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红楼一笑，醉傲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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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位爷，里面请。”她手里攥着一块小花娟，翘着兰花指，弯腰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看起来，她的娇中带淑似乎是博得了这位的好感“您是要听曲儿赏舞，还是……”
虽然这位面带笑意，嘴角明显呈上扬趋势，不过他依旧冰冷的眼睛似乎是在告诉眼前仍旧不断殷勤甚至把他和那些前来的文人骚客，武林豪杰混为一谈的女人——她可以退下了。
他还是在笑，淡淡的，那么不经意间，他的眼神游离于这有着三层之高，藏龙卧虎之地，瞥见了二层的回廊上，朝大门处不断回眸笑，又时而两眼茫然的弹琴者。
“她。”他冷峻的嘴角动了动，蹦出了一个字。什么叫沉默是金啊，这大概就是最好的诠释吧，从他踏进的那一刻起就只说了这一个字，剩下的全都交给他的眼神了。
“好。”金口难开也是可以被传染的吧，何时，这妈妈也懂得不可以罗嗦了，只一个字，就完成了一桩生意。看起来，她好像很惧怕这位，因此并未有任何过于热情的言语，只是收下了他从怀中掏出的一定银子就悻悻离去。他也没有对此表示不满，反倒是落得个清静，就好像纷繁嘈杂的周围与他无关，他径直走上楼梯。
楼梯两旁的扶手上扎着一些红红黄黄的彩带，让这小小的地方蓬荜生辉，光鲜了不少，虽然各地的此楼都是这般装饰，可风靡大片土地总有它的独到之处吧，毕竟，这里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不多些喜庆的色彩是难以向众人交差的，总不见的挂白绫吧。他伸手摸了摸腰间佩戴的剑，确认它还在之后，嗓子发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再也没有犹豫，就坐到了这位弹琴者的眼前，在回廊上，四目相对。
她看着他，只是一眼，就马上低头俯视她的琴，手指灵动地在弦上来回拨着。琴声很轻，倒也不是因为她的手纤细弹不出有力的曲子，实在是古琴就是这样一种乐器，弹着身心投入，听者却有些劳累，知音难寻。
“为什么不弹筝？”他两眼正视她，等待着她的回答，一边又仔细端详起来。这女子看上去一脸的漫不经心，毫无阿谀谄媚之色，就好像连献殷勤都懒得做。难不成是这里最红的姑娘？难怪这么大的架子。他轻笑了一声，暗想连这种地方的女子都学会摆架子了。
她没有回答，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旧用手指拨动着那七根弦，小桥流水般的脱俗琴声让这烟花之地稍稍显得高雅了些。不过，琴声不是很大，大厅里那些专注于招揽客人，包厢中沉浸在春宵美事的人们并未因这超凡脱俗的琴声而静下来，依旧是，城里最繁华的夜市。淡黄色的丝带系在她的腰间仿佛有些格格不入，她应该更加适合白衣吧，轻灵的白衣。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她是这里的魁红了，只是道：“可姑娘不觉得在这里弹古琴有些不合适吗？筝似乎更符合招揽客人的基调。”
她仰起头，微微一笑，“这位爷是要听琴，还是，我们到屋里说话？”
根本就无视他刚才的问题。他有些恼了。她的问题就好像是例行公事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和刚才门口的妈妈一样把他和那些风流成性的人们混为一谈。
这一次，换成是他不作声了。他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恼怒和不屑，又似乎是充满了好奇和不甘。时间在慢慢地流逝，周围的公子老爷们进进出出都忘不了向二楼的回廊望上一眼，只是见他坐在那里，便有些不大开心地搂着别的姑娘离开了大厅。
“进屋听琴吧。”她手中连绵不断的琴声终于在这一刻停止了。“滢丫，替我把琴抱到房里，斟两壶热酒，我马上就来。”
“是，小姐。”一位扎着包包，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应声离去。
