太多东西,你哥哥因为从娘胎里出来就气血不足,为了让他强身健体,很早就开始习武,所以他自己就背着他的贴身兵器挥袖刀。既然刀在这,那相思环自然我们也是带了的,那本来就是你爹爹准备在你满月的时候送给你做兵器的东西。说起来,这一刀一环,还是你爹爹在打进元朝皇帝的寝宫里缴获的宝物,他见它正好成双成对,名字又取的有趣,就回了皇帝,把它们留了下来……老爷,你说是吧?”讲到一半,余老夫人还回过头,向余老堡主求证道。
“是啊!”随着夫人的话,老堡主也陷入了那段回忆中,眼神变的有些迷茫,喃喃的接了口。
“到了江苏的一个很偏僻的村庄,你哥哥因为连夜赶路,加上本来就身子弱,当天就病倒了,发着高烧,人都烧的糊里糊涂的……”
“咳咳,娘,您长话短说吧。”余醇有些尴尬,掩着嘴轻咳了咳,提醒道。
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继续说:“休息了两天也不见他好转,我和你爹急的没办法,只好让你和青柳先呆在在一户上山猎户夜晚暂住的木房等着,我和老爷带着醇儿先去求医,买了药再回来找你们。可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木房那明显有打斗的痕迹,还有一滩的没干透的血,而你和青柳都不见了。我那丫鬟身上也有些功夫,虽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一般几个小毛贼还是不在话下的。可现在竟被逼到如此境地,只怕,只怕……”说着说着,老夫人有埂咽了起来。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余老堡主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半拥住自己的夫人,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的说。
“下面还是由我来说吧。”余醇见此,便接过话头:“等我们赶回去后,发现你们都失踪了,爹和娘又惊又急,还以为是那皇帝变卦,又派了追兵来灭口。可四处找来找去,除了房里少了相思环,其他地方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最后找到一处山崖旁,才在一旁的树上看到当时裹你的锦被和血迹。爹娘推测,恐怕是青柳卷进了武林纷争,对敌之下,她拿了相思环做武器,可最后还是战败,被打下悬崖。而青柳断不可能将你放到一边的,所以爹娘以为,你也被那贼人扔了下去。娘在悲痛之下,晕了过去,无奈之下,爹只好带着我们去离开这里,相北海去了。”
“青柳?相思环?”白飞飞也不打断余醇的话,待他说完后,才疑惑的反问道。
“是,不过现在看来,这青柳也没死。”余醇点点头:“而且你也见过,我想,她就是现在的不执师太。”
“不执师太?!”这下,白飞飞和沈浪他们都愣了,没想到,当初带她去仁义山庄的人,竟还有这么个重要的身份。
“我不信,我要找师太当面对质!”白飞飞此刻一句话脱口而出。
“自那晚我们在无名寺相遇后,我便差人去寻过她。我想她把你留在仁义山庄后,就是去北海找我们报信去了。不过因为她也不能大肆张扬,也不晓得我们该了什么名字,所以她在北海找了很久都没想到现在的余家就是当年的徐府。我派去的人,三天前来信说已经找到师太了……这回儿,也应该快到了吧。“最后一句,余醇有些自言自语。
果然,没多久,门外就进来个小厮:“堡主,殷姑娘和一位叫不执师太的人来了。”
“快请!”老堡主欣喜的说。
而余醇则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优雅的笑了笑。
“哎,是殷姐姐来了,没想到殷姐姐居然也过来了!”霍云性急的仍下一句话,便冲到门外,去接人去了。
“老爷,夫人。”不一会,一位看似柔弱的纤悉身影,从门口迈了进来。但看她的模样,任谁都会以为这姑娘是一个温柔娴熟,且略带些虚弱的女子。骨瘦如柴的手,没有一丝血气的脸特别的苍白,反衬的她那一双眼睛又黑有大,像两颗上好的黑耀石一般。但在场的各位都不敢小看她,那一手调配出的“月季”就已经让人终生难忘了,更别提她走路时居然可以没有一点的足音。都是高手的众人立刻就明白,眼前这姑娘,在轻功上只怕比在座的任合一位都要高出许多。
“公子。”这位殷姑娘,温柔了抿了抿嘴,向余醇浅浅一笑。
“殷阳,没想到竟是你亲自送师太过来了。”余醇也有些意外的一愣。
“呵呵,听说找到了小姐,北海那边的人一个个都激动的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就过来看看,最后没办法,要人都走了,我们的撤退工作就没人做了。没办法,我就跟黄泉说,悄悄把改了时间并没有告诉他们你们在哪,跟他们出发的时间晚说了三个时辰,想骗过他们的。”殷阳盈盈一笑,整个人柔和的像水一般。
