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魂独我情无恨》北鹿双日

5、归宁

　　成亲三日后，理当是新嫁娘回娘家省亲之时。
　　祁玉早早就起来，吩咐家仆准备妥当了归宁物品。
　　“小姐你可真漂亮！”小莲羡慕到梳理着青黛如丝搬光滑的黑发，小心地挽起一个发髻，“好看吗？”
　　“好看。”青黛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再加点胭脂吧。”她要努力练习微笑，也不能让爹娘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
　　“黛儿，准备出发吧。”祁玉走进屋来，刚好看到青黛展现那一丝笑容，“天哪，黛儿，你笑起来真美。以后一定要多笑才好！”
　　“夫君，”青黛站起身，微笑着朝他福了福身，“妾身的装扮如何？”
　　“很美！很美！我真该早点把你娶回家的。”祁玉难以自持地拥青黛如怀，同时在心里默默说道：黛儿，不论你心里是否有我，今生今世我是放不开你了……
　　青黛顺从地倚靠在祁玉怀里，笑容渐渐隐去。祁玉的真心她不是看不到，可是人心是何其小啊，那里早已经被裴虞深深占据，再也挪不出空位了……
　　六年前那个细雨迷蒙的日子，是她今生都难以忘怀的……
　　当青黛匆匆地从桃叶渡口赶回家时，裴老爷和夫人正襟危坐在大厅里。一早就回来的王嬷嬷也站在一边紧张地张望着门口，直到看见青黛和小莲打着伞出现在门口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哎呀，小姐哟！你可把老奴吓死了！不是说去买什么诗集吗？怎么才回来呀？”王嬷嬷从袖袋抽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小心地为她擦去水渍。当初小姐刚来裴府时见什么人都哭，就惟独不怕她这个老婆子。想她儿子去世得早，连孙子也来不及抱。还记得老爷把八岁大的小姐交给她时，她连老眼都模糊了，直说是老天爷可怜她，让她在有生之年还能当上一回奶奶。
　　“嬷嬷，你紧张什么？”青黛把王嬷嬷扶到一边，蹦跳着来到爹娘身边，“爹爹，娘亲，你们怎么也如此紧张？”
　　“青青，今天是你叔叔回家的日子。你爹是好久没见你叔叔了才会紧张至此呢！”裴夫人笑着把青黛搂在怀里，“老爷，二弟只是回家而已，你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怕是要把他吓回临安了。”
　　“夫人说的没错，只是我……我有七年没有见到二弟了。不知道他现下是胖是瘦，是否和当初一样……”裴赞说着说着就动容了，惊觉自己在下人失态了，马上偏过头用绢帕拭去眼角的泪滴。
　　“爹和娘说的‘叔叔’是不是在临安游学的叔叔啊？”自从来到裴家就听说爹还有个弟弟远在临安，没想到一直只是耳闻的叔叔今日就要回来了呢！
　　青黛看着爹爹清瘦的脸和好看的山羊须，心想叔叔也一定是也蓄着胡须，长得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吧？
　　刚想着，就看到管家裴大叔欣喜地从院子里奔进大厅里来。
　　“老爷，呵……呵……”裴大叔跑得急了，一口气上不来了，“二爷回来了！”
　　裴大叔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一个声音响起。
　　“大哥！大嫂！”
　　“二弟！”裴赞急忙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还险些跌倒，还好青黛眼急手快扶住了。
　　带着一阵春雨的香甜，裴虞风尘仆仆地跨进大厅，微笑着看着裴赞。
　　“大哥！我回来了！”
　　“二弟……我……你……”裴赞激动地抓着裴虞的手臂，上下打量，“长高了，长大了……哥哥差点就认不出你了！呜……”当初刚离开家的二弟还只是十三岁的少年而已，如今站在眼前的他已经是个翩翩佳公子了。他激动异常，禁不住老泪纵横了。
　　“二弟，你可回来了！”裴夫人看着如今玉树临风的裴虞，也难掩眼中的泪光，“快，青青，来叫叔叔！”
　　青黛在一旁早愣了。二叔？他不就是刚才在桃叶渡口遇到的书生吗？他怎么会是自己的叔叔？？叔叔怎么会如此年轻！而且她直觉地不喜欢他当自己的叔叔！
　　青黛并没有开口，只是愣眼看着裴虞。
　　裴虞听到大嫂介绍侄女就抬眼看向青黛。大哥在七年前就写信说自己收养了一个女儿，而且每封书信里都会提到这个养女如何乖巧、聪慧，他今日倒要好好见见。
　　“你？”她不就是刚才的裴小姐？裴虞也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神色。原来自己在渡口见到的小姐竟然是自己的侄女。
　　“青黛见过……叔叔。”青黛垂首、福身，把自己的神色藏在阴影中，不让任何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不必多礼！”裴虞忙上前一步托起她的身子，却不经意碰到了她冰凉的小手。
　　慌忙收回如遭电击的手，裴虞别开眼，不让内心莫名的情绪占据自己。
　　“二弟，你一路从临安赶回来一定很累了。我已经命人把你以前的房间打扫好了。来，哥哥陪你过去！”裴赞拉起裴虞的手，一路说笑着往西厢房而去……
　　裴夫人也尾随而去，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呆愣在大厅的青黛，除了王嬷嬷……
　　“小姐，老奴带着你回房吧！”拉起青黛冰凉的小手，王嬷嬷心疼得直搓着。
　　看着眼前的曾经的家门，青黛恍惚了，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的她多么幸福啊，可以和虞一起念诗、写诗，可以相约在江亭中看日出日落，还可以徜徉在烟雨迷离的秦淮河上……虽然一切都是在私底下的秘密活动……
　　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青黛和祁玉相偕步入大厅，裴家二老正在悠闲地喝茶。青黛环顾一下四周，丫鬟们立在旁边，王嬷嬷也在其中，只是惟独……没有裴虞的身影。他还是对自己避而不见吗？心窝处又窜过一阵疼痛，她深吸一口气，强自把感情压抑下去了……
　　“黛儿，该给爹娘敬茶了。”祁玉轻轻碰触一下若有所思的青黛，奇怪她从进门开始就神思恍惚。
　　“爹、娘，喝茶。”青黛回过神，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恭敬地敬上。
　　“快起来，青青！让娘好好看看！”裴夫人忙拉起青黛，抚上她消瘦的脸庞，这孩子一定还不习惯为人妻。
　　“叔叔……怎么没过来？”青黛看见爹拉着祁玉往书房走去，才开口问道。
　　“唉……说起二弟，你爹正烦恼呢。他在你成亲当天就留书离家了，说是临安那里有要事需要他去处理……”裴夫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只是青黛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虞……你真的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