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生死劫》云幽儿

9、第八章 故人

　　深夜，韩芷馨辗转难眠。耳边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大笑声，一声又一声，是那么的真切，仿佛近在耳边。每一声都像在敲击她的心房。是秀儿和那个士兵的鬼魂来找她了吗？竟然来的那么快。她用被子捂住脑袋，无助的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原谅我。”可是丝毫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尖叫声变成了啼哭声，大笑声更加猖狂了，一声一声，仿佛在向她索命。她被吓得不停的哭，不停的重复着那句话：“对不起，原谅我。”最后终于在眼泪中睡着了。可是却反反复复被惊醒，反反复复又在眼泪中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望着铜镜中红肿的眼睛，她心想这也许就是报应吧。她冲了出去，她要确认一件事情。客栈大厅里，郭宇轩和一干人等士兵正在吃着早饭。
　　“昨天晚上，你听见了吗？”她问他。
　　“什么？”他不明所以，抬头看她。
　　“女人的哭叫声和男人的大笑声。”
　　“没有。”复又低头。
　　“那你们呢？”芷馨看向士兵们。
　　只见他们纷纷摇头，似有些惶恐。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来找我却不来找你？”她惊讶却又愤恨的望着郭宇轩：“人是你杀的不是吗？”
　　“你多心了，根本就没有哭声和笑声。”
　　她冲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来找她而不是找郭宇轩？难道鬼也会欺软怕硬吗？她不知道还会被他们缠多久，只知道这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那凄惨的哭声仿佛在耳边低诉委屈，那笑声仿佛士兵已经斩去她的项上人头在炫耀。不能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可是她真的好委屈，好想发泄。她奔跑到客栈后面的大树下，不停的捶打着大树，捶到双手没有力气了，就蹲了下来，挖着泥土，挖到双手渗血也不停歇，她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恨都宣泄在这泥土中。突然，一直大手抓住她的双手，阻止了她这样的行为，是他。
　　方才看到她红肿着眼睛就知道她一夜没有睡好，问了几个问题后冲了出去一定是要发泄，却不料看到她这样的自残行为，本该任由她发泄，但终究没发目睹她伤害自己，所以他阻止了他。
　　“你来干什么！我不想看到你！”她抓起一把泥土往他袍子上扔去：“你走！你给我走开！你这个凶手！”
　　湿湿的泥土一团一团的打在了郭宇轩的身上，沿着他的袍子慢慢滑落，有些更是粘连在他的袍子上，他并没有闪躲，任由泥团一次一次袭来。就让她发泄吧，也许这样她会开心。
　　她终于因为没有力气而停了下来，瘫坐在了地上，他上前想扶起她。
　　“不要碰我，”她头也不抬地说：“请你，我请求你，离我远一些。”似在哀求他。
　　没有动静了，他应该是走开了吧。
　　她继续挖着泥土，却是缓慢的。
　　有脚步声朝她走来。
　　他还没有走开吗？
　　“还在捏你的美女姐姐吗？”声音很温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捏泥人！”她没好气地说道，转过头撇了林弄寒一眼：“是你。”继而转过头去继续拨弄着泥土。然而马上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愣了一会，慢慢的转过头，声音颤抖着：“是你？”
　　“想起来了？”他替她整理碎发，严重的温柔溢了出来。
　　“嗯！”她没有闪躲，任由他把丝丝散发捋到耳后。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很温馨，地面上的影子仿佛都重叠成了一个，往事翩翩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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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干什么？”小男孩看着一脸苦闷快要哭出来的小女孩问道。
　　“我在捏泥人，可是我不会。”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
　　“我来帮你。”他本能的不想看到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流出的泪水，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是她这样的吧。
　　“喏，这不就好了。”他三下五除二，赶紧捏出了一个小泥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完了，她真的哭出来了，他的心里有些堵，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那你要怎么样的？”他有些手足无措。
　　“我要一个美女姐姐，我做梦时梦到过的美女姐姐。”她一本正经的说。
　　完了完了，这他要怎么捏阿？他又没到她的梦里去过。果然，捏了好几个她都不满意，不停的哭。要不，这样吧。
　　他小心翼翼的捏着。
　　“好了，你看这个怎么样？”他炫耀似的给她看，果然见她破涕为笑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见她开开心心的捧着泥人回家去，他终于松了口气，只是她一直不知道，那个泥人，他是按照她的模样来捏的。因为，美女，他只见过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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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依旧照着，这样的感觉应该很温馨吧，是的，的确很温馨。韩芷馨现在就是这个感觉。连日来的突变让她变得惶恐，害怕、无助，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一切的一切都应该是一场梦，可是它却真的发生了。生命，怎么可以这么脆弱，甚至不由自己掌控。
