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贼》然小安

32、第三十二章

　　从记事起，我就是一个脑子里有很多想法的孩子。只要是自己坚定的信念，不管是爹爹还是大哥如何阻拦，我亦坚决执行！

　　我的家乡在南方，一个云雾环绕的美丽的半山腰上。听说，当年娘亲因为嫌弃爹爹太死板，不懂浪漫，始终不肯下嫁，爹他老人家一个愤怒，赌气请了世上最好的能工巧匠在半山腰为她建了一座山庄。那里一年四季绿树常青，百鸟群聚，是个人间仙境。

　　我很小的时候，死了娘亲。那时已有了零散的记忆，只知道她在一个午后，发出了几声凄惨的叫喊，便不省人事。后来，爹爹从那间屋子里抱出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婴，他的眼睛很红，我不清楚爹他是不是哭过，但我感觉到他很伤心很伤心。

　　爹爹给女婴起名叫翎儿，他说这是我妹妹，娘亲拼了命守护的孩子。他还说，娘亲告诉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可是妹妹的身体好弱，走不了几步就会气喘吁吁。我和哥哥于心不忍，总是喜欢轮流背着她。她很聪明，心思细腻，明明没有经历过什么变故，却可以参悟出很多道理。她很乖，很懂事，总是想尽办法不让我们操心。但她心思却是最复杂的，时而调皮，时而冷静。至今，未能有人真正弄懂她在想什么。

　　我性子粗野，和爹爹很像，一手漂亮的流云剑是爹爹亲手所受。记得哥哥责问他为何不将最高心法传授于他，他是这么回答的：毅儿骨骼奇特，又一步一步稳打稳扎，而你这做哥哥总喜欢投机取巧，继承不了我萧家的流云剑。若想成名，还是先将心思摆正！

　　待到十几岁，我的剑术已小有所成。随着爹爹下过几次山，入过江湖，管过几件不平事。于是。我的心也开始野了起来。

　　听闻，如今世上的所有灾难，都是由皇帝一手酿成的。他心胸狭隘，亲近小人，主张用武力来镇压北方有雄才伟略的凌北王。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他抓了许多壮丁充军，毁了无数个温暖的家。

　　那时，我年少气盛，心比天高，决定拯救苍生。我曾组织反暴行的劳苦贫民一直抵抗压迫。可惜最后那些人都被绞杀。于是我参了军，遇到了一位武艺和谋略都高人一筹的男子。他长我十岁左右，用兵如神，让我真正的大开眼界，我跟了他几年，学了很多致用的东西。

　　战场上的厮杀，更能让一个男孩儿成长为一个男人。我的思想渐渐地不再那么弱智，与敌人交锋时不再那么有勇无谋。五年，坚持了五年，终于推翻了一个旧的统治，迎来了一个新的可以保障大多数百姓安康的王朝。

　　一切已成定局，我却早已归心似箭。后来遇到了一名姓洛的神医，我亲眼目睹他解了大将军施裕身上的蛊毒，又用特殊的方子治愈了施父身上残留多年的旧疾。于是我将妹妹的病全部寄希望于他身上。只是由于我的疏忽，错过了这次机会。那时我已恢复布衣，为了感谢施将军的知遇之恩，自愿去其他地方暗中查探将军夫人白小菊的踪迹，再回施府时，已是人去楼空。我自责不已，更觉得错过了救助妹妹的最好机会。

　　一个五年，一个三年，加上最后自我放逐的一年，长达九年的时间，我已习惯了仗剑江湖，幕天席地，归家只是偶然为之。我的目标是寻找销声匿迹的洛神医。之所以销声匿迹是因为连施裕的父亲施老将军，也不曾有他半点音讯。但我从未放弃寻找。

　　前几日，我再一次出手，从猎手云端的杀手中救下一名女子，虽然这女子也是黑衣塑身，但从她磊落的招数中，我可以辨别出此女子绝不是阴险毒辣之辈，并且她没有半点杀人的经验。

　　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看我的眼神有惊喜，仿佛是遇到了难得的老熟人。可是，我搜遍整个脑海，也忆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她。她很有意思，还有一种自来熟，竟不知荒唐的要拿自己的宝贝来换我刚给父亲买的贺礼《琅女归途》。我本意不愿相让。但她恳求的眼神让我难以拒绝，不，是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通过交谈，我才知道，原来是他的朋友需要这幅图。

　　她和她的朋友似乎有些不愉快，我察觉到，她很担心她朋友的安危，却又在得知他没事后悲伤离去。她交待我将此画转送给还在与杀手搏杀但已占上风的年轻男子，她说的很轻松，但我却清楚的看到她眼睛里的落寞。我觉得我应该帮她这个忙，应该无条件相信她的承诺。虽然那个男子很奇怪，给他图他竟似乎毫不在乎，死活要知道那小丫头的去处。既然答应不会透漏，我当然会坚持我承诺。

　　只是这个人的脸型很熟悉，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来，江湖之中，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也许，曾经相逢，但早已相忘于江湖。

　　他出剑很快，比起我的流云剑，不输分厘。几个回合，他总算看出了我的固执，无意再战，索性放我离去。我抱拳谢过直奔云破崖。

　　我想我应该感谢命运给我们这样一次交缠的机会。因为四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一个多年前的半夜静坐在院子里孤独的赏月的孩子，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眼前，她很活泼，很机灵，愉悦中带着点点悲伤。让我有些莫名的心动。

　　她没有富家千金的那些矜持，矫揉造作，却又收放有度，知书达理。她明明很喜欢那个男人，却固守真心不愿相见。她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眼睛瞪着月亮发呆的那幕让我忍不住想要怜惜。