“哦?只怕没怎么简单吧!堡里那群人,被你这招骗多了,估计不会是在上当了的!”余醇走过去,递了杯茶给刚赶过来的殷阳,了然的一笑。别看着殷姑娘模样娇娇弱弱,说话轻轻柔柔的,可她那狡诈的性子,可是比在外谈判的风流还略高一筹,找到了机会就会戏弄他一番,把他给吃的死死的。堡里吃她亏的人,多的去了,对她这喜欢搬猪吃老虎的脾气也都深有体会。所以这次,虽然平日里话不多的黄泉是不会说谎,不过身为他的未婚妻,殷阳肯定是玩儿了巧的,经和殷阳商量过后黄泉在宣布的事,都只能信个三分。
“唉……”殷阳也不客气,接过茶润了润喉,假装哀怨的叹了口气:“哪知道那些人这么的不信任黄泉,居然头天晚上就在门口守着了。想不到我未婚夫的信用这么差,真是太令我吃惊了。”
“噗嗤!”霍云被殷阳的话,逗的笑出声来。
“好了,这些话等会在说。”余醇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自家这样一个手下,还真是没办法。
殷阳见好就收,又浅笑了笑,转头看向白飞飞,打量了半响,突然笑的更深了。她轻移莲步,俯了俯身,真诚的喊道:“小姐。”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认亲的时候,白飞飞只得先简单的冲殷阳点了点头,便马上将注意力转到随后进来的一位出家人身上。
“青柳?!”
“师太?!”
余老夫人和白飞飞激动的看着来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小姐,飞飞!”正是不执师太的出家人,尽管还在努力维持平静的神色,但颤抖的肩头和双手则泄露了她的情绪。
“青柳,原来,原来你真的没事!”余夫人快步迎上前,一把拉住不执师太的手。
“是,小姐,老天有眼,我还是捡了一条命回来。”青柳紧紧的拉着老夫人,终于哭了出来。她看了眼白飞飞,忍住泪断断续续的回忆说:“当时我正拿着相思环,在外面逗小姐玩,结果突然也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个脸被烧伤的疯女人,她一看到我怀里抱着的小姐,嘴里就激动的喊着‘我的孩子没有了,你凭什么还活着”之类的话,见人就杀。我被她逼到悬崖那,眼看着她把小姐强到手,却救不回来,最后还被她一掌打了下去。也不知道她那一掌里有什么毒,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救我的老尼姑告诉说我中了毒,也受了很重的伤,半年以内都无法下床,昏迷时手上还紧拽着的东西就是相思环。我想那女人疯成那样,小姐落在她手里,只怕已是凶多吉少,我也没脸在回去找您,心灰意冷之下便出了家,这一晃,就过了二十年。直到两年前快活王办婚礼的那段时间,我听说有一个带面具的女人,也是满脸烧伤,和当年的疯女人有些相似。我本想着,去探探究竟,若她真是那个女人,我就可以为小姐报仇了的。结果我人还没赶到汾阳,就听说她已经死了,就还剩一个女儿。到那时,我心里念的也是母债女还,可等我刚到快活城的门口,就看到那姑娘正冲到一男子身前,先还是个背影,我也还没注意,但就在她中箭的那一刹那,整个脸完全向我着转了过来,当时我那一惊,因为她的模样根本就是和小姐您一模一样啊!”不执师太说到此,泣不成声:“我就在后悔,为什么没早一点赶到呢!那姑娘肯定就是小姐啊!没想到二十年前小姐洪福齐天有没死,而今天我却让她命丧我眼前。悲痛之下,当天晚上我就去了小姐下葬的地方,想带她回来。可怜的小姐,既然生不能在夫人身边,那即便是死了,我也一定要带她回家。老天有眼,我一把小姐挪出来,就发现她身上还有微热,那一箭奇迹般的没要小姐的命。幸喜之下,我也不敢多留,立刻就带小姐回了寺庙。等我知道小姐现在是叫白飞飞后,一边帮小姐疗伤,一边又去打听关于白飞飞的事,才知道了个大概。本想等小姐伤好了,我在带她回来找您的,可是小姐醒了以后,又失了记忆。无奈之下,我只有将小姐暂留在那个男人那,一是想看能不能帮小姐恢复记忆,二来我也还先去找您,到时候在回来接她也安全些。在到了北海,我也不知道您和姑爷去了哪里,,我找了好久也没有消息,直到三天前殷姑娘找上我,我才知道您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
……………………
