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思山谷》东方黄瓜

10、失踪（下）

　　在一夜的煎熬过后，众人迎来了新的一天。大概是因为出现怪物的关系，众人都没有像第一天那样去到外面游玩，更没有人去不远处浓密的森林。不约而同的，除开昏迷不醒的苏叶，剩余的人同时集中在了餐厅里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这样，一方面可以加深彼此的了解，一方面也可以缓解紧张的情绪。毕竟人是群体性动物，当相互靠在一起的时候会比单独面对未知的恐惧要安心很多。
　　卫野和武言也不例外。
　　武言是走到哪里都可以和人打成一片的人，此时的他就坐在柯正东父子和谢静母子那张桌子边和他们聊天。大概是都带着孩子的关系，柯正东和谢静的关系还不错，两个孩子绕着桌子跑来跑去挺合得来。卫野坐在一边沉默不语。两人的相处模式一般如此，武言说话，卫野坐在他旁边听着，虽然他一言不发，但是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毕竟这样相貌俊秀、气质冷冽的人极少见。
　　正说着话，忽然安康匆匆过来，神态有些焦急，“你们看到王立平没有？”
　　安康是一位年约四十的大叔，长得就和普通的上班族一样，外面很平凡，面向很温和，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王立平？”众人面面相觑，又纷纷摇头，“没看到他。”
　　“果然不在了吗？”安康的眉头隆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武言关心地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失踪了。”安康叹了口气，“我们住在一起，但是他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什么？！”众人吃了一惊，谢静忙问道，“他去了哪里？”
　　安康说：“虽然我和他在一个房间，可是我们并不熟。那个人……有点怪怪的，天天拿着相机照相，也不太爱说话。昨天晚上我有点累，早早睡下了，但是半夜起来上厕所，我才发现他的床依然是空的！”
　　“也就是说他一晚上都没回来？”卫野插口，眉头不自觉地拧着。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看到那个影子的人估计都不会再单独乱走了吧……啊不对，昨天王立平根本没来温泉，也就是说他不知道温泉那边发生的事？
　　卫野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武言背着苏叶回到山庄，温泉那边的人都跟着回来了，接着涂兴楠为苏叶诊治……貌似当时王立平并不在场。
　　“昨天我们把苏叶送回来的时候，王立平在吗？”卫野想确认一下。
　　安康想了想，摇摇头，“我没注意到，不过好像他并不在吧？啊对了，我回去的时候他也不在房间里……”
　　他的话顿住，眼睛中闪现愕然的光芒，“难道他一直就不在吗？”
　　“很有可能。”武言摸着下巴，“按照你这样的说法，很可能在苏叶出事之前王立平就不在山庄了。”
　　“哎，谈什么这么热闹？”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插进来，众人转头，看到涂兴楠正顶着一对黑眼圈端着餐盘走过来，下巴上的胡茬似乎更密集了，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涂医生。”经过昨日的表现，柯正东和谢静似乎对他很尊敬。毕竟在这个有些诡异的山庄里面，有个医生会让人安心很多。
　　“叔叔昨晚没睡好？”或许大人们的讨论引起了柯子的兴趣，他不再玩耍，靠过来问道。
　　涂兴楠大喇喇地坐在桌子边边吃东西边说：“是啊，为了照顾那个小丫头……哎，一个晚上了，为什么还没醒过来？就算被吓晕也太久了吧？”
　　“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不知道。”涂兴楠摇摇头，咬了一口面包，“一切正常。但是一切正常又昏迷不醒就不正常了。”
　　“王立平失踪了。”卫野突然开口。
　　涂兴楠怔了一下，转头问他，“失踪？”
　　卫野点点头，“从昨天晚上，哦，不对，应该是从昨天下午就不在山庄里了。”
　　安康在一边点头，加强说服力。
　　涂兴楠的脸色严肃下来，放下食物站起身，“那么，我们赶紧去找找。”
　　众人愕然地盯着他。说起来是这么回事，人失踪当然该寻找，不过那个失踪的人大家又不熟，所以安康虽然焦急，却并没有提出去寻找。现在涂兴楠提出来，众人意外的同时也觉得有了行动的必要。
　　涂兴楠扫视了众人一圈儿，挑挑眉说：“苏叶已经出事了，说不定他也会遇到那个东西。咱们还是赶紧找人才对。”
　　他一提醒，众人不由点点头。在场的四十个人，来之前互相并不认识，可是毕竟走在了一起，现在有人失踪了，大家寻找也是应该的。
　　还没有下一步动作，涂兴楠又出乎意料地走到餐厅中央，大声地说道：“各位，我想告诉大家一件事。”
　　原本吵闹的餐厅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疑惑地盯着他。
　　涂兴楠拍拍手，“各位，和我们一起来的某个人失踪了，好像叫王立平，就是爱照相的那个，我们去找找怎么样？反正大家都没什么事，去找找？”
　　卫野和武言无语地看着他，哪有人这样发动群众的？
　　果然，餐厅里的人议论纷纷，但是并没有多少人买账。
　　“让工作人员找不行吗？我才不去！”一个染着红头发的高大男人不满地吼道。这个男人身材高大，身上穿着夹克，刚才正在和一个女性打情骂俏，听说要去找人，自然不干了。
　　卫野记得这人好像叫东升。
　　这时候一直在出餐口工作的阿花走了过来，朝众人鞠了一躬，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人很少，请大家配合一下吧。”
　　餐厅里面的人嗡地一声抗议起来，“工作人员怎么那么少？难道没有警卫吗？”
　　是的，那个司机不在，老板娘也不在，太让人失望了。然而阿花只是说两人有事不在，至于去了哪里也不说，只是一味道歉。
