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道》明矢

6、第5章

　　五

　　苏启航第一次去中天律师事务所面试那天，天气异常闷热。老天用一天的时间在孕育着一场大雨，似乎要好好的冲刷一下这个被超载的人和车充斥着的城市。

　　苏启航那时正在张云律师事务所做按揭律师。苏启航从牛人那儿辞职出来，给京城几家知名律师事务所都发了简历，张云律师事务所最早给苏启航回信，面试了一次就通知苏启航上班了。

　　张云律师事务所在业内也颇有名气，主任张云律师擅打金融纠纷，靠着早年打金融纠纷时的交往，张律师和京城一家大的国有银行现在的老总、当时的信贷部经理建立了兄弟情谊，这位老总上台后几乎把该行在北京地区的所有按揭业务都交给了张云律师做。苏启航给张云律师事务所投简历时，正赶上张云律师刚拿下一个大项目的按揭业务，急需用人。苏启航一到，就被张云律师派到了这个项目上去做按揭律师，由一个老律师带着边干边学。

　　美其名为按揭“律师”，其实干的活几乎用不到任何法律知识和技巧。按揭律师就是从贷款申请人那里收集齐了银行要求的收入证明、身份证、存折、机动车行驶证、房屋所有权证等证明贷款人资信情况的文件，然后填全贷款合同以及申请文件上的贷款申请人贷款信息，再按照固定的模板出具一份法律意见书提交给银行，就等着银行放款了。由于贷款银行是地产商指定的，想要买房子又想从银行贷款，只能从地产商指定的一、二家银行中挑选，银行的贷款合同和所有文件都不能改动一个字。贷款申请又必须通过按揭律师提交银行，按揭律师又是银行指定的律师事务所指派的，贷款人根本无法选择。因此，按揭律师这个活可以说是无需具备任何法律知识，只有一项素质，就是细心。千万不要把贷款合同和申请文件中的贷款申请人贷款信息填错了，不然就要找申请人去重签文件。贷款申请人平白多花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贷款律师费，本来就对按揭律师有些气恼，这时定然不会给好脸色。受了贷款申请人的气还算小事，如果不幸没有自行发现错误，交到了贷款银行，被贷款银行的人发现了，反馈到律师事务所主任那里，主任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育下来直让你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到家了，真是灵魂的折磨。带苏启航的老律师对此颇有经验，总是让贷款申请人多签一套文件出来。但即使是这样，苏启航也曾多次不得不想方设法模仿贷款申请人的签名再造文件，好在贷款是贷款申请人真实的意愿，也未曾出现什么问题。

　　按揭这项业务，对于具体做的律师来说真是浪费生命。但对于谈下这项业务的合伙人或律师来说，是投入少、收益大的一流业务。用张云律师的话来说，每个按揭律师都是一部印钞机。当然，后来在项目现场接业务的人员渐渐被成本更小、更坐得住的没有律师资格的人取代，再后来按揭业务出现了种种问题，很多银行先后取消了这项业务，某些律师也因虚假收入证明等问题陷入纠纷。这是后话。

　　苏启航在张云律师事务所做印钞机时，至少张云所的印钞机们还是货真价实的执业律师，最次也是取得了律师资格的准律师。苏启航这个准律师，当然不甘于沦为印钞机的命运，正在谋划中时接到了中天律师事务所的面试通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