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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肃杀之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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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顶官轿照常穿过昏暗的巷道向城中心的皇宫前行,在黑暗中巨大的皇宫依旧有着威严的影子,肃静而又安然的屹立在那里。
各位官员必恭必敬的在紫辰殿等待着文宗上朝,一切仍是照旧但一种神秘的气息却暗暗的在他们之间流淌,大家低垂的脸上仍与往常一样恭敬安顺,可眉宇间有着藏不住的兴奋,以及一种即将成就大事的骄傲,还有他们自己不愿承认的怯畏。
唐文宗一如常往漫不经心的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恭顺的臣子,他们与他一样都是被打扮高贵无比的傀儡,而操纵者则是他身边同样恭顺而立的宦臣仇士良。如今天下谁不知道龙椅上的皇上只不过是个摆设。中举的新科可以不去拜见他这个皇上,不去叩谢识才的恩师,但绝对不能不去拜访仇士良。俨然这个天下已经是这些宦官把持了。不,江山还是姓李,这天下的一切都是他这个皇上的!想到这思绪漫游的皇上精神起来,威严的看着下面的臣子以及身边貌似恭顺的仇士良。
“禀皇上,臣有事上奏。”右金吾卫大将军韩约大步出列。
“准奏。”
“臣闻左金吾仗院内内的石榴树上近日有吉兆出现,此树叶上似有甘露异于常态。想必是在皇上的恩泽下国泰民安四疆无事,故上天降此甘露以求我皇英明,臣斗请皇上移驾左金吾仗院内以观甘露与天下同喜。”
“哦?韩爱卿确有此事。”皇上兴致勃勃的发问。
“臣一介武夫学识肤浅,况且天降甘露百年难见,非常人所能辨明,臣请皇上派我朝学识渊博之士以勘究竟。”
“韩爱卿所言极是,那就由李训率朝上文武官员一同前往,以明异象。”
“臣等遵旨。”在场的大臣们令旨后鱼贯而出。
望着空下来的大殿文宗心里面有着一丝难以明言的哀愁,如今的唐早以没有了往日的富盛繁华,反而更像这空下来的大殿冷冷清清,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日食、彗星接连出现;京师地震、狂风拔木而起砸坏了含元殿。这些恐怕都是上天给他这个做皇帝的警告。眼下宦官专权独断更是他的一块心病,佞人专权则离亡国不远了,自己虽然一直不愿承认这一点,可史书上一次次的教训不得不让他警醒。大唐在至道圣皇玄宗那场叛乱中已经日渐微衰,如何恢复大唐的颠盛,一道道难题摆在他的面前,并非他无心天下无奈手脚受缚,但愿此次甘露能救大唐于困境。
“不知皇上为何忧心,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力。”身边的仇士良见皇上面带愁色不禁上前进言。
“爱卿真可谓用心良苦啊。”文宗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冷的回答。
这些宦官为了独掌大权不惜蛊惑君心,大肆扩充舞乐教坊增养鹰犬马匹,以求圣心沉溺于此。虽然他已经三番五次的下旨散鹰犬、罢教坊,可这些佞臣总是逆意而为。
片刻之后众官员回到殿上复旨。
为首的李训首先开口:“起禀皇上,恕臣等愚昧无知,实在无法辨别此物是否为甘露,树叶之上银光闪烁似霜非霜,近之,有微风之感,令人陶然。”
“臣认为此物定为甘露,请皇上早日宣告天下,让天下百姓共享上天恩泽。”另一大臣上前进言。
“臣认为万万不可操之过急,一旦此物并非甘露,过早公之天下只会贻笑大方。”
“此等我朝洪福所至,有何顾虑,大可不必此等小心。”
面对吵的不可开交的众大臣们,皇上缓缓的开口:“好了,既然众位爱卿皆无法辨别,那就由仇士良率众宦官一同前往以辨真伪。”
在右金吾卫大将军韩约的引领下,仇士良等一干太监前往左金吾仗院内。
望着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的宦官们,大殿上的官员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不过紧接着面色又紧张起来,鸦雀无声的大殿上大家都在侧耳倾听着什么,等待、等待、等待着能打破着安静的金鸣之声。
皇上双目紧闭的坐在龙椅之上,手紧紧的握着龙椅的扶手,希望从中寻求着某种安慰。
起风了,风轻轻的荡过坐在龙椅之上的文宗,在大殿之中游荡,它打破了如同静止的人们,李训匆匆的走出大殿,几个官员在恍然之后匆匆的跟上。
李训和几个随同的官员赶到左金吾仗院内外,韩约事先安排的官兵已经和太监们动起手来,太监们纷纷不敌苦苦哀求挣扎着,但换来的只有早已等待好的死亡,一时间鲜血布满了左金吾仗院内前的大地,李训巡视人群惟独不见仇士良,这时韩约气喘吁吁的跑来抱怨着:“他奶奶的,不知道从哪刮了一阵风,把门前的卷帘吹了起来,埋伏的人全都暴露了,仇士良那厮趁着混乱跑了。”
李训顿时有了一种将要败北的预感,仇士良任左神策军中尉掌握着相当的兵权,只怕片刻之后他就会带兵前来。
