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旦芳华》书自清

35、第三十五章

　　拉斯维加斯，美国内华达州最大的城市，又名赌城，多年来被讽刺为“罪恶之城”的赌城，近几年来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赌博业为中心的庞大的旅游、购物、度假产业而著名，世界上十家最大的度假旅馆就有九家是在这里，是世界知名的度假圣地之一，拥有“世界娱乐之都”和“结婚之都”的美称。从一个巨型游乐场到一个真正有血有肉、活色生香的城市，拉斯维加斯在10年间脱胎换骨，从一百年前的小村庄变成一个巨型旅游城市。

　　一架大型客机在黑暗的拉斯维加斯上空呼啸飞过，渐渐降落在麦卡伦国际机场宽敞美丽的跑道之上。即使是午夜十二点，麦卡伦机场的候机大厅里依旧人头攒动。没过多久，最新一班航班降落的乘客们已经鱼贯涌入候机大厅。走在前面的，正是一大群黄皮肤的亚洲人士。

　　第一次来到拉斯维加斯，你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里的干燥与温差巨大。三四月的拉斯维加斯日最高温度大概在二十三度左右，而最低温度却只有八度。机场里的温度还是比较适宜，穿着春秋衫的剧组成员们推着成堆的行李，缓慢走出机场。云川依旧走在最前面，两条修长有力的腿跨的步子很大，两个助理小姑娘就像小跑似的跟在后面。云川没有让她们帮自己拿行李，她的行李很简单，就只有一个巨大的旅行箱，和一个双肩背包。苏忆涟跟在后面，高跟鞋在机场地面上敲出清脆的音符。她似乎想追上云川，但又有着犹豫，步子时快时慢。

　　众人出了机场大厅，站在黑夜里的寒风中，等待约定的车子过来接他们。监制开始打电话，说着一长串的美式英语，语气焦急又瑟瑟发抖，看来是被冻着了。似乎是接他们的车子在路上耽误了，大家只能再等一等。

　　苏忆涟穿得很少，她上飞机的时候，把许多厚衣服都塞到了旅行箱里，身上只是简单穿了一件长袖针织衫，还有一件薄薄的马甲，而且最要命的是还穿着裙子。的确，今年开春早，上海三月份的温暖天气忽然转变为拉斯维加斯三月深夜的天气，差距太大，她一时间无法适应很正常。苏忆涟的助手小菲见她一直在发抖，肌肉都冻得抽筋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想要开箱子找衣服。却立刻被苏忆涟制止了。

　　“别，车子马上来了，你别忙，我不冷。”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牙齿都在打颤。

　　虽然这里是美国，没什么人认识他们。但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在公共场合之下打开自己的箱子，乱翻东西，也是很没有隐私意识的。所以苏忆涟制止了她，小菲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做事有些欠考虑。

　　这时候，云川忽然动了。她卸下自己肩上的双肩包，递给了一旁的思凝，然后“哗啦”一下，把自己身上的黑色的呢绒长大衣给脱了下来，然后二话不说，直接裹在了苏忆涟的身上。苏忆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身上被一股暖洋洋又清新好闻的气息包围。抬头看见云川伸手帮她拉了拉衣领，然后依旧板着一张脸站到了一旁，一句话也不说。那模样好酷，让苏忆涟心里一颤。她低低说了一声：“谢谢。”云川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看着云川对她冷漠的态度，和这件衣服的温度截然相反，苏忆涟真的好疑惑。她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这样？在到达洛杉矶的时候，她在飞机上醒来，发现自己正靠着云川的肩膀，而云川正盯着她看。当时她就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看得脸红了，相顾无言很久，就在苏忆涟以为她要又要做出什么亲密行为的时候，云川却忽然板着脸冷冷说道：

　　“你不站起来，我怎么出去？”

　　这话犹如一盆凉水浇在她心头，让苏忆涟悬着的心狠狠坠地，震得生疼。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站起身来，让坐在里面的云川出来。

　　之后在洛杉矶飞拉斯维加斯的飞机上，她依旧对自己冷漠不已。但是苏忆涟并不生气，她屡次尝试从她的眼睛中看出些什么，她能感受到，这个全剧组离自己最近的人，其实心里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却强逼着自己做出一些冷漠的举动。刚刚在托运行李处取箱子的时候也是的，苏忆涟的行李太多，谭妍华，小菲和她三个人都提不动，而剧组的那些大男人们一个个都提了行李直接走人了，还是云川来帮她们提了出来，放上了推车。可是还没等她跟她道谢，她又冷冰冰地走掉了。

　　云川越是这样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苏忆涟就越在意。她很想知道云川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这样，之前那个热情又滥好心，一副傻里傻气模样的她不见了。苏忆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有时候生气起来，口不择言，很容易伤人。她想，或许是在上海的最后一晚，真的伤到她了，她才会这样和自己生气。可是偏偏生气又不彻底，时不时来帮助自己两下，苏忆涟忽然觉得，这个人好可爱。她偷偷看着云川俊气的侧脸，寒风中，她就只穿了一件衬衫，却依旧站得笔直，犹如一株苍松，屹立不倒。她不畏寒，挺拔的身子仿若万年不倒的城墙，让人惊叹。感受着自己冰凉的身子在那件被她捂得热热的大衣的包围下渐渐变暖，还有那种她以前就很在意的清新香味萦绕四周，这感觉就好像窝在她的怀里一样。苏忆涟雪白的双颊飞上两朵红云，心脏涌出暖暖的激流，竟然害羞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等了许久，就当大家几乎要在寒风中冻成雕像的时候，约定的大巴终于驶来。大家抱怨着把行李放进车肚，连忙上车暖和身子。座位依旧和以前一样，思凝和光莉这两个丫头窝到最后面讲悄悄话去了，云川依旧一个人坐两个人的位子。虽是深夜，众人却一点也不困，因为众人的生物钟正是上午十点钟。苏忆涟裹着云川的大衣，窝在这一排另一头的椅子上，打量着拉斯维加斯的夜景。这个活色生香的城市，夜生活之丰富可谓是世界之首。

