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城堡》顾*城

11、第四章：天使不飞（二）

　　距离小薇缺席，已经足足过了半个月。
　　那是六月初夏懊热的下午。
　　放学和下班时分，街上很嘈杂，街上有不少唱片店，但时装店里的Disco鼓点却盖过了那些流行的旋律。这种时候，你会发现，那些Disco版混音版是有道理，只有节奏强劲，配乐喧宾夺主，才有可能在这样的气候里争得一席之地。
　　吸口气，夏天的气味便涌入身体，有刚出炉面包的香气，有香水跟汗水混合的味道。夏季特有的急躁的气息，却因为镀了一层淡淡的夕阳，老街显出一派安谧悠然。
　　在这样一个傍晚，自己应该穿上轻盈的舞衣，旋转在练舞室吧。
　　蔚岚背着背包，在人流中穿行着，今天还是要继续那希望渺茫的寻找吗？她突然很想去练舞，无心插柳柳成荫，执着太过，不是好事。她自己知道。
　　嫌人太多，拐进一条窄巷。
　　根本没有仔细观察环境的她，在后来却惊人的记住了嵌在两侧墙上脏兮兮的窗户，还有墙的顶端乱七八糟竖着的玻璃碎片。
　　正要塞上耳机，一个敏感的名字钻进耳里。
　　朱小薇？
　　循声望去，这段日子不知经过多少次的街口，一座鲜红色的自动售卖机前面，她看见几个衣冠不整的男生。穿着不知是那所学校的校服，袖子挽得老高，嘴里叼着烟，跟人说话的时候取下来直接往人脸上戳。
　　被围在当中的人，要转换个角度才能看见。那张小脸苍白着，眼神漆黑，嘴角倔强的抿着。
　　“要多少钱？”朱小薇淡淡的问，比问一个乞丐更冷淡。
　　左边脖子有块青色胎记的高大男生突然伸出一只手，撑在她头顶，居高临下：“骗来的感情还得回来吗？”
　　蔚岚只看见小薇双目瞳孔轰然倒下，只剩下无边的空洞。
　　小薇扭头要走，被强拉住。
　　“再不识相，给你留几个香疤。”
　　小薇挣扎，不发一言要走。胎记男生伸手便是一个巴掌，她整个瘦小的身子侧过去，撞向售卖机，发出“嘭”一声。她捂住脸，慢慢蹲下。
　　胎记男生抓住她胳膊，用力把她拉起来，扯着走。
　　“不许走。”蔚岚闪身出来，拦在他们前面。
　　“你谁呀？！”胎记男生放肆的打量着她。
　　“她的朋友。”蔚岚镇静的慢慢把耳机放回书包。
　　“朋友？”男生放肆的喷出一口烟，“这就是你的名字？”
　　周围几个男生都嘲弄的笑出声来。
　　“我叫蔚岚。”蔚岚沉下脸：“我刚报了警。”
　　男生不笑了，盯着她。蔚岚无惧的跟他对视。
　　过一阵，男生猛吸一口烟，大声地对旁边那些男生笑道：“她说她报了警。”
　　他们又一起笑起来，还低声的交谈着。
　　蔚岚隐隐约约地听见，自己的名字夹杂在粗口当中。不能低头，她对自己说。
　　“你不怕，这不怪你。”胎记男生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都一样。”蔚岚反应迅速：“小薇是我的朋友，你们不是。”
　　“妈的，那你想怎样？”胎记男生恼了，把半根烟蒂一扔，两眼凶光直射。
　　“放过她。欺负女孩子没有出息。”蔚岚寸步不让。
　　她出来拦阻的时候，胎记男生松开了抓住小薇的手，小薇又恢复刚才蹲下的姿势，低下头蹲着，头发披下来，不让人看到她的脸。
　　蔚岚心里隐隐作痛。刚才那一巴掌，一定是把她的自负和骄傲都打碎了吧。
　　男生们看着大无畏的蔚岚都愣了一下，跟着都爆发出放肆的大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可笑的笑话。
　　“很好笑吗？笑完就走吧，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蔚岚尖刻的说。
　　“你说通知了警察，警察呢？在哪里呀？”胎记男生放肆而提高嗓门，作出夸张的观察四周的动作来。“难道警察都怕了我们，躲到这里面去了吗？”他把自动售卖机拍得“哐哐”响：“小妞，红中我是吓大的。”
　　蔚岚正想说什么，突然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
　　蹲在地上的小薇一只手紧紧拽住自己衣角，手指关节都拽到发白。
　　她有刹那犹豫。
　　红中说：“她是我们老大的马子，现在老大不在，我们要好好照顾。”
　　蔚岚觉得心里的怒火在往头上冒：“怎么照顾？”
　　“回来我们学校念呗，有我们看着她，比较不会行差踏错。”
　　蔚岚沉下脸。
　　“识相给我滚一边去。”红中过来要推开她，他根本没有把这高瘦女生放在眼内。
　　蔚岚让也不让，等他走近，身体一侧一转，用腰部的力量把书包轮圆，狠狠砸在红中身上。
　　高大男生猝不及防，给她砸得整个撞到墙上，脸颊还蹭伤了一块，他“哇哇”大叫，反扑过来时，手里拿着根棒球棍。
　　“呼”棒球棍直挥过来，蔚岚闪躲开，短发被劲风激得飞扬。
　　再一棍，她猛的一低头，棍子从她脑门上方过去，直直砸到售卖机上，“哐”的一声，售卖机的玻璃门被砸个粉碎，玻璃碎片四溅，里面卖的纸巾饮料都掉了下来，可乐罐“咚咚”着地，就地乱滚。
　　蔚岚怕他第三棍就要砸到小薇头上，也不敢离开，紧紧抱着小薇，用书包掩护着头部。
　　就在这里，远处有警笛声。
　　“妈的，这白骨精还真报了警。”
　　“中哥，走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四五个人眨眼跑个精光，只剩一地狼藉。
　　“小薇，你没事吧。”蔚岚去抬小薇的脸：“让我看看。”
　　小薇的脸肿了起来，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还真下得了手哇。打女人的男人，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蔚岚愤愤。
　　“没事。”小薇别过脸。
　　“他们的老大是谁？”蔚岚问。
　　“在管教所呢。”小薇硬邦邦的说。
　　蔚岚有好多问题要问，一时却又不敢开口，只想先送小薇回家，知道她住哪里再说。刚一起身，右脚脚髁处一阵剧痛，“哎哟”一声，又蹲了回去。
　　“你怎么啦？”小薇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蔚岚右脚脚髁一片鲜血淋漓，脚底下积了一小滩血迹，看上去颇为严重。
　　“是刚才那些碎玻璃划伤的，没事，也不觉得很痛。”蔚岚额角出汗，装出一脸不在乎。
　　“我背你上医院。”小薇躬下身。
　　“……你怎么可能背得起我？”蔚岚惊讶。
　　“我力气大得很。”小薇坚持。
　　一部“呜呜”直响的警车这时停在巷口。蔚岚认真地说：“我觉得我还是搭警车去医院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