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觞》雪落离庭

7、第七章 不该动心（2修）

　　第七章

　　百晓生记——天利十年，十月初五。仙鹤门杨刀大会前夕，武当派众徒不顾名门正派的身份盗取宝刀藏匿江湖，自此武当名誉扫地，鼎向宝刀现于世方几十日便再次消失于江湖。杨刀大会后十五日，武当派掌门人天一道长接到孽徒夺刀讯息，坐化于武当太上老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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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溪畔边，白芷儿的居所是一座不大的竹阁。这竹楼只有一层，分成了三室。正中是大堂，分外敞亮。堂中挂着幅斗方墨竹图，物什极简单只有一个木桌几把木椅。后面两间，一室摆灶台炊具，一室落寝卧榻，虽不大的竹搭建的阁子既精致又简雅。

　　严良之正在卧榻上呆着。正午的骄阳洒下层层白亮而热忱的光，透过支起的竹窗照在床榻上人苍白的脸上。空气中浮着青草和野菊花的香气，耳边是潺潺清溪流淌的声音。

　　养伤已养了数日。期间那白芷儿也曾上山去帮严良之打听武当众侠的下落，得到的回答就是杳无音讯，至于仙鹤门偷袭嫁祸武当派的原因，白道长却说是两个门派的宿世恩怨。再往下打听，他就不再说了。严良之只道他也不晓得其中原委。

　　竹门吱呀一声开了，伴着门外雪亮而刺眼的白光一个墨青色的身影移了进来。来人正是此间的主人白芷儿。他放下背上的药篮望了严良之一眼，暗自叹了口气。端着碗甘甜的泉水，白芷儿轻轻走到床榻：“芷儿采药走了一个上午，难道严少侠就这么呆着连口水也没有喝么？”声音虽然柔细，却不免带着一丝讥讽。

　　严良之僵硬的脸上终于缓缓有了一丝表情，眼里也有了波澜的同时痛苦的思绪也一并发出来：“想我师弟们恐怕凶多吉少，我一个人苟且求活。还哪里有脸去见师父，哪还有脸回武当山……”他的声音沙哑，仿佛磨过的老树皮一般。

　　白芷儿将水碗放到严良之手里，轻描淡写的道：“你难道不知道武当派的掌门人天一道长已经死掉了么。”原本呆滞虚弱的眼神立时被点了火一般，震惊的道：“你说什么？！难道师父他已经死了？这是谁说的，师父怎么会死？”那张原本俊朗的脸上泛起殷红，脖颈的青筋也抽了起来。

　　白芷儿依旧清冷的说道：“啊，据说是百晓生传出的消息。扬刀大会那日少林掌门悟虚大师亲自与天下群雄解释。说是鼎向宝刀被武当派五个徒弟联手偷走，各门各派均有见证。”

　　严良之愣住了，他想起扬刀大会前夜那仙鹤门的掌门人梅子峰邀请各门各派前去做个甚么见证，此时一想才明白此举的用意。他一把抓过白芷儿纤细的手腕，低声吼道：“是圈套！梅子峰这老贼嫁祸我们武当！”白芷儿蹙眉道：“严少侠，你抓疼我了。”

　　严良之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颓然倒在床上，难过的道：“师傅，他一定是误信传言，以为我们兄弟五人做下这等龌龊事情。他老人家一定是被气死的。我却再也没有机会给他老人家解释，我们是清白的啊。”

　　“世上总有些事情”白芷儿声音依旧清冷，一双明眸灵光闪动：“要突然来临然后逼迫你去接受的。”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明媚的春光。那双大而明亮的眼中好似洒下碎金子般频频闪动：“因此既然该发生的事发生了，还是不要太在意的好。”严良之苦涩道：“白道长说的很好，你是方外之人不把名誉看得多重。可我武当名誉响彻武林百年之久，断不能因我蒙冤受屈而有所折损。道长终是不会懂的。”

　　白芷儿眯起了眼，或许是阳光太刺眼罢。他的脸被日晷照亮，五官几乎都湮灭在光影之中，只有一点红唇分外娇艳，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我并非一出生就入山修道。在俗世我还有一个哥哥，可惜哥哥并不知道我还活着。”

　　严良之听他首次提到自己的家世，想他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年纪。若是寻常人家的男孩，现在恐怕正在书院读书。而他则住在深山，采药修道，恐怕也有令人伤心的过往。突然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一股股怜悯的情怀，张口想劝上两句，又想到自己眼下处境，不免自嘲的笑笑把嘴闭上。

　　白芷儿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回忆起童年的快乐时光。他轻盈的唇角只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却足以将他绝美的芳华倾泻而出，那种不带一丝杂质的微小笑意今后多少年间都曾萦绕严良之的心头。

　　“我虽然不明白名誉的重要，但我却能理解你失去亲如兄弟的同门师弟们是何等悲伤。我也明白严少侠一定要为师弟们报仇为武当雪耻。”白芷儿习惯性的顿了顿：“所以你要尽快好起来，这样才能做你想做的事不是么。”