　　漂泊多年，游历多年，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子不乏其中，但是却独独没有一个能够让我心甘情愿捧到手心里去疼的。她，是一个例外。

　　我嫉妒萦绕在她脑海里的噩梦，如果那个人只能给他带来忧伤，我愿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哄是骗或是偷，都在所不惜！

　　她答应跟我回山庄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些窃喜，对于一个像我这样年纪的男人来说，这真是羞于启齿的事。可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要反悔，她在装迷糊。这点小心思早已被我窥探彻底。于是，我第一次一改大侠的做派，替别人做了决定，半强制性的迫她离去。

　　我从未带过任何女子来家中做客，我的阴谋昭然若皆。因为我曾在山庄的门前大放厥词，此生只带一个女子进门，那个人一定会是让我心动，冲动，想为之倾覆一切的女子。

　　父亲投递过来的眼神清晰露骨，家中的仆人更是掩嘴偷笑。对此，我毫不在意，若不是为她考虑，我都要兴奋的在众人面前大声介绍了。
　　她很害羞，和我预期的不太一样。我想我情路该是艰难的，不管是她已心有所属，或是保守的思想。

　　在家里遇到那个男人，是我始料未及的。而且也就是那一幕，让我想起这个小姑娘曾经的玩伴陆雨泽。是的，就是他，后来没有随我们去凌北城的男子。那一夜，她寂寞的为他悲伤，那一夜，她诉说着她童年的快乐，一个总喜欢逗弄她的小伙子的形象深印在她脑海。

　　察觉到男子注视在她身上灼热的目光，我立刻有了危机的感觉，竟然初次放下久久未见的妹妹，一颗心全扑腾在她的身上。

　　当天夜里，我当着众人的面，执起慕夕的手，从陆雨泽的身旁走过。我可以感受到他充满敌意的目光，像是要将我撕碎一般。他眼里还有其他复杂的东西，像是悔恨，难过！我猜想，十之八九，他已经知道慕夕的身份，知道她是在用一层薄薄的假皮将两人的熟知的东西隔开。

　　我心里很慌乱。

　　这样的女子，我怎能舍得让人。她是我寻觅了这么多年才遇到的唯一可以与我并肩的女子。她的刁钻，大气，坦诚和勇敢。虽相处不久，但已深入骨髓。

　　诱人的夜色，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带着面具的脸。想要看到她的内心。

　　她很单纯，没有那些世俗的女人那样圆滑。我将自己的脸放在她的面前一指的地方。她瞪着又圆又大的黑亮的眼睛，傻傻的望着我。

　　这无疑是另一种诱惑，我不知道是自己在无耻的试图诱惑她，还是她无形中俘虏了我。总之，我全身的血液在急速流动，冲动想一亲芳泽，想将她揉进我的身体，据为己有。

　　我忽视了一个成熟的男人的欲望，这种欲望像只魔鬼一样在驱使着我的大脑，指使着我下一步的动作。她逃了，在我险些就要达到目的的时候，惶惶失措的消失在夜色里。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手足，不要追赶。然后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她需要时间，她会明白我的心意，只要你勇敢的追逐，悉心的呵护，她终将属于你。

　　次日清晨，对我来说，那是一个晴天霹雳。

　　我徘徊在海棠小院的栅栏前，反复纠结着怎样去和她解释昨晚的冲动，迟迟不敢进去。像一个毛头小伙子，不，应该说，我还是毛头小伙子的时候，也从未做过这样幼稚的低级趣味的事情。

　　也罢，理智的人生中难得有一次跟着感觉走。只要她喜欢，我可以放下所有包袱，装一辈子的愣头小伙子。

　　刚伸出手想敲门，便发现门缝中夹着一张白纸。我的心顿时冰凉透彻，先前所有的愉悦，一下子烟飞云散。

　　“萧大哥：
　　感谢你邀请我来为伯父祝寿，但慕夕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热闹的气氛，不辞而别，敬请原谅！
　　桌子上的盒子里有支千年人参，乃是晚辈孝顺他老人家的，还望笑纳！
　　沈慕夕敬上”

　　我揉碎了纸条，将怒气完全压在心里，眼睛怒视着桌子上的红木匣子。这该死的丫头，竟然这么甩手走了？

　　面对自己的感情，她到底是该有多么怯懦？那个男人竟然对他影响如此之深！

　　同时，我也非常懊悔昨夜的事，虽然，我不认为她是因为我的冒犯而匆匆离去。

　　陆雨泽也无故消失了。苏昭雪哭红了眼，跑来告诉我！

　　我的心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痛了一下。也许他们已然将误会解开，没有秘密，没有隔阂，牵手离去。

　　而我的感情在还没有来得及说出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在那之后的十余天，我都过着魂不附体的日子。第一次动情，才发现，原来能够刺伤人心的不是锋利的刀剑，而是那个人毫不在乎的一封简短的书信。我每天都来妹妹这里，以求阻断自己思念那个没良心的小女娃。

　　妹妹很有眼色，也很体谅我，她是冰雪聪明的，从不会无端提起慕夕。可是，夜深的时候，我还是像中了毒一样幻想着她的一颦一笑，不能自拔。

　　陆雨泽回来了！只有一个人！

　　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去向他求证慕夕的去处，和他毫无关系。他承认了，看不出真假。

　　我又燃起了希望。于是匆忙的辞别家人，飞向云破崖。

　　但愿她还是一个人孤独的守着自己的小木屋，寂寞的摇晃着枯藤秋千。

　　这样，我便有了机会，哪怕是自私的陪她在崖底一辈子，也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说

　　啥也不说，就是求藏啊求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