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下贰/莫非云X玉玑子]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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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贰/莫非云X玉玑子]奈何
跪在西陵西市，被钢刀斩首的那一刻，风落终于明白，师弟莫非云为何那么淡然，即使是面对他自己的死亡。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吞吞吐吐询问过这位杰出的师弟，自己的未来。那时的莫非云淡淡微笑着，告诉他将来必定大富大贵，封妻荫子。
原来莫非云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直到这一刻，风落终于可以如此纯粹地痛恨一个人！
痛恨莫非云。
他明明早就知道，知道这样的未来！这样的，同门被魔女冷喻发狂杀死，他因包庇冷喻而被同门折磨致死，自己出卖师弟痛苦一生的未来……
这样的未来，他为什么不去改变！
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人总是乐意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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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莫非云并不是什么都知道。
他又不是精通预言的先知，只不过云麓仙居里正好有一面能够窥见未来的水镜。而作为能够接近水镜的术法杰出的云麓弟子，自然有不少好奇心重的同门托他帮忙看看自己的前程啊、姻缘啊什么的——毕竟就算是专门看护水镜忧心大荒的长老们，也曾闲着无聊用水镜预测过当晚的菜色，并对着万年不变的粳米粥流下了悲痛的泪水。何况是广大平凡的云麓弟子呢？就算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好歹死命偷着凑水镜前多瞟几眼明儿个师尊又准备考校哪门术法课业，赶紧寻个对策不是？
莫非云就在各种片段中，拼凑出了自己的未来。
救冷喻，叛师门，收玉玑子，死。
这世上又有什么能比“命中注定”，更令人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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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云向来冷静自持，何况一个知道自己命运的人，总是要比旁人更冷然无谓些。
既然是注定的命运，又正合本心，那么就去做好了。
他帮冷喻解了蛊毒，决意救她出去。
莫非云其实一直没能理解，师父卓成文为何如此执着于冷喻。大荒向来没有太平可言，多得是年轻貌美资质上佳的女孩愿意倾尽一切以求托庇于云麓仙居，师父又何必强迫那样一个烈性女子。
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卓成文以及许多闻声赶来的同门，都被发狂的冷喻杀死。
人向来是矛盾的生物，既期待着革新，又惧怕着改变。
莫非云亦然。
他厌恶门派里的争权夺利、暗中排挤，却又难以忘记师长们的无私教导，师兄弟们别扭的关心。
他痛恨这个腐朽的世界，却又深深留恋它偶尔流露出的美好。
教导养育是他，凌辱迫害是他。
深恩尽负，是他。
莫非云终是带着力竭的冷喻，逃出了云麓仙居。
安全逃离后，莫非云告诉冷喻：自此，云麓与你，再无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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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的上元之夜，映着隔江的灯火喧嚣，莫非云随手扯了片柳叶，悠悠吹起“故园忆”。隔岸的木渎热闹依旧，那夜更是格外地热闹喜庆。
身旁坐着的少年似是惊异于柔美的曲调，也折了片柳叶含在唇间，却只发出了几声或尖利或沉闷的怪异声响。
莫非云扭头看他。少年倒是很淡定，树叶随手扔进河里，别了身子过去专注地凝视河中灯盏，只有侧脸映着对岸的灯火，泛出淡淡红晕。
莫非云不由失笑。
他向来性子寡淡没什么表情，可他这一笑，竟显得很是温柔。
或许是那一晚的月光太过皎洁，离乡的游子忍不住怀念故乡。莫非云对他年幼的弟子讲起了他的往事——他以为全然忘却，却已深刻心底的，身为云麓弟子的往事。
除了教授武学，莫非云一般不与玉玑子有什么交流。他带着玉玑子四处游历，看遍世情，希望玉玑子有他自己的看法。哪怕并不一定是正确的，他也不愿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玉玑子。
莫非云不愿与弟子产生过多的羁绊——若真生了感情，那面对注定的死局，他又如何能轻易释怀，如何能淡然处之，如何能，无动于衷。
所以他只是略略一提，便不再开口。只唇角微抿，似含笑意。
那一夜风清水白，月华和缓，柔美的小调融入对岸欢快的琴曲之中。眉心朱红的少年嘴角含笑，撑着头缓缓闭眼睡去，只以为可以就这样做一个普通人，就这样，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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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算错了一件事。
风落冷笑。师弟，现在知错还不晚，只要你说出冷喻的下落……
莫非云垂下眼睛，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弟子，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烙铁印上身体的剧痛。
是我算错了一件事。莫非云想到。我只是一个凡人，又怎么能控制自己的情感？
直到这再也无法逆转的最后一刻，他才终于感到不忍，感到不舍，感到，不甘心！
他浑浑噩噩，蹉跎一生，死不足惜。而这个要走上注定命运的少年，却不过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莫非云，这世上难道还有比你更愚蠢的人吗？！宁愿迷信一面年久失修的破镜子，也不相信你自己？
去他妈的注定！
去他妈的宿命！
徒儿，为师不需要你万人敬仰，也不希望你遭万人唾骂，只望你开心快活，平安喜乐，一辈子都是，傻师父的笨徒弟。
徒儿，为师还没有带你看过，淤泥不染的清濯，黑暗之中的微光，极恶之中的纯善。
对了！为师甚至还没有殷殷叮嘱过你，要是日后再遇上想用几根糖球就把你拐走的猥琐老头，必将之当街天罚轰杀至渣！
……徒儿，恕为师再不能陪伴在你身旁。
莫非云突然落泪。一点清光透体而出，没入玉玑子眉心。
不惜骨肉成泥，神魂俱灭。
欺瞒天道。
只盼最后的最后，历经最黑暗的绝望，你也仍能“相信”。
相信这世间，就算再绝望肮脏，也仍存有美好的，足以震撼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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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玑子醒来的时候，周围死气沉沉。风吹起尘土污垢了他的脸面，也许，里面有他师父的骨灰……
雨水淅淅沥沥落了下来，擦过眼角划过脸颊砸在掌心。
他没有了心。却学会了恨。
总有一天，他将和他的影子一起，走到大荒的顶端，走到整个世界的顶端，摧毁神灵设下的潜规则，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但是没有师父了。
哪里都找不到师父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下贰/莫非云X玉玑子]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