　　严良之听他一席话，不由得暗自点头，苦笑道：“枉我比你虚长几岁，却没有你看得通透。仙鹤门虽然对我武当不仁，但我却佩服他门下的弟子。小小年纪已如此明白事理了。”说罢一口气灌下碗中清泉，沁凉的泉水顿时渗透四肢百骸，一股豪气冲上头顶：“白道长说的不错，既然仙鹤门与我武当派有宿世恩怨，那我便要将此事彻查清楚。”他回身望了望静躺在身侧的鼎向宝刀，雪亮的刀身还隐隐冒着寒气：“何况我竟偶然得到这把鼎向宝刀，我一定会提着此刀找杀害我兄弟的仙鹤门贼子报仇的！”

　　白芷儿静静的望着他说完这番话，半晌才道：“既然如此，白芷儿预祝严少侠早日完成心愿。”严良之此刻已淡定下来，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我师兄弟五人一道从武当而来，自然应一道回去，倘若师弟们不能活着回去，纵是尸身骨灰，我这个活着的人也定要将他们带回武当。”

　　白芷儿站起转身道：“严少侠下定决心便好，芷儿要做午饭，怕饿坏了严少侠。”严良之想起一事，叫住已走到门口的白芷儿道：“对了，请问白道长可认识江湖少侠沉香公子？他与仙鹤门到底是甚么关系？”

　　白芷儿回过头来，冷淡的道：“不认识，没听过。”严良之愣了一瞬，便道：“不认识那便算了。”白芷儿也没理他，径自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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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瑟的秋风因山涧密林的阻碍变的轻轻缓缓，吹拂在脸上仿佛少女温柔的手在轻轻的抚慰。阳光虽然刺眼，因为头顶上有一层一层的树叶挡着，落在那个身穿湖蓝色长衫的人身上时候就变成斑驳。

　　这身穿湖蓝色长衫的男子有一张细媚的脸。纤长的眉眼，小巧的鼻尖，薄而丰满的嘴唇泛着微红的光泽。他翘首期盼着，在这深山老林里等待着。

　　嚓嚓的脚步声不出所料的响起，敏感而多疑的男子立即躲到附近一块巨石后面。青墨色的身影自丛林间缓缓映出，白芷儿背着药蓝从远处走来。他走到巨石前，停住了脚步，将药蓝放下，对着那巨石说：“出来吧。”湖蓝色长衫的男子才从巨石后出来，满脸疑惑的问：“你怎知我已来了？”白芷儿淡淡答道：“你衣服上的薰衣草香味，我一来到这里就闻到了。”

　　原来这湖蓝色长衫的男子正是仙鹤门入室弟子中排位第二的——蓝羽。梅子峰的四个入室弟子，紫烨与青冥早已结成一派，蓝羽却独独选了白芷儿这边。只听蓝羽笑道：“芷儿你还是如此机敏，什么蛛丝马迹也瞒不过你。”白芷儿道：“薰衣草的香味其实很浓，早叫你不要用了，这实在算不上什么蛛丝马迹。”

　　蓝羽走过来掬起他一缕如缎黑发，放在手心轻轻揉搓：“武当的那位少侠怎么样了？以你妙手回春之力，应当是活过来了吧。”白芷儿冷色的眸中闪过少有的怜悯，淬玉的脸在耀日下闪着微白的光辉：“哼，没想到紫烨给他下了鸠毒，他终究还是提防着我的。”

　　蓝羽微微一惊，叹道：“紫烨还是那么狠。他不是答应了你放这武当少侠一命的么？”白芷儿冷淡的道：“那又怎样。这严良之从紫烨身边逃走的时候分明是活的，之后死与不死就不管他紫烨的事了。”蓝羽问道：“怎么说？”

　　白芷儿倏忽笑了起来，那双大而明亮的眼仿若秋水，瞬间芳华尽露，：“我若去质问紫烨，他定然这样回答我。你说是不是啊。”蓝羽张大眼凝视着他，仿佛被这一笑镇住了心神，很久才冷声的道：“没错。你如此了解紫烨。”

　　白芷儿转过头没有看到蓝羽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冷淡的说：“今天找你来，是要你帮我办一件事。”蓝羽道：“什么事？”白芷儿道：“你去做一条竹筏，做好后放在灵溪的入海口最低处的岸边芦苇丛里。”

　　蓝羽不解的问：“做竹筏干什么用？”白芷儿道：“别问了，到时候我自有用处。”“芷儿？”蓝羽忧郁的望住眼前的青墨色身影，垂在他身后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白芷儿转过身，微一抬眼示意他说话。“芷儿，”蓝羽又叫一声却是半天没有下文。白芷儿定定的望着他，须臾间令蓝羽觉得仿佛过了很久，“到底什么事？”白芷儿问道。“没什么。我知道了。”蓝羽仓促的说，眼色低回。

　　白芷儿又笑起来，明媚的笑颜堪比秋色，如晶的双眸似有花溪的香气，他看着蓝羽，仿佛在看情人般迷媚，令蓝羽不由得有些晕眩。白芷儿反问，“蓝羽，难道你喜欢我吗？”蓝羽绝想不到他竟一针见血的问了出来，沉默不语的望着白芷儿。

　　白芷儿却冷漠的望他一眼，背起药蓝转身走了，走出一段距离才想起来什么，回头丢下一句‘把事情办好’就消失在林荫青路的尽头。

　　蓝羽依然沉默的站在原地，瞭望着青墨色的身影如来时一般轻轻的出现默默的消失，终于在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细长的眉眼挑起，——　你喜欢我吗？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