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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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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洗手间的路上,舒远见到了忙碌的董医生,他在某间病房照顾一位老人,好亲切的问人家,“老人家,觉得怎么样?今天有没有放过屁?”
“今天有没有放过屁?”是舒远在这个病区听到最多次的话。她知道,上下通气这种事情对手术后病人来说有多重要。可是,董立彬的温柔与笑容也很重要,起码对她舒远很重要。路过那间病房后,舒远失落到不行,知道董医生不是只对她一个人温柔的微笑和说话,这对她竟然是种打击?真不可理喻。
舒远很不浪漫地在如厕时只顾想着董立彬,也忘了自己胸部积液还未完全消退,不能做深呼吸,结果,大解的时候呼吸过深,用力过度,痛的她几乎昏过去,一路捂着胸口弯着腰,被扶回病房。天下还有比这更搞笑的事情吗?上厕所能上成这样?!
可惜舒远笑不出来了。用过止痛针,没太大效果,舒远连翻身都困难,悬悬的靠在床边,她只有右侧卧的时候才会感觉好一点。啊,好煎熬,尽管已经将呼吸压到最浅,胸口还是很痛很痛。医生来看过几次,说这种情况只有休息调整。如果过一夜还这样,只好在B超显示下抽取积液,但那样做很痛苦。
舒远好怕,她是已经熬过了最难熬最痛苦的日子,但不代表她可以一直这样熬下去。竟有种想放弃的念头,如果不那么坚持,放任自流,可能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比如,输营养液的袋子全空掉的话,不叫人来换,将输液开关调到最大,说不定,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走••••••哦哦哦,不行,舒远被自己的念头吓到。
透过走廊灯光的照射,舒远发现袋子里的营养液只剩浅浅一层底。挣扎着想按铃叫护士,还没起身,却见门口静悄悄走来抱着营养液大袋子的董医生。他一直穿软底皮鞋,走路象猫一样轻巧。他在暗暗的灯晕里对着舒远笑,脸颊上的酒窝如汪了春天的湖水一样柔润,暖和。而他陷在暗夜里的整个人,竟清爽如早晨的新鲜空气。
“还痛不痛?”董医生手段利落的给舒远换上营养液,怕吵醒别人,很轻声的问舒远。
舒远也轻声轻气的答,“还痛,不敢动。”
“噢~~,要不要试着动一下?你一直这样的姿势不会累吗?”董立彬抿着嘴角,半弯下腰,扶住舒远,“来,试着躺平看看。”
他的胳膊很有力,舒远慢慢转动身体,小心翼翼。
为了让舒远少用力,董立彬有将她抱住几秒。那种感觉很妙,虽然只有几秒,但在他的怀里,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身上有含笑花的香气。
努力让自己安全的靠进垫高的枕褥上,舒远小小声:“谢谢。”
“不客气。”董立彬还是那么镇定自若,大大方方的。这又让舒远觉得,刚才那几秒的暧昧无迹可寻,只是她自己小器的误会。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董医生问。
舒远试着喘口气,“好象好一点了。”
“真的有好一点吗?”
舒远再试试呼吸,确定,“是,好点了。呃`~~为什么是你来换营养液?”
董医生还是那个老答案,“护士站人手不够。”他又问舒远一遍,“现在有没有感觉更好一点了呢?”
舒远苦笑,“你给我仙丹了吗?哪儿有那么快?”
董立彬悄声嘀咕,“我是着急。”嘀咕完这句,就再没话,安安静静立在那里。
因为他什么都没说,所以舒远的脑子被床前立着的,这位清俊儒雅的医生搅得乱七八糟。想愣掰出点什么,打破这病房里难言的静默,嘴里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两人的目光在沉沉浮浮的灯光里交汇几次,又都不自然的避开来。
“我先回办公室了。”默然半晌,董医生斯斯文文的说,“要是痛的厉害叫令堂叫我。”转身走两步要出去,又回头,从口袋里掏出个整洁的小纸包,打开来,满屋子弥漫起含笑花的幽幽芬芳。这次的两朵含笑花,被安置在舒远的床头,香气袅袅,犹如一团甜梦。
舒远的疼痛翌日一早便消除贻净,这让舒妈妈放心不少。拎热水给舒远擦身,一直碎碎念,“这可都遭的什么罪啊?瞧瞧,后背的骨头都出来了。”
舒远还是嘴硬,“瘦是流行好不好?一边治病,一边减肥,出医院门我就一美女了,两全其美啊。”
话是这样说,想到昨天晚上曾意图放弃自己的可怕念头,舒远心中生出无限愧疚感。怎么敢?自己怎么敢因一时痛苦那么想?她根本没那种权利和理由放弃自己,她凭什么逃避责任,让父母老无所靠?以后不会了~~舒远一时感慨,对妈妈说:“对不起哦,妈。”
“嗯?什么?”舒妈妈不解其意。
舒远傻乎乎笑,“妈,我生病前偷偷穿过你的那双新皮鞋,还把跟儿给弄坏了,真抱歉,等我出院后拿去修鞋的李老伯那里给你修修•••••”
喉咙再痛,胸口再痛,都会过去的,舒远相信这一点,她不是一天比一天精神吗?所以,忍忍就好。舒远自己也会找乐子,中午大家都午睡的僻静时刻,她拿着纸笔,在走廊的镜子前画自画像。董立彬穿着他的白制服,系了条碎花细格子领带,背着两手,闲闲在走廊晃过,插嘴,“听说能画自画像的人,都是个性坚韧的人,因为他们能很勇敢的看见自己身上的优点和缺点。”
舒远吊眉一笑,“过奖过奖。”画拿给董立彬看,“医生给点建议吧。”
董立彬捧着画纸,倒抽口凉气,所谓自画像,不过就是一个个类似外星人的怪物,每个外星人,都拖了条长鼻子~~不,注解是说,那叫防毒面具,面具形态各异,还有编号。董立彬镇定下来,赞叹,“构思真独特。”
舒远不客气,“谢谢,我也觉得自己创意无限好。”
“你是美术专业的?”
“不是,建筑。我不学美术专业是艺术界的损失。”
董立彬那表情,“女生学什么建筑?”
舒远严肃,“那是个很棒的专业,女生当然也可以做出色的建筑师。”
董医生鼻子里哼一声,好像不服气。又看看那些奇形怪状的戴防毒面具的长鼻子外星人,道,“这么恨胃管吗?”
“恨,”舒远一把夺过自己的大作。”义正词严,“尤其恨明明有细胃管,还给我用粗胃管的医生!”
“那是因为我们这里没有细的了,我从楼上肠胃病区找到细的已经来不及••••••”董立彬话没说完,瞅着舒远,面孔竟红了。手极不自然的摸摸后脑勺,彬彬有礼的向舒远欠欠身,“我有事要忙,你好好休息。”扭头逃走。
舒远独自留在镜子前,继续画她的长鼻子外星人,嘀咕,“不知所谓。”话是这么说,镜子里的女孩儿,虽面色苍白,嘴角却越咧越大,笑不可抑,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