所有的事情,现在都已经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那天白飞飞呆坐在椅子上很久,最后仍下一句“我要静一静”就继续发呆起来。众人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听到余醇清飘飘的一声幽叹:“我建立‘今朝楼’,是为了打探当年袭击你的人,扩大余家的势力,是为了能替你报仇。二十几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在痛恨自己,怨自己为什么身体要这么差,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生病。我常在想,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我而迫使爹娘离开你,我的妹妹是不是应该快活的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像一个千金小姐一般无忧无虑,带着点天真,甚至还带着点持宠而娇的小姐脾气。我还记得,娘生下你后,我是跑去看你跑的最勤的人,那时侯只要一有时间,我都会跑去你那,很满足的趴在摇篮旁,看着你醒,看着你睡。我最喜欢拿东西逗你,看你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看你伸着软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的叫唤。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发誓要好好的疼你,宠你,我愿意做一切事情,只要你开心。可是,可是,到最后,居然是我亲手断送了你的性命,在认识到这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恨吗?”也许,平淡的语调往往能比激动撕吼的说话更能体现当事人的痛苦。所以,失去妹妹的悲伤和对自己的痛恨,两种情绪,完完整整的浸透到每个字里行间,随着余醇将它们一一的说出口,而飘散看来……
此刻,没有一个人能发出声音…
“余家堡一直保有你的房间和大小姐的称号。”余醇收敛了全部的情绪,神色平淡的追加了一句话:“还有,七天后,我们在北海乘船,离开中原!”语必,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目光都追随着余醇背影的众人,都没有发现,沈浪的眼睛里隐隐闪着光芒。
尾声
七日后,北海海岸,大船。
这里是一个大型港口,通常都是被余家海上势力所有。
不过今天这里异常的特别,不仅来往忙碌的人别先前多了很多,而且每一个码头都停满了大型海上货船。巨大的船帆,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看着船上船下在有条不紊的搬运着货物的工人,站在甲板上的余醇和白飞飞显得不合环境的悠闲。站在显然是头船上的两人,随意的靠在船沿上,轻松的聊着什么。
“你倒是算准了我回跟你来!”卸下冷漠和敌意的白飞飞,以半开玩笑的口气对身边正看着碧海的余醇讲倒。没错,白飞飞已经决定和余家一起离开中原,并在内心中承认了他们家人的身份。不过,也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开口喊余醇一声“大哥”。
“我不认为你在听了当日我最后的一番话后,还能无动于衷,还会不回来。”余醇暇意的看着远处,好好的品位着难得的悠闲。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在费尽心思的发展余家的各种势力,说实话,他真的是很累。其实他也只是个凡人,精力也是有限的,大家都只看到他带领的余家所取得的成功,却没想到,这每一步都是花了他无数的心血才换来的,远没有他们认为的那么轻松……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毕竟过了今天,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他也终于可以卸下担子,做些随心所欲的事情了。要先干点什么呢?听说西洋那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不妨先去那里瞧瞧!
“哦!你是说你当日一番真情流露,不过是为了逼我过来而演的戏?!”白飞飞也不恼,学着余醇把视线透到远方,似乎前面有着很吸引人的事情在发生。
“呵呵!”余醇笑而不答。
“不过,飞飞以为,即使是戏,也是有七分真意的吧!”白飞飞笑了笑,不客气的拆穿余醇。
“飞飞啊,你不觉得身为礼仪之邦的有识之人,懂得含蓄,不是很必要吗?!”一直都没看白飞飞的余醇,这才转过脸来。英华内敛的俊秀面容上,还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
“可是,我也听圣人说过,诚实坦白,才是人只根本。”白飞飞也回过头,礼尚往来的说。
“……”
“……”
“呵呵”一阵沉默的两个聪明人,相视一笑。很多话,就这么不言而寓了。
“就这么离开,你不可惜吗?”笑过之后,余醇随意却正经的问。
“有什么好可惜的,也该我留一次背影给他了吧!”白飞飞自然知道余醇指的是什么,她顶着头,倔强的说:“有些东西,是我就就永远是我的。”
“哦!你真这么想?!”余醇眼眸装似随意的一转:“飞飞倒也豁达多了!”