此刻的他竟也慌张起来,清君侧、大唐复兴、贞观盛世,这些词语走马观花的从他脑中闪过,可是他却又什么也抓不住。逃吧、逃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面的时候,他不禁被自己卑劣的想法吓一跳,他逃了那些同事的官僚们又该怎么办,谋事之前他也曾想过舍身取义,可如今活下去的念头却死死的占据着他的大脑。当迈出第一步时,他感到深深的自唾,可却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脚,那双脚带着他奔出了宫门,出了城门,甚至为了生存他一直走到凤翔才停住脚步。
宫门内的腥风血雨才刚刚开始,整个皇城也因这场变故而惶惶不安。
仇士良不久便带着禁军赶到,优势很快扭转过来,官兵们一个个倒在禁军的刀刃下,剩下的只有那些有着满腔正义的官员以及他们并不坚强的拳头,失败似乎已经成为注定,他们能在这皇城中留下的恐怕只有自己的鲜血还有深沉的无奈。
仇士良拿着还滴着鲜血的刀匆匆赶回大殿,皇上仍安坐在龙椅之上。他不禁的松了口气,只要皇上还在一切都好办,以天子之名想要任何人的命都易如反掌。
想到着他顾不上那些应该表现出来的礼纲,快步走到文宗身边。“皇上不好了,李训、王涯那些大臣们反了,现在禁军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还请皇上快移圣驾随老臣避难,以免在混乱当中伤了皇上。”此时的仇士良反而安下心来,如今他与皇上近在咫尺,料定那些大臣不敢不顾圣驾安危,而且大殿之内都是他的人在掌控,就算皇上此时也得乖乖听他的话。
“你们几个还不快搀扶圣上移驾。”混乱之中皇上象木偶一般任人摆弄。
皇宫之内的杀戮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但更加恐怖的杀戮即将在皇城中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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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的长安笼罩在凄凄之色当中,家家户户悄然无息的禁闭门窗,冷清的街道上只有不小心从门缝中泄露出的灯光在流淌,远处的金鸣之声不绝于耳,今夜又不知将有多少人获罪入狱
苏宅
天真无忧的小女儿依偎在母亲身边昏昏欲睡,丝毫没有感觉到她小小世界即将发生的变化,小哥哥皱着眉头坐在妹妹的身旁,不时将她歪下去的小脑袋扶正,好好睡吧,别让这世间的烦恼侵入甜美的梦乡。
苏夫人一边轻轻抚着小女儿一边压低声音对家仆苏白交代着:“如今外面这么动乱,老爷他们恐怕是出事了,明天一早你带上些银子去打探打探消息,如果见到老爷无恙,让他一定不要回来,尽快出城回乡下老家,如果老爷真的遇上事了,去打探打探要花多少银子,才能把老爷救出来。”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照下,苏夫人的神情异常坚毅,巨大的影子在堂厅内闪烁,仿佛一个要吞噬这一切的巨大妖怪。在烛罩下面烛突然爆了个烛花,“噼叭”一声火光轻跳,苏夫人不禁轻颤,原来自己非如想象般坚强。
也许这份安稳只能存在这晚这夜,只能在这片刻里面被这偷来的安稳煎熬。
苏白看着心弦绷紧的夫人,不忍涌上心头,开口安慰道:“夫人不要担心,也许老爷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明儿我定会将老爷寻回来。”
这些也只是宽慰罢了,就连他心里也真真的清楚这次灾祸是躲不过去的,只求老爷富大命大能逃出城去,可是依着老爷的品性,这种事他是万般不会去做的。
如今听说宫里面的宦官已经大开杀界了,许多和老爷一起共事大人们都遭了毒手,里面千万不要有老爷啊……
“夫人,不如明儿一早你带着少爷、小姐先到城郊避一避,我要打探到什么消息定会通知夫人,如今这城里面太不安稳,只怕有什么灾啊难啊的,老爷回来我也没法交代。”老爷可能不保了,可这一家子总是得想个办法渡了着灾劫。
“我哪都不会去的,我要在这守着老爷回来。苏白啊,你跟老爷有些时候了吧,记得老爷刚来京城时你就一直伺候在身边,如今快有八年了吧,八年啊真快。”苏夫人神情迷茫的说着,起身将小女儿放好,从梨木梳妆台的小匣中取出一个荷包来“我们苏家平日里靠老爷的俸禄维持,你整日尽心尽力却也没得到什么厚待,如今这些银子你拿去,明儿个无论找没找到老爷你都别回来了。”
苏白一听夫人的话扑通的跪了下去,眼眶含泪道:“夫人,我苏白平日里虽然有些不是,可也没有什么大错啊,夫人为何要赶我走。”
“不是我要赶你走,只是现如今这难是躲不过去了,你不走只会被我们这一家子连累。”苏夫人急急的道来。
苏白眼眶里的泪到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老爷、夫人一向待我不薄,苏白虽然没读过什么圣贤书,可跟着老爷这么多年也明白个道理,患难之时独自求安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也请夫人死了这条心。”
小婉知被大人们的声音从睡梦中吵醒,略带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