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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眼波向我无端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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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峰第二天晚上又到了Jay’s 吧,正逢周末,酒吧里人影晃动,乐声震天,昨夜的沉郁伤感气氛荡然无存。晋峰挤到吧台,连酒保都换了个年轻的男孩,头发染了一半黄一半浅蓝。一打听才知道这酒吧原来平时都是热闹的D吧,只有周四晚上是怀旧爵士之夜,会由外聘的乐队作现场的live show,遥泉是其中的一员。
晋峰心下懊恼,昨夜昏了头,竟忘了跟遥泉要一个联系的方式。看他仓皇逃走的样子,要想等他找上门来实在是不可能的。如果早知道遥泉考上了音乐学院,晋峰早就去找他了,何苦等到现在。
好容易过了周末,星期一下午下课后,晋峰赶到了音乐学院。在校园里拦住一个学生打听着来到钢琴教室。他其实并不肯定能找到遥泉,但也不想通过许练向苏眉去打听。他宁愿用最笨的办法,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去找,仿佛这样才能显出诚意。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和遥泉更贴近了一些。两年的时间是否就可以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回去,回到他们分别的那个瞬间。
寻到三楼最后一个教室,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晋峰看到遥泉正坐在钢琴边和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谈论着什么。晋峰敲了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应就走了进去。
遥泉没想到是晋峰,愣了一下,看看晋峰期待的脸,又看看云帆询问的目光,遥泉的脸不自觉地红了。
云帆很少看到遥泉因为除了他之外的人脸红,心里有点发酸,审视着面前这兴冲冲的青年。这个人的个子怎么这么高?哼,打断了别人的谈话,还笑得这么放肆!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我们正在上课。”云帆一手叉腰,另一手拿琴谱拍打着钢琴的外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噢,对不起,我以为已经下课了。我找遥泉有点事。”晋峰歉意地笑笑,云帆的气稍微顺了些,这家伙笑起来还真可爱,头发短得贴着头皮露出一层青茬,牙齿雪白,下巴正中还有一个凹陷的窝,穿了一套式样简单的运动衣,象是加州路边玩街舞的青年。云帆侧目观察,晋峰却毫不留意,只把热切的目光放在遥泉的身上:“我在楼下等你。”说完对云帆点点头走了。
遥泉看着门在晋峰身后关上,脑袋上被云帆用琴谱梆了一下。
“说过多少次,不要动不动就脸红,象个大姑娘似的,有什么心事人家一下就知道了。”云帆没好气地说。
遥泉眼光瞟向窗外。夕阳西下,校园里人影晃动,看不清楚哪个是晋峰。
云帆伸手在钢琴上弹下一溜滑音,把遥泉吓了一跳。
“说说吧,那个帅哥是谁?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遥泉支吾地说:“是我以前一个邻居,好久不见了,上星期在酒吧突然碰到了。”
“是吗?那怎么我看他对你可不一般呢,真的只是邻居?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老师,你别瞎猜了。”
“小遥泉,你说,他为什么见了你就显得那么激动呢?”云帆拖着下巴审视着遥泉。
“因为,我碰见他以后……就溜走了。”遥泉的头低得要扎到琴谱中了。
云帆哈哈大笑。“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遥泉懊恼地说,“就是觉得,很害怕。”
云帆闻言,收了笑容,坐在遥泉身旁,手抚额头,沉吟良久,才说了一句话:“你等的那个人,是他吗?”
遥泉默默无言,索性弹起琴来。琴声悠扬如流水一般淙淙流过,云帆站起身,走到窗前。夕阳里的合欢树下,一个人正背靠着树干,眼睛望向他们的窗子。即使隔了不近的距离,云帆也能看到那人眼里的灼灼热度,和年轻人特有的坚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谁不曾有过青葱年少的岁月,谁不曾心怀希冀徘徊在别人的窗前,只为了看那人一眼,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只要看着那人的笑颜就可以不吃不睡,激动万分。那简单而温热的心,如遥泉的乐声一般清纯……
云帆正自想着,乐声却在一个小小的echo过后停了下来。
“这曲子叫什么?”不是云帆通常叫遥泉弹的曲目。
“I MISS YOU。”
云帆心下黯然,好像护雏的老鸟舍不得小鸟奋飞离开,又不得不放开手臂。他突然想起了孟春,当他不知不觉中有了同样的心思的时候,才能够真正的理解到孟春的心曾经有过怎样的爱与哀愁。
“就是他了吗?”云帆不服气地追问,“他有什么好!傻大个,嗯,身材倒不错,很husky,不知是不是很能干。你不怕他把你压扁了吗?
不能忍受别人抢走自己的宝贝,云帆特地要气气遥泉。
“老师,你真过分啊。”遥泉的脸已经成了茄子色。
“怎么了,”云帆抱起双臂,“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又小声嘟囔着,“但是如果是你压他就好了,可是又不太可能。”云帆摇摇头,咂了咂嘴,一副惋惜的样子。
“老师,他有女朋友了!”遥泉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啊?”云帆吓了一跳,“那他不是对你有意思了?”