“走吧。”她起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竟也没有想过要招呼一下客人。
他没有动，连站都没有站起来。走到半路的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伫在那里，“爷不想进屋吗？”
他摇了摇头，淡淡的笑意又挂上了嘴边，一丝玩弄的眼神看的她浑身不适。
“啊，”她似乎想起什么，将一直手放在腰间，轻轻弯下腰，“抱歉，方才弹得尽兴，忘了像爷介绍了，贱名泪洛，家姓尹。”她说那个贱字的时候满脸有些不情愿，不过好像姑娘们都这么说所以也不得不入乡随俗了。
“进去吧。”他起身，将自己坐过的红木椅放好，就迈开步子跟上了泪洛。
屋里很是朴素，除了应妈妈的要求，全都装成红色之外，一件多余的东西也没有，只是，床的帘子上挂着一把剑，一把很普通的七星剑。
他皱了皱眉头，盯着那把剑看了很久，又将视线定格在泪洛的身上，再没有离开，就好像是在等待她来解答为什么一个青楼女子的房里会出现剑。
泪洛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虑，轻笑道：“爷别紧张，那只是作防身之用，平日里我出去会带上。”
“防身？”他似乎对这把剑的用途很感兴趣。
“是啊。”居然只是回答是啊，也没有解释为什么是用来防身的。
不过幸好，他也没有多问，像是就此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叫萧舍命，以后不要叫我爷，很难听。”
“是，萧舍命。”泪洛嘲弄地笑了笑，不太习惯这么称呼呢。
一片沉寂，琴滢丫已经摆好，只是，经这么一打断，泪洛的兴致全无。她斜眼看着眼前这位身着淡蓝色绸衣的公子，他的眼睛里拥有本不该属于他的沧桑和挡不住的锋芒，有那么一种傲气在他的眼中四射，怪唬人的。
“喝酒吗？”虽然是这么问的，不过泪洛仿佛早就料定答案，早早地提起酒壶，在一对精致的酒杯中缓缓注入刚刚暖好的酒。她将缠绕在自己肩上的淡黄长巾摘下，双手灵巧地绕着巾，食指勾了几下，一个漂亮的结就扎好了。结的左端是他的酒杯，右端是泪洛的。
“不喝，”语出惊人，“现在不喝，你先搁在那儿吧。”
“是。”
“过来，坐在这里。”他指了指身边的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她没有动。
“爷…啊，我是说萧舍命，”她为自己的错误有些恼，微微皱了皱眉，“要听琴，还是……？”
“过来，坐在这里。”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耐烦的神色显而易见，“我不想听琴，太淡了，淡得就好像跟就不在乎一切，会让人丧失斗志的。”他顿了顿，“坐下，陪我说说话。”
她终于挪动了身子，脚步有些飘忽地走到椅子前，并没有像其他那些女子一般直接就倒在椅子上，以求得客官怜悯或是卖弄风骚，装出弱不禁风。她稳稳当当地坐下，动作很轻盈，但是毫无轻浮之色，反倒是坐在一旁的萧舍命显得有些轻狂了。
“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你们的妈妈会让你弹琴而不是筝？”
“没有为什么，只是泪洛觉得琴声更加静心，筝，太过食人间烟火，有些俗气罢了。”泪洛点头笑了笑，出于礼貌，她又问了一句，“要是你想听筝的话，我可以让滢丫换，现在就弹一曲给你听。”
“不必了，”萧舍命眼中的嘲弄难以抑制，“青楼…也会嫌筝过于俗气？”
“不知道，只是我觉得而已。”泪洛并没有为自己做一点点的辩护，只是简简单单地回答了问题。命，有些吃惊。
“陪我喝杯酒吧。”命有些哀怨地吐出这些个字，戏虐地瞥了瞥她。
“是。”她站起身，走到桌子的旁边，双手捧着两杯酒，酒杯是用长巾连结着的，屋里静止的空气也能使结飘动吗？那微微的飘动，应该是人的喘息造成的吧。她缓缓走到命的跟前，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杯酒，“请。”
“为什么要把带子系在酒杯上？”萧舍命接过酒杯并没有喝下，而是将这小小的酒杯玩弄与鼓掌之中，让酒水产生些许波纹，直到他抬起头，盯住泪洛的眼睛。他想，这女子的自命清高也该结束了吧，将带子系在酒杯上，明显是青楼女子用来让客观更好地尽兴玩的手段罢了。