“哼!”意义不明的表扬,让白飞飞不愿接口。
“他——们来了。”余醇掩住笑,抬眼向一个方向看去,淡淡的说。
白飞飞下意识的顺着余醇看的方向瞧过去,只间沈浪,熊猫儿夫妇,还有朱七七,果然架着快马,朝这边疾驰过来。
“沈兄,即便是专程来送别,也不用跑到这里来吧!”余醇儒雅的对船下的沈浪拱手一笑。
“听说余兄要出海探险,把我这喜欢到处奔波的性子也勾了起来,不知诺大一个余家商队,还装不装得下我这一人一马?”沈浪哈哈一笑,直接挑明来意。
“哦……”余醇看了看身边无动于衷的白飞飞,有些邪恶的笑了笑:“我这里倒是无妨,不过沈兄不是还有一个家传的仁义山庄,要如何处置?”
“如此看来,我可能还真是个败家子。好好的一个仁义山庄传到我手里。还没有捂热,就又白白的拱手送人了。”沈浪先是苦恼的皱了皱眉,随即想是相通了什么似的,不在意的一笑:“仁义山庄仁义山庄,既然都是叫仁义山庄,那它在谁手里又有什么关系呢?沈某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晓得以自己的性子,要真给的山庄守着,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我弄垮。这样看,不是更对不起先人的心血?!”突然,上一刻还在嬉笑的沈浪,突然脸一沉,严肃的说:“沈某也只肯追求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
“既然沈兄心意已决,余某也不在多加阻拦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站在船上的余醇沉思了片刻,最终笑意言言的答应了。
在等他上船的片刻,余醇不经意的甩出一个结论:“你喜欢他。”
“何以见得?”白飞飞挑了挑眉,一本正经的说。
余醇垂下眼,很平淡的回道:“你的裙子捏出皱了。”
也就在这一颗,坐在马背上一直都没开口的朱七七,突然放声大喊:“余大哥,我也想去!”
“……”这话一出,还没等余醇想到要怎么回答,就听见朱姑娘有一声大喊:“但我不会去的!”
“呃?!”机智过人的余醇,被这两句话完全给弄糊涂了。
“因为,不是我的,就永远不是我的!”天真单纯的朱七七,难得的讲出这么富含深意的一句话。
余醇心中一片复杂,他看到,那个向来都横冲直闯,热情而略带鲁莽,善良却有些天真的姑娘,突然明媚开朗的一笑:“我也要去寻找只属于我的重要东西了!”
当所有的船只都整装待发的时候,巨大的空白海岸上,只有熊猫儿三人在那。他们和船上的人相互看着,视线在空气中交换了千言万语。此刻,他们知道,其实什么话也都不必再说,作为朋友,作为知己,作为兄弟,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互抱拳,真诚的道一声:保重!
保重!
看着船升帆,起锚,离岸,离别的这一刻,愁绪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人,只有离开一个又一个的地方,才会认识一个又一个的朋友,才会遇到一个又一个的精彩……
后记
当仁义山庄的三位冷伯冷叔收到沈浪要熊猫儿带来的一封信时,还没来得及差,就远远的听到一个尖细的嗓音喊来:“圣旨道——”
来不及多想,他们这种江湖中人怎么会和圣旨扯上关系,就看见一个穿了深蓝色锦缎的无须男子,被一群侍卫如众星拱月般的涌了进来。
“圣旨道,仁义山庄众人接旨。”无须男子轻呵了坷,算是提醒这些已经懵了的人下跪接旨。
三位冷伯冷叔立即回过神来,急忙忙跪下,那身后的一大群仆人侍女的自然也都害怕的跪下低头。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兹前幽冥宫主白飞飞,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武艺高超,机智过人,是我朝罕有的女中诸葛,为鼓励我朝尚武风气,特封白飞飞为锦凤公主,享皇家待遇。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起身,收起这道莫名其妙的圣旨,恭恭敬敬的送那些人离开口,仍没得出个头绪。
“算了,先看看岳儿说些什么吧!”冷大甩开迷雾,拿出信说。
“三位叔叔,岳儿不孝,已决定随飞飞离开。仁义山庄之一切,还请交还给朱爷搭理。此去今年,后会无期,还请各位,多多保重!”
