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雪惊梦》雨天yutian

10、第 10 章

　　（十）新衣服
　　东宫常用的赖裁缝一大早就被车子接到了围雪苑，管家老黄吩咐他给丫头七月做两件合身的衣裳，料子不能好，但是领子要高，袖子要窄。
　　“这衣服可怪。”赖裁缝嘟囔着。
　　“就是这位姑娘。”老黄见七月进来，对赖裁缝道。
　　“黄伯早。”七月福了福。
　　老黄连忙道：“小——七月，早。”
　　七月笑了笑，站在那里让赖裁缝量尺寸。
　　老黄看着七月，心里满不是滋味，当年跟着文瑟王妃去闵府的时候，他还只是个跟车的马夫，因为他老成持重，两位文夫人才放心让他和小厮载着小小姐和小王爷出去踏青，他一直以为娇美善良的小小姐会成为晋王府少王妃的，没想到现在——。
　　“七月姑娘，本来不用您来的，殿下说衣服一定要合身，不许宽宽大大，所以特意给您量量，此外，还有件事儿老黄得跟您说。”
　　“黄伯，您不用这么客气，若是被殿下看见了，又要怪罪。”七月温言道
　　说话间赖裁缝量完了，老黄挥手让他离开，跟着去关了门，扭过头对七月道：
　　“小小姐。”
　　七月没有答话。
　　老黄又道：“小小姐，我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可是我相信小小姐，我也相信我们太子。”
　　看着老黄痛惜的神情，七月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流露了一丝伤感，些许暖意涌上心头，她受不住这暖意，只好低下头去回避老黄的关心。
　　“太子性格刚硬，你不要硬顶，多顺着他些，自己也少吃些苦头。”老黄叹着气说，“唉，今儿上面又传话下来，说你的活儿太少，还要再加一些。”
　　七月苦涩地点了点头。
　　老黄又道：
　　“外面人多嘴杂，我也照顾不了你，小小姐，你自己要多保重，否则，若是将来事情有了转机，你自己身子却累坏了，就不值了。”
　　七月鼻子有点发酸，事情有了转机，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怎么才能有转机呢，她想不出来。

　　七月的事情陡然多了，朱启下午歇晌，晚间批改奏事处从宫内转来的奏折，要到很晚才能睡下，这期间，书房里除了七月被指定每天当值，另外还有雨雁和雨晴两个大丫头隔天儿地轮着伺候。从朱启那里出来，七月要到西跨院里去洗当天的衣服，现在不仅主子的衣服，连几个大丫头的衣服也被扔到了她这里，洗完了才能点个风灯，独自走回苍溪园冲凉歇息，如此下来，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
　　而且，朱启开始真得把七月当下人对待了，还是个犯不得一点儿错的下人。
　　朱启根本用不着自己喝斥七月，他只要抬眼冷冷看一下，便有大丫头们代劳了，碰到是雨雁还好，如果是雨晴，难免会一阵难听的排揎，七月也不分辨，总是低着头听着，让朱启看在眼里，心里反倒更加生气。

　　这日中午，朱启在四知书房的里间略微小睡便起来了，洗漱完毕到得外间，七月正在磨墨，桌子上放着一摞奏事处刚刚送来的奏折。
　　朱启睿智豁达，做事果断，深得当今圣上喜爱，不太重要的奏折都是直接由朱启批阅，相形之下，二皇子穆王朱宣就逊色了很多，朱赡慈只要他辅佐礼部，其他一概回避，显然是为了限制他的权限巩固太子的地位，正所谓百姓疼幺儿，皇帝爱长子，人人都知道朱宣心中不满，只是无可奈何而已。
　　奏折旁边摆着一个御赐的蓝釉牙雕砚屏，砚屏说是摆在砚台边用来挡灰的，其实不过是个为了装饰用的物件儿，这砚屏是象牙镂空雕，中间嵌着四四方方一幅蓝釉瓷画，是摹的当今名士陈铎的水阁读书图，制作甚是精美，是朱赡慈数年前赏给朱启的，意在励志。稍远处，七月背对着门站着，正挽了袖子磨墨，动作不紧不慢，手下是一方普通的雕龙端砚。
　　朱启瞥了她一眼，发现七月已经换上了新作的上襦下裙，那赖裁缝很是听话，一件上衣做得极合身，用的是灰绿色剩布，高领斜襟，窄袖，七月没有背子，只在衫下系了条月白长裙，两根同样灰绿色的带子垂下来，膝盖处打了个环结，下垂至地，压住了裙脚。
　　七月，七月，朱启的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看来什么样的衣服对她都是没有用处的，她的美貌是天生的，她的优雅是十几年的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最近两年，她意外地得到了沧桑和隐忍，而这，偏偏更增加了她的柔美和韵味。
　　“七月，你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动作快一点。”雨晴见朱启冷脸看七月，便催道。
　　“就好了。”七月低头应了声。
　　朱启心中叹了口气。雨晴这些丫头，都是东宫新立时母后拨过来的，平时磨墨一味图快，动作又急又重，哪里懂得这样墨粗不匀易生沫，写字时晦涩无光，只是朱启生性疏狂不重小节，所以也没有理论过。
　　“墨浓滞笔，墨淡伤神，这都不上心，真是个粗人。”
　　当年，闵遥曾半是规劝半是嘲笑地对朱启说，温柔软语，言犹在耳，现在一般情景，却已经物是人非。雨晴不知其故，当七月偷懒，出言责备，怎不让朱启心生感叹，可是感慨之余又有些烦躁不安。
　　他，是不会出声为七月辩解的。
　　沉默间，笔已经润好了，七月放下墨，从笔架上挑一支小紫毫，在旁边小纸上轻轻拖过去水，然后才蘸得三分墨汁，放在笔搁上，低声道：
　　“殿下，好了。”
　　朱启默默提笔，在兵部右侍郎承的奏帖上写了两个漂亮的小楷：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