　　可是，遇见了故人的感觉真的很好，那个小时候教她捏泥人、陪她打水漂的小哥哥，居然就在自己身边，这是那么多突变中唯一一件让她感到安慰的事情。
　　“你，那时为什么突然搬家了。”这是多年来一直让他感到困惑的事情。有一年的学堂放假，央得父亲同意后，他被接到姑姑家玩，也认识了芷馨。两人一起嬉戏，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那也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回去之后，他就盼着学堂再次放假，甚至诅咒私塾先生生病。终于等到了放假，他好说歹说、软磨硬泡才说服父亲让自己再次去姑姑家住一段时间。当他兴冲冲的来到了姑姑家，细软还没安置妥当就冲了出去找芷馨，不料却是人去楼空，他当时的感觉仿佛最喜欢的玩具被抢走了，而他却不知道是被谁抢走的，连要找谁要回来都不知道。回到姑姑家只住了两天就找了个理由回家了，那个没有芷馨的地方，那个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地方，他不要再待下去了，那个童年游玩的地方，应该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而不应该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那个地方，他再也没有去过，怕触痛心底的那根弦。
　　“小时候的事我也不太记得了。”她抱歉的笑了笑，总不见的说爹爹不喜欢看她和他在一起吧。
　　“算了，都过去了。”他也笑笑。只要她现在在他身边，一切都好，又何必计较过去呢。
　　他们两个就这样谈了很久，他要把他不在她身边的事都弄清楚，每一个环节都要清楚。他要知道他的芷馨是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咯咯的笑声，不时在两人之间回荡，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不远处的树阴底下，站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本该是气宇轩昂的，如今却看上去如此苍凉。他的双手攥得很紧，十指的关节都被攥的发白，指甲嵌到了肉里，可是他浑然不觉，真的，一点也不痛。他看见她笑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她跟他在一起很快乐吗？她喜欢他吗？如果跟他在一起能让她快乐，那就这样吧，林弄寒能带给她快乐，而他却只能带给她痛苦。只是，他们认识多久了？看样子应该很久了吧。久到超过自己认识她的时间吗？不会了吧，肯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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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一个士兵递上马鞭。
　　“嗯。”郭宇轩利落的翻身上马，伸出手习惯性的想拉芷馨上马，却见她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拼命挣扎，却也不顺从。如果是往常，他会直接把她拽上来按在马上，可是今天，他并不想这么做。
　　“怎么了？”他问。
　　“将军让小女子与将军共享一骑是为了加快行程速度吧？”娇小的身躯仰着头问道。
　　“是。”
　　“那么，我和他一同骑一匹马也可以达到您要的效果吧？”她伸手指向他得后方，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点了下头。
　　“驾！”他用力的抽打着马鞭，让马儿飞奔前行。他不要看到，不要看到他的芷馨在别人的怀里，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听到了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仿佛有些刻意，是他听错了吧。
　　韩芷馨由林弄寒的搀扶下上了马，他温柔的搀扶和郭宇轩霸道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林弄寒也很有礼貌的在他们两人中间保留了一些空隙，他很尊重她，怕她一下子不习惯。
　　“坐稳了吗？”他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嗯。”她也回他温柔的一笑。
　　“那我们走罗。”说完轻轻的挥动着马鞭，马儿开始奔跑，不快不慢，速度被他掌握的刚刚好。坐在他的马上比坐在郭宇轩的马上似乎要安全得多，那个郭宇轩就只会让马儿急速而行，仿佛就只有他的时间是宝贵的，别人的生命就不算什么，而他自己的生命好像也不当回事，就像刚才。。。。。。刚才，她那样做伤害到他了吗？如果伤害到他了，那很好，她的目的达到了。可是，他那样没心没肝的人会被伤害到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芷馨苦笑，或许自己是多想了，还一个人在这边偷乐。
　　“驾！驾！”郭宇轩继续用力抽打着马儿，想用速度的刺激来麻痹自己的神经，看着路边的树和行人迅速的往后奔跑，脑中似乎可以什么都不用想，这种快感仿佛可以让他忘掉一切。可是真的忘得掉吗？他错了，非但没有忘掉，反而一幕幕浮现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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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现在怎么办？”从“叮叮当当”的兵器厮打之中传来义弟白慕云的声音。
　　“杀出重围。”郭宇轩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他和白慕云那天只是闲来无事随处走走，所以也没有带随从。谁料居然在巷子的拐角处遭到埋伏，突然被一群人追杀，想来这些人一定是过去的仇家，此番来寻仇必是做好了精心的准备，设了个局，只怪自己太疏忽了。