遥泉低头沉思不语。他和晋峰两年不见,生疏是自然的,他们之间的交流还停留在过去那朦胧的梦中,所有说过的话语也是轻飘飘的,象雾一样捉摸不定。如果冷眼旁观,他们之间的确是清清楚楚,毫无瓜葛,连唯一可以作为联系的大狗都已经不在了。可是,那些热切的眼神,温暖的拥抱,又作何解释呢?
云帆见遥泉不答,拍了拍他的肩膀。
“爱情不是送上门的礼物,要靠自己去追求。你喜欢人家之前,先弄清楚人家是不是也对你有意思,能不能接受你,然后再投入情感。记住:盲目地陷入感情的泥潭会带来灭顶之灾的。明白吗?”
遥泉慎重地点点头。不要自己一厢情愿,傻子也明白。
云帆笑了,“还有一点,千万不要跟一个女人去争一个男人,你争不过的。”
云帆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得遥泉透心凉。也让他从与晋峰重逢的喜悦中冷静下来。对,趁自己现在还没有完全陷进去,赶快逃走就好。想到这儿他平静下来,有了主意。
晋峰站的脚都麻了的时候,才见遥泉出了教学楼,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晋峰连忙站直了身体,笑嘻嘻的看着他。可是遥泉面无表情,也不说话,眼睛盯着他胸前的拉链,象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晋峰心里疑惑遥泉的态度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了。想了想还是用个轻松的话题开场吧。总不能说自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是为了来找他吧。
“哎,你也没长高多少嘛,才到我这儿。”他比了比自己胸口的位置。
遥泉猛地瞪他一眼,反驳道:“我都到你肩膀了。谁都像你,傻大个儿,到处碰头。”
晋峰这下来了劲,不怕他说话,就怕他不言语。他伸手放在遥泉的脑袋上,又拉到自己的肩膀比了比,还是差了一两公分。
遥泉的脸一下子红了,咬紧了下嘴唇暗暗使劲。
“别把舌头咬掉了啊。本来话就不多,有人欺负你都不能还嘴了。”
遥泉听了转身就走,晋峰呵呵笑着紧跟在后:“你怎么不识逗啊,开玩笑都不行吗?”
遥泉心里生气,本来是想降降他的温,没想到却被他戏弄了。为什么输的总是自己呢?他不甘心,猛地站住,斜眼看着晋峰:“你跟你女朋友玩笑惯了吧,我可真的不习惯。”
晋峰的笑被噎在嗓子里哽住了半天顺不下去,过了很久才说:“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
“那怎么偏偏就对我这样?”小个子得遥泉认死理的很。
“你,你……是不一样的。”大个子低了头看着脚边的花砖地,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没了张狂的笑容。
“怎么就不一样了?”讨厌的小个子还是不依不饶。
晋峰抬头四顾,教学楼黑漆漆的,早没了灯光,校园里夜冷冷清清,学生们都去吃晚饭了。他长叹了一口气,看向遥泉。整个下午和黄昏,他都在等着这一刻,可以近距离地看看他,让自己长久的思念,一寸寸释放出来,溶化在空气中,对,就像现在这样。
遥泉仰脸凝视着晋峰。他知道他等不来晋峰的回答,但他的眼睛已经透露了答案。晋峰的笑容漾出了嘴角,慢慢的变成一张温暖的毯子包围着遥泉,羞怯和疑虑渐渐地退去,两颗真诚的心,靠得越来越近。
说点什么么?遥泉用眼睛问晋峰
说我想你。晋峰用眼睛回答
有多想?遥泉瞟了一眼晋峰,小小的嘴翘了起来,风情无限。
特别特别想。晋峰拉起遥泉一只手,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晋峰的心在通通的跳着,每一声都是“想你”。
遥泉突然烦恼起来,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邻居吗?朋友吗?除了都是男人,他们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但这恰恰是他们不愿面对的。音乐以外他们没有共同的爱好和话题,连交流都少得可怜,还奢求什么心心相印?是不是他自作多情,还是被哪个人误导了呢?
想到这儿,他攥拳在晋峰的胸口捶了下去。虽然没有太用力,晋峰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行为吓了一跳,第二拳还没有砸下来,晋峰已经捉住了罪犯的手。
“晓泉!”一声低喝,让遥泉浑身一震。
“不要这么叫我。”遥泉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到底怎么了?”晋峰拉住遥泉的手不放。遥泉把身子扭向一边,盯着黑漆漆的夜。“只有我妈和我哥哥这么叫我。可是……我爸妈今年春节……车祸去世了。我哥也回老家了。”遥泉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晋峰的心上。
“那你现在,一个人住?”
遥泉点点头。
“为什么不去找我?”晋峰久久等不到回答,就去扳过遥泉的脸。他疼惜地把那个闹别扭的小人拉入怀里,揉着他的头发说:“我要这么叫你,现在只有我可以这么叫你了。”
“为什么?”遥泉的声音带着鼻音,仿佛轻轻的哭泣。
“因为……我喜欢。”叫一个人的名字还需要理由吗?因为那个名字已经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随着每一次呼吸,自然的吐了出来。频呼小玉原无事,只教檀郎识得声。这个傻孩子,怎么就不懂呢!晋峰抱紧怀中的人,微笑着闭上眼睛。人生何其短暂,如果好不容易碰上,就不要再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