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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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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很深很深的黑暗,像是浸入深海。阿十觉得全身都冻在腊八的那个雪夜中,他甚至觉得会死,像杨常风一样死。可是,他并没有。刀灵能不能体验死亡,这个问题他尚未知晓。
有人拿起那把刀,一双女人的手。
“公主……”女人的哭腔。
“冰儿,把他抱过来。”声音像裂开的冰。
“红雪他还那么小……公主!”
一声尖利的啼哭把他从沉睡中惊醒,好比磅礴的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升起,好比夜莺在丛林的第一声宏颂,好比花朵在手心绽开。
阿十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尖一颤,然后睁开了眼。他的指尖有一点点的红色,是他熟悉的味道。
花白凤把灭绝十字刀放在了小婴儿的枕边,刚才突然蓬发的剑气割伤了红雪的胳膊,小婴儿舞着小手哭得撕心裂肺,“傅红雪他生来就是复仇的!他终身都要拿着灭绝十字刀!”她说罢,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硬下心肠转身就走。
手足无措的少女看着女子挺直了腰背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匆匆忙忙抱起涨红了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婴儿,轻拍着他。把襁褓拉开一点,可以看见胳膊上一道颇深的血痕,恐怕是要留疤了。她连忙找来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异样的刺痛让婴儿快歇下的哭声骤然又放大了。
少女终于忍不住,抱住婴孩放声大哭。“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啊!”
阿十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了自己手指尖的血,他用这指尖轻轻触碰了婴儿的手指,非常小,有细细的暖意。“对不起,”他说,“第一次见面,就让你受伤了。”
“傅红雪。”
傅红雪三岁开始练刀,他还太小,拿不起货真价实的灭绝十字刀,花白凤找人给他削了一把小小的木刀。一招一式比给他看。
早上的时候还去连基本功,在无间地狱前面的平地上扎马步。要扎很久。到后面两条腿都像被一大堆蚂蚁咬住一样,脊背痛得要命。刚开始几天傅红雪扎到后面都要哭出声来叫娘。
花白凤在无间地狱里面充耳不闻,冰姨冲出来看,傅红雪一张肉鼓鼓的脸蛋挂着泪,眼巴巴地瞧她:“娘,我疼……”冰姨一阵心酸,又不敢碰他,在边上跟着垂泪,“我不是你娘,我是冰姨。”
“冰姨,我可以起来吗?”
冰姨用袖子擦干净眼泪,强颜笑道:“再扎一会儿冰姨就去给你弄点心吃好不好?红雪是个坚强的男孩子啊……”
傅红雪瘪瘪嘴,“我不想吃点心,我疼……娘……”他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冰姨,憋着不掉眼泪。
阿十蹲在大石头上撑着腮帮俯视着傅红雪,看他小小的一团颤颤巍巍扎马步,他的真身被花白凤锁在无间地狱的一个大檀木匣子里面,那种浓郁透出死气的香味每天都熏得他头晕眼花。如果花白凤看得见他,他一定要好好跟她说说,不要整天藏着灭绝十字刀长霉,多拿出来晒晒太阳吧。
花白凤走出来,靠在洞口厉声问:“冰儿,你这是做什么?!”
对方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身。“公主,他还那么小……”说着又哭了起来。
“他以后还要面对武功高强的仇家,现在不练好功夫,长大怎么去复仇?!”
傅红雪望着花白凤,那个“娘“字酝酿了一下还是没有叫出口,他想说娘我的腿真的好疼,娘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娘……
下午扎马步的时间终于结束了,冰姨去厨房煮晚饭,没人来叫傅红雪,他还在那里一动不动。阿十跳下来,问:“诶,已经不用扎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原来上午的时候傅红雪站的那块空地是阴的,随着太阳的移动,下午已经全部暴露在阳光下,火辣辣的光线砸下来。
傅红雪有点奇怪他是从哪来的,但是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我站不起来了。”
阿十看了看他,叹口气,伸出手又犹豫了一下,“你……”
这时冰姨来了,阿十回头看到她的影子,把手指竖在嘴上“嘘”了一声,又遁了。
晚上冰姨照顾傅红雪睡觉,撸起裤子发现膝关节红了一大片,要给他揉,花白凤过来,扔了一个小瓶子,里面是活络止痛的药油。
揉完冰姨帮他掖好被角,轻声说:“红雪,你不要怨你娘,你娘她自己也苦,她是为了你好。”
傅红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