“你说是就是吧。”泪洛淡淡一笑，还是没有反驳。她伫步于萧舍命的跟前，两眼毫不逊色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
又是一片沉寂，什么声音都没有。
过了许久，泪洛才离开萧舍命的眼前，坐到了椅子上。“你想必是累了吧。”泪洛没有用敬语，也没有用萧舍命来称呼眼前的这位，因为似乎不管怎样都有一些些的别扭。
“嗯，没兴致了。”命把酒杯放在一边，闭上眼，倚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那就去睡一会儿吧。”她站起身走向床边。
就在她走过他身边的一刻，命伸出手，“好凉啊，”他睁开眼，“你的手好凉啊。”
“是，我一直都这样。”泪洛停了下来，看了看这位使她留步的人，“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没有，我累了。”还是这句话，却加深了一种沧桑的感觉。他的眼睛黑得一点点淡色都没有，浓墨色的瞳孔紧聚，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笑了笑，很不屑的感觉。他随手提起那被他拿起了又放下的酒杯，放到嘴边，轻轻泯上一口，道“好酒，辛辣中又不乏温和，好酒啊！”
“然而你可知，这酒是前不久刚刚产出来的，并非什么陈年好酒？”泪洛也学着她，斜斜一笑。
“噢？真的吗？哼，这世上还真是什么都有可能啊，装的本事是日渐高深。”看得出命还是很瞧不起泪洛的故作清高，他有一种想要拆穿她而后快的感觉，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认真了起来。一个“装”字，让泪洛顿生怒意。
可也许命没有说错，装的本事的确日渐高深，泪洛竟只是笑了笑，装作听不懂命的话，将头转向窗外。从泪洛房间的窗口看出去是这个镇的母亲河，这么久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都没有人为她起个名字，怪伤感的。河的两端有一座颤颤巍巍的小木桥连接着，这木桥修好已经有好些年份了。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就见人心，时间长了，这木桥的功效也就显现出来，慢慢地，这冷清之地，曾经因为要收赋税而被百姓斥骂的木桥成为了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泪洛望着这木桥，心想着，青楼也和这木桥一样吧，刚开始的时候为人们所不齿，被说为下贱，可日子久了，谁都会来，甚至还有不少自命清高的武林豪杰，文人骚客把这里当成生活中的一部分，第二个“家”吧。毕竟这险恶的江湖，谁都会疲，谁都会累的。
“孤云半月凄风夜，
傲汗绝崖独望雪。”命仰了一下头，一饮而尽。
泪洛从窗边踱回来，很恭敬地再一次斟上一杯酒奉给萧舍命。
“骤雨遮阳昏惑日，孤女倚窗向木桥。”
四目对视。
“你倒是文采很好嘛。”命在说话的时候始终用一种嘲弄的语气，这谁都听得出来，他倒想看看，泪洛可以撑到什么时候。
“谢谢夸奖。您过奖了。”泪洛曲了一下身子，以示敬意。
一般来说，像他们这种状况在青楼中是不常见的，沉默的时间和概率都太大了。泪洛真得很奇怪，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既不听琴，又不……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她渐渐丧失耐心，然而，我们不可以忘记泪洛最与众不同的就是，她的慵懒。她的慵懒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处，非常人可以匹敌。她，懒得像别人一样巴结，懒得献殷勤，懒得改变现在的生活，懒得问眼前的人他来干什么。
命饶有兴致的看着泪洛，已经不累了吧，不过他没有动，只是眼神有着微微的变化，他以为，泪洛一定有着超脱的气质。
泪洛点头回视他的目光，又笑了。
这个笑容，好像在那里看到过，命的心中命运的轮盘开始倒转。
这一笑，命，醉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红楼一笑，醉傲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