　　该死，这次的敌人虽然不厉害，但是他们人手太多了，如果是打持久战的话他和慕云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因为他们的人仿佛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地有人倒下，却又源源不断地有新的面孔。方才他虽然看上去很镇定，其实心里也有些慌乱，因为这仗可能没什么胜算，但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方，这就叫做兵不厌诈，希望慕云也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他相信他们这么多年兄弟做下来这点默契应该有。
　　“好！”这一声“好”叫得特别豪迈，荡气回肠，果然是默契啊。他和白慕云背靠着背，抵御着四周袭来的敌人：“小心下盘！”郭宇轩暗暗提醒白慕云，方才见有人偷袭他的下盘，所以忍不住叫道。如果他们两个能保证一个都不受伤的话，凭着体力可能还可以多支撑一会。说不定会有士兵发现他们遇难了来搭救他们，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起码可以多争取一些时间。
　　“大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白慕云用力推开一支长矛，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少说话，保存体力。”他命令道。
　　“会不会是找错人了？可是我们总要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里啊？”白慕云继续问道。
　　说的也有道理，这些人的武功虽然不精，但是招事却招招狠毒，但是狠毒中仿佛又手下留情。
　　正想着，不留意的中了暗算，肩膀上靠近胸部的地方被刺了一剑，鲜血直流。过不了多久，白慕云的左腿和右肩也各中了一剑，再这么下去他们可能会命丧此地。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擒贼要先擒王，一定要找出一个统领他们的人。可是，眼前只看得到一副副银色的盔甲，根本没法辨认，而且，这些人的身影已经在他眼中渐渐变得模糊，一个身影分成了两个，两个身影又重叠成了一个。他快要不行了吗？他只感觉自己渐渐支撑不住，呼吸困难，“无痕”宝剑上的血红的炫目又刺眼，却让他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大哥，小心后方！”白慕云大叫。
　　他往后方看去，只见一个银盔甲士兵手持长矛，以飞快的速度向他的心脏方向刺来。他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抵御了，白慕云也已不知何时与他冲散了，正在远处奋力厮杀。他举起“无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长矛已经在离他胸口不到半尺了，他闭上了眼睛，这就是等死的感觉吧。可是奇怪的是，胸口并没有冰凉的感觉。他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位面目清秀俊俏的男子用他手中的剑挡住了长矛的攻击，随即挡在他前面不断地为他挡住周围的攻击。
　　他是谁？为什么要帮他们？郭宇轩此时虽然有这样的疑问，但也来不及细想，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份逃出去的希望。
　　“你，还撑的住吧？”清秀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嗯！”他一个挺身，又继续战斗。
　　可能是多了一个朋友的缘故，也可能是这个人的武功够厉害，也或许敌人已经没有后援支持了，打了不多久就全部消灭了。清秀男子扶着他们快速的撤离了那块地方，确定没有敌人追击了才停了下来。
　　“多谢兄台相救，郭某与小弟就此谢过了。”郭宇轩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不必客气，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以多欺少罢了，并没有刻意要救你们。”清秀男子微微一笑。
　　“无论如何你还是救了我们，不如一起回去喝杯酒吧，大家交个朋友。”
　　“也好，反正也没什么事情，那就不客气了。”
　　“对了，还未请教兄台贵姓？”
　　“林弄寒。”
　　“在下郭宇轩，这位是贤弟白慕云。”
　　“哦？你们是亲兄弟吗？”
　　“不是，我们是结拜兄弟。兄台若不嫌弃，可否与在下结拜，一起统领军队征战，保卫国家和百姓安全？”
　　“哈哈，结拜这种事情我可从来没做过。”林弄寒一口气把酒杯里的酒喝完了：“不过，今天倒是可以试试看。”
　　郭宇轩想到了一年多前的事情。就这样，他们三个人按照年龄长幼结拜成了兄弟，兄弟三人一同征战，打赢了许多场本部可能打赢得战争。林弄寒的机智和谋略帮了郭宇轩不少忙，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三兄弟贵在一条心，团结一致，他们从不单独逃脱，危急时刻总是想尽办法帮助对方逃脱。他们遇到争议从不红脸，都是摆事实说话，也都很愿意听取对方的意见，对事不对人。他们三兄弟和睦的感情人尽皆知。
　　想到这里，郭宇轩又挥动了马鞭。林弄寒是他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又是在生死关头救过他命的人，如果没有林弄寒，他和白慕云早就死在那条巷子里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和什么立场来同他争呢？这些年来他尽力想满足林弄寒的所有需求，什么都要给他最好的，皇上赏赐的东西都是让他先挑，他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是他仿佛什么都不需要，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他与他一样，美女与银子都不入眼。这叫他很是为难，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既然芷馨是他看中的人，那就给他吧，这是他欠他的。更何况芷馨从来都没有属于过自己，对于自己的亲近她从来都是反抗的，而对于林弄寒却会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一阵抽痛，是阿，那样的笑，那样美丽的笑，从来都不属于他。而他，只不过是还给人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