　　苏忆涟曾经来过美国一趟，那还是跟着妈妈一起来美国看哥哥，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对美国的印象很模糊。现在头一次因为工作来美国，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想起哥哥，她忽然想起到美国她还没告诉哥哥呢。可是，这都是晚上了，哥哥会不会已经睡了？想着，苏忆涟还是掏出手机，编了一条短信，发到了哥哥的手机上。结果没过多久，手机忽然响了，她哥哥居然打电话过来，苏忆涟连忙用手捂着嘴悄悄接了电话。

　　“喂，哥？你怎么还没睡啊？”

　　“小涟，你去拉斯维加斯了？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去找你啊。”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温和的男声。

　　“我才到呢，想起来应该告诉你一声。你别过来，我在这拍戏呢。”她有些急着劝阻哥哥。

　　“没关系的，我正好最近很空闲，去一趟维加斯没关系，权当散散心。你等我啊，我很快就来看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忆涟有些头痛地看着手机，她哥哥什么都好，就是说是风就是雨这一点不好。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拦着他，而且，她哥哥还有轻微的妹控情结，这让苏忆涟很头疼。

　　坐在一旁的谭妍华看苏忆涟那模样，笑道：

　　“怎么？大帅哥要来看你？”

　　“谭姐，你帮我劝劝他吧，他要来片场看我拍戏，怎么办啊？”苏忆涟焦急地模样很让人心疼，她拉着谭妍华的衣角，哀求道。

　　“我可劝不了他，再说了，看你拍戏怎么了，不是挺好的？你们也一个多月没见了。”谭妍华嗤笑道。

　　“谭姐，你知道只要一有亲人在旁边我就发挥失常，他不能来的。而且，而且．．．”苏忆涟都快哭了。

　　“而且？”谭妍华故意挑眉，继续耍她。

　　“而且，我马上要拍床戏，要是让他知道了，我一定会被他拆了的。”苏忆涟声音小得近乎低喃，眼神却不自觉地看向坐在对面沉默不语的云川。让她没想到的是，云川也在看她，黑暗的车厢里，路灯一闪而过，照亮了两人的脸，目光瞬间对接，云川脸上哀伤的表情全全映入苏忆涟眼帘，而苏忆涟那忐忑不安的深情也坠入了云川黑宝石般的瞳眸之中。云川哀伤的表情，让苏忆涟的心颤抖不已，她深邃黑亮的瞳眸里，带着仿若大海一般的深情，却又透着深深的无奈与痛楚，诉说着一种有苦难言的悲哀。

　　苏忆涟忽然觉得，自己沉沦了，时间定格了，只是在这黑暗车厢里，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那一双黑眸。黑暗里的对视，伴随着时刻划过的路灯，忽明忽暗，就像一首晦涩难懂的曲调，车厢略显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情愫。苏忆涟失去了呼吸，她只是以那个姿势僵硬着，注视着，观察着，等待着，她在确定自己的心，又像是在确定她的心，反反复复，带着侥幸心理，似乎在等待一个并不会发生的奇迹。但当那一双黑眸涌动着难以压抑的暗流，席卷她的全身心时，她悬在嗓子眼的心跌回了肚子里。

　　她极度缓慢地回转身子，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夜景。她的心在呐喊，被狂风暴雨袭击，又像是跌进了万丈深渊，沉沦，再沉沦。心脏剧烈地跳动，“怦怦．．．怦怦．．．”，几乎让她觉得呼吸困难。身上的那件本来宽松的黑大衣，却忽然变得紧绷起来，好像束缚她的链条，缠紧了她的五脏六腑。内心深处涌动着的雀跃，好像翅膀受伤却冲破枷锁飞入天空的巨鹰，刺激得血液都在沸腾，却依旧时刻担心着坠落的危险。

　　不，不可以，但，但是．．．．．．

　　车厢的灯光忽然亮了，制片人站起身来，拿起车内的话筒，开始讲话：

　　“各位，这次我们花了大价钱，预定了拉斯维加斯排名第一的酒店——四季酒店的套房让大家入住。在未来拍摄的两个月里，大家就住在四季酒店。希望大家在繁忙工作之余，能够享受到世界娱乐之都的娱乐魅力，让我们这一次的拍摄工作，愉快又顺利地完成。那里的泳池，露天spa，人工温泉按摩，顶级唱房包间，可以让你们玩个痛快。”

　　谭妍华闻言，立刻冲到前面去找制片人问情况了，她来拉斯维加斯，就是为了来度假的，这会儿听闻这个绝好消息，简直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兴奋得如得到一箱棒棒糖的小孩子。

　　车厢内一片欢呼，大家都感叹来拉斯维加斯拍戏实在是太会选地方了，现在他们这是公费旅游，公款吃喝，真是大摇大摆啊。

　　然而就在众人无比欢喜雀跃的时候，却有两个人保持着静默。车厢里开着灯，车窗外却一片黑暗，苏忆涟面前的车窗就像镜子一样，倒映出身后云川的侧脸。她透过车窗死死盯着云川的侧脸，看出她隐藏起黑暗下的情绪，重新变得冷漠。苏忆涟嘴角微动，手指缓缓触碰车窗，摩挲车窗里云川的脸，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呢喃着：

　　“你给我出了个大难题，我该怎么办？”

　　．．．．．．

　　小苏苏，明白云川的心，你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