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那么远》陈立青

7、第七章

　　今晚上班里有同学过生日，姚远并不知道印恺宸回来，所以留了下来。去了才发现原来蒋宇也在，还带了一个女伴，有人问他们是什么关系，蒋宇解释说只是普通朋友，不过姚远看得出来，那个女孩子喜欢蒋宇，因为那种爱慕的眼神，她也曾有过。
　　蒋宇是姚远的师兄，比她大了两届，因为以前都在学生会工作，又是同专业的，一来二去来往地就比较频繁，当时姚远身边的人还开她玩笑，说是蒋师兄对你比对别人不同，估计是看上你了。姚远那时也只是当个笑话听听，并没说些什么，不过心里却有丝丝窃喜。她不能肯定自己对蒋宇的感觉是不是爱，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没有见到的时候又会想念，看到他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甚至会有嫉妒的念头，所以姚远觉得，对于蒋宇，她是喜欢的。
　　蒋宇要出去实习的那年，离开学校前特意约她出去，姚远接到他的电话后紧张了大半天心情才平复下来，最后找出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去赴约，她想自己这辈子最美的一天就是那天了。
　　那场约会他们都很开心，一起吃了饭，聊了很多，最后还看了场电影，电影最后的结局也很好，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美好，姚远觉得空气的味道都应该是甜的，就连蒋宇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都让姚远觉得很梦幻，梦幻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姚远那天并没有回答他，她真的是很紧张，虽然做足了心里准备，但还是紧张到了哑然，她想当时的样子肯定很丢人，但蒋宇没有介意，笑笑说着：“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再告诉我也行，我可以等。”
　　原以为他们还会有下次，结果那却是最后一次，也是那天，姚远知道了她父亲得了癌症，晚期。原来有些事，美好到极致，便只能幻灭了。
　　晚上散伙的时候，蒋宇当着大家面说要送她，班里面一阵起哄，姚远看到那个女孩的脸色明显苍白了些，蒋宇没解释什么，只是含笑地让大家别闹，倒是徒增了些许暧昧，姚远也没有拒绝，她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让蒋宇下不来台，只不过在离饭店不远处的地方就和他道别了。
　　蒋宇没有挽留她，只是问着：“姚远，当初的那个问题现在有答案了吗？”
　　姚远有种想哭的冲动，一个答案，一种等待，原来这么长时间他还没忘记。“蒋宇，我们不适合。”这是姚远的回答，但并不是她的答案。
　　我们不适合，不是我不喜欢你，只是我们不适合，我现在很庆幸当初没决定和你在一起，如此不堪的我，又怎么配的上那么好的你？

　　在楼底下的时候就看见家里的灯亮着，应该是印恺宸在，姚远在底下迟疑了一会儿才上去，想起她刚才转身离开时，蒋宇说：“姚远，我说过我可以等。”脚上的步子就越发地沉重。到家的时候发现印恺宸正在看财经新闻，这是那个人的惯例，姚远没他打招呼，一来估计她打了招呼那人也不会回，二来今天这样的日子，她真的不想见到印恺宸。
　　姚远洗完澡就睡下了，这期间印恺宸一直没和她说过话，也没看过她，姚远习以为常，他们的相处模式本就这样，淡如水。她只是躺着，并没有睡意，脑子里想的事情却一件接着一件，想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去想，还有为什么还要和蒋宇见面，为什么，印恺宸你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突然陷入温暖的怀抱中将姚远的思绪拉回现实，虽然现在已经习惯印恺宸的靠近，但不知为何，今天她却那么地不耐，拉开放在腰上的手：“我今天不舒服。”她今天是真的没心思做那件事。
　　身后的人动作明显僵硬了下，但是却没放开，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身子，说着：“你睡吧。”姚远很意外，印恺宸今天有些奇怪，为什么对她这么地温柔？
　　其实他们刚开始那段日子，印恺宸也很温柔，早上起来会给她早安吻，见她诧异的眼神，会好心地解释这只是西方的一种礼仪，他在国外待得时间久了习惯了所以改不过来；下午没事的话，就会拉着她在客厅看影片，他好像全部都看过，看的时候总是喜欢说这说那的，姚远甚至会想他原本就是这么啰嗦的人吗；姚远那段时间晚上睡得很不稳，印恺宸就一直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身子入睡，就像母亲对待儿女那般温柔。可，又是什么时候，他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应该是在她爸爸离开的那一天，他们的关系彻底决裂的吧。姚远和印恺宸的关系见不得光，但这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她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只要爸爸不知道就行了。可直到父亲离开的那天姚远才知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所以最后才会对自己说：“小远，爸爸不希望你走错路。”
　　苏沁雯过来向她道歉，姚远很奇怪，她哭着说对不起，说一时鬼迷心窍了才会告诉她爸爸她和印恺宸的关系。因为受不了印恺宸的忽视，明明曾经在一起过，现在却来要求她形同陌路，她受不了才会这么做，却没想到会造成那样的后果。
　　姚远听了觉得可笑，因为印恺宸对不起苏沁雯，所以她就必须得付出代价来帮印恺宸偿还，真是可笑。
　　医院里的人把爸爸送到了太平间，她在病房里不敢去看爸爸，躺在爸爸曾经躺过的病床上，却感受不到他的温度，脑子中不停地想着，爸爸他最后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离开的？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也是，这样的姚远，连她自己都瞧不起。
　　他那么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又怎么会接受自己用如此肮脏的方式换来的治疗，如果不是因为她，爸爸不可能拒绝治疗，甚至最后亲手拔掉了氧气罩，宁愿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来结束，都不愿意去接受治疗。
　　印恺宸找到姚远的时候，她在医院的顶楼。医院里的医生让她把人带回去，早点把后事办了，冷漠的表情她看着觉得心寒，姚远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不觉中却到了顶楼，爸爸住院这么久，她从没来过这里，但现在看看，从上往下的景色倒是不错，想来自己倒是错过许多美景了，如果在这里做个了结的话，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印恺宸在她身后站了很长时间，姚远没去看他，她说了很多话，有关自己和爸爸的，从小到大，那些琐碎的事情，说到最后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印恺宸说那些。那人倒挺有耐心的，一直在听她讲着，姚远想印恺宸应该是怕自己想不开才会在这守着吧，毕竟花了那么多的钱在她身上，怎么舍得轻易就让她死掉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中多了一个叫印恺宸的人，那样突然，没有提前通知一声，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这么闯进她的生活中。姚远不是一个清高的人，从听到苏沁雯说男人帮助女人的那些话之后，她就知道，原来所谓的帮助，到最后不过是一场身体上的交换。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怎么会真的以为天上有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她不想欠印恺宸的，也怕如果自己不付出些什么，他会不会撤掉所有的治疗费用，所以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一场金钱与身体的交易罢了。她接受了，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