“这、这!”冷二一看这封信,几乎吓的要昏了过去。
“哼,我就知道那妖女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在当日,就不应该留她。她存在一日,我仁义山庄一日不宁。早知今日,我拼了老命,也要杀了她!”易怒的冷三,恨恨的一掌拍碎了张木桌。
“杀?!等等!”有些眉目的冷大,将目光转到手中那道圣旨上,恼子里回忆起传旨太监临走时,冷冷一笑,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三位大侠,如今这白姑娘已是贵为当今公主,这见了面,要说要碰也都不是在那么容易的事儿了。还请烦劳各位有时间转告一下那个脾气火爆的快活王,说我堂堂大明公主,可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别忘了,公主的背后,还有着整个朝廷呢!”
一想到次,冷大不禁一身冷汗,原来,原来这圣旨竟是这个意思。不过,白飞飞是怎么跟皇帝扯上关系的呢?不懂,真是不懂。
哎哎哎,眼前先把山庄这事儿处理好再说吧……
EG结尾
海上
“你可有喜欢的姑娘?”白飞飞有些好奇的问。
“朱姑娘似乎不错。”余醇摸着一只停在自己手上的海鸟羽毛,半认真的说。
“不,你不喜欢她!”白飞飞想都没想,很肯定的回道。
“那你说我喜欢谁?”余醇也来了兴致,转头笑眯眯的问。
“不知道,我倒是真想知道到底有谁能让你动心。”白飞飞往船沿上一靠,好奇的说。
“我这么无趣的人,也许要碰到个奇特的姑娘还会动心吧。”余醇手一挥,让鸟儿飞走。
“奇特?!怎么奇特?”
“天知道!”
“……啊————————”一声惊叫突然从头顶传来。
余醇和白飞飞反射性的往两边一跳,刚落地,就看到一个黑影快速的砸到甲板上。
“唔唔……痛痛痛……”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从那个黑影身上传来。
余醇和白飞飞惊讶的瞪着趴在地上,砸的晕忽忽的那团东西,面色古怪的齐头向天上看去:上面,是万里无云的蓝天,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那这人是哪来的??
见多识广的兄妹俩,这下可是一点注意都没有。
来回在肉团和天空之间扫来扫去,没得出答案的两人,终于看到那肉团抬起头来。
“木船?!古人?!穿越??!!”先还迷迷糊糊的姑娘,双手放胸前支起身,在嘟嘟囔囔了念两个词后,突然精神一震,整个人像吃了药一样,立刻活了起来,脸上贼兮兮笑着,眼冒金光,表情非常亢奋。
打量这姑娘古古怪怪的衣服和乱七八糟的短发,兄妹俩还没来得及交换一个眼神,就只见嗖的一下,那先前还被砸的昏头昏脑的姑娘立刻精神百倍的冲到余醇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速度快的,几乎让他躲闪不及。
白飞飞瞟了一眼余醇,这样的,奇特了吧?
奇特,的确奇特!余醇也回了飞飞一眼。
他们两还没说完,就听见耳边劈里啪啦仍出一连贯问题:“帅哥,贵姓?贵庚?贵职?(贵职??)婚否?”那姑娘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古人的第六感还是很敏锐滴)的问,嘴巴里还可以听到“咕咕”吞口水的声音。
已经被这么大胆的姑娘给震呆住的余醇,手被捏在那,完全忘记了要抽回来。他还没想到要什么开口,只听到耳边又传来一个颇耳熟的声音:啊——————————啪。
“啊————,我不就是没留抓么,用得找这么大力摔我吗?!”一道怒吼……从砸在甲板上的肉团身上杂来。
站着的三人,都呆呆的瞪着趴在地上的肉团,终于等那肉团趴起来后,八目……傻乎乎的相对……
万赖寂静,海风呼啸抚过……
此刻余醇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奇特,今天一天都很奇特……
——————————————————————————————————————————留言吧留言吧留言吧,银家好冷清的说
先是连个催文的都没,现在N久不见,也没看到几个反应热情的(失败啊……)
大家……坚持就是胜利,真的是快完了,我发誓
为了码这一段,我呕心沥血啊……某香的确是不擅长写对话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