　　发生了昨天的事，大家心里一直不安，现在阿花成了众人的发泄对象，纷纷朝她抱怨呵斥。眼看着事情朝着不太好的方向拐动，武言站起来开口道：“各位，请大家先冷静一下，现在责备工作人员也没有用，王立平已经失踪一个晚上了，如果失踪的是大家，相信大家都希望有人来找自己吧？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能从五湖四海聚到一起就是缘分，我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把人找出来，对吗？”
　　他的一席话让餐厅里的抱怨声小了下来，大家并不是冷酷无情的人，面面相觑片刻，有的人终于答应道：“好吧，我们赶紧找。”
　　涂兴楠朝武言伸出大拇指，武言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对卫野说：“我们走吧。”
　　不愿意寻找的人继续留在餐厅，去寻找的人分成小组，然而把整个山庄都翻遍了，依然没有看到王立平的身影。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远处蓊郁的森林。
　　此后，众人分成小组，在周边的森林里寻找。虽然接近晌午，光线也很充足，然而这片自由生长的森林太过茂密，光线无法畅所欲为地流泻下来，整个空间极其阴暗。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让寻找的人大吃一惊，纷纷朝尖叫的方向奔跑。
　　卫野这群人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有几个人聚集在一处大树木之下，还有几个人跌坐在地上，面露惊骇之色，像是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看到这样的景象，众人在心中立即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别过去。”卫野下意识地阻止了武言，但是武言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是虚弱的女生，和涂兴楠一起走到那群人身边。
　　大树下面，王立平在哪里。
　　然而，只有一颗头颅。
　　那颗头颅的面容显露出极其惊骇的神色，五官扭曲成一团，眼珠子瞪得似乎要掉下来，好像在临死前看到了极其可怕的景象。涂兴楠似乎见惯了死人，一点也没有害怕，拨开众人走过去，捡起树枝拨动了一下那颗头颅，惹得众人纷纷惊叫后退。
　　卫野看着那颗头颅，越是看下去，越觉得那双眼睛好像盯着自己似的。
　　卫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视线，他明知道那是他的错觉，然而他又总觉得那对眼睛在盯着他。
　　他不敢再看那颗头颅，眼睛在灌木林之间巡视着，忽然，他发现了灌木的树叶上有一点血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查看。
　　“怎么了？”武言看到他的动作，也跟过来查看。
　　卫野没答话，他伸手拨开灌木丛，看到里面的景象——被撕扯成碎片的尸体！
　　“啊！”他吓得猛然后退，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怎么了？”武言慌忙冲过来，看到里面的景象，胃部顿时一阵翻腾，差点呕了出来。
　　听到这边的动静，那边的人也连忙围过来。
　　“尸体啊啊啊！”有人惊叫着连连后退，更有人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上了，还有些人已经跑到一边呕吐不已。
　　那堆尸块已经四分五裂，场面到处是迸射的血液，情况极其惨烈。手和脚还在，但是其他的已经完全分不出是什么部位了。在尸块的中间，有一个黑黑的染血的东西。
　　“那是什么？”卫野压抑住心中翻涌的不适，指着中间那个黑色物体问道。
　　武言干呕了一会儿，闻言抬头看去，“好像是相机。”
　　相机？
　　相机！
　　卫野想起昨天在餐厅里吃饭的时候，王立平还拿着相机在一边摆弄，结果一转眼，就成了一堆……
　　“谁去把相机拿过来？”涂兴楠的声音依然冷静，然而这样冷静的声音在这样惨烈的现场却显得特别诡异和残酷。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纷纷退避散开。
　　涂兴楠走了过来，左右望望没人去取，便径直越过卫野和武言两人走进了现场，踩着一地血肉去捡起了那个相机。
　　众人震撼地看着他。
　　然而更让人震撼的是，这位痞子医生居然就直接站在尸块中间摆弄了一下相机，边摆弄边自言自语：“好像没坏……好，拍几张照片再说。”
　　然后拿起相机咔嚓咔嚓地对着一堆尸块照了几张相。
　　众人看着他，心情在恐惧的同时又极其地微妙。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如果有一人表现得很镇定，压住全场，那么大家就会慢慢镇定下来。
　　卫野他们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恐惧了，沉默地看着涂兴楠拿着相机出来又对着王立平的头颅拍了几张照片后问道：“要不要把这颗头带回去？”
　　带回去？！
　　所有人拼命摇头，生怕他真的把那颗头拿回去，他们现在一致觉得，那好像真的是这位医生做得出来的事。
　　“可是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荒郊野外的，好像不好啊。”涂医生说。
　　“埋了他。”武言开口，终于让众人回过神来。
　　对啊，只要把尸体埋了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呢？
　　想到就做，有人提出回去拿工具，涂兴楠开始摆弄相机，查看里面的照片。
　　等到人们把工具拿来，大家又对着满地的尸块面面相觑了。场面太过惨烈恶心，众人都不想动手。
　　“卫野！”涂兴楠扔给卫野一把铁铲，又给了武言一把，自己当先在旁边的空地上挖起坑来。卫野和武言对视一眼，走过去和他一起挖坑。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强压着恐惧过来帮忙。
　　大概到下午两点左右，众人终于把尸体埋好了。对着那个扁平的坟墓，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沉重。不约而同的，十几个人站在坟前双手静静哀默了几秒钟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