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沁夜何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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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沁夜何香
金苍王朝，崇雍二十二年，正值当朝盛世。
——希明宫——
时值初春，皇宫内苑的奇花异草开始展露生机，准备为盛夏的争奇斗艳而努力。内苑本就不乏珍奇美景，无论四季都能展现自己独到的风光，而春天的勃勃生机更为它增添了一份明朗与清新。
“御薇苑”是御书房的后苑，也是崇雍帝空闲的时候最喜欢待的地方。在这被五光十色、鲜艳缤纷的群花包围之处散散步、喝喝茶或下下棋，无疑是一件风雅的人间美事。在如此春光洋溢的下午，崇雍帝自然也不会放过忙里偷闲的机会。
只见“御薇苑”正中央的人造湖泊之上，是一座用上等松木所搭建的长方形凉亭。四面通风的凉亭，用淡紫色的垂地薄纱遮掩着。微风时时拂过，引得薄纱浪涛连连，让凉亭里若隐若现的人显得朦胧、神秘。
一个十五、六岁的宫装侍女双手捧着一只托盘，上面摆放了一壶刚沏好的茶，轻盈地越过湖泊上架起的九曲桥来到凉亭前。亭中的两名侍女轻挑起亭口的竹帘，那小宫女款款而入，走到亭中摆放的方桌旁，朝端坐方桌一端的崇雍帝行了个礼，便将他手边半空的茶杯续满，放下茶壶，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崇雍帝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依旧眉头深锁地盯着面前的棋盘。他沉思了半晌，从手边的檀木棋盒中取出一颗黑子，再次呻吟片刻。
“啪”的一声，黑子被置于棋盘上的一点。
崇雍帝沉思的表情并未松懈，只是稍稍抬起头，看着那名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
男子手中的扇子轻轻摇动着，与男子脸上似笑非笑的轻松表情相呼应。感觉到崇雍帝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男子并未抬头回应，只是脸上加深了一分笑意。他随即夹起一颗白子，毫不犹豫地将它置于棋盘上。
崇雍帝的眉头再次纠结，但这次思考的时间倒不长。
随着崇雍帝放下一子，男子的脸上明朗地展出胜利的笑容，抬头便毫不客气地说到：
“陛下承让了，微臣又赢了一盘。”
崇雍帝的眼中略现惊讶，但很快便看出棋盘上的玄机，也不由得苦笑出来：
“唉……就是下不过你呀！”
“陛下过奖了，实在是因为陛下今天并不是专心于棋盘之上。”男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挑起了一眉，有些狡黠地看着崇雍帝。
“连这也瞒不了你。”崇雍帝笑了出来，摇头道。
“这天下，谁斗得过俞大人呀！”两人正说着，一把深沉婉约的女声插了进来。宫女撩起亭口的薄纱，只见长公主一身色彩华丽却样式简练的宫装，仪态雍容幽雅，款款而入。
“臣俞霆恩给长公主请安。”男子一回头，立刻起身向冲他微笑着的惜鸾公主行礼。
“哟，皇姐怎么来了。”崇雍帝也起身迎了上去，让长公主在两人刚才下棋的榻上坐下。
“本宫一大早听说俞大人被皇上您找来下棋，便过来瞧瞧，看皇上又输了几盘。”
“唉，连皇姐也取笑朕，朕不是很没面子。”
看见皇帝一副佯装生气的样子，长公主掩住嘴笑了起来。
“好了皇上，说正经的。本宫过来，是要提醒您该过去看看翎贵妃了。”
一说到这里，俞霆恩便见皇上本来笑容满面的表情笼上了一层阴影，想起前段时间，听说翎贵妃突然一病不起，皇上跟长公主都煞费苦心地为翎贵妃治病，看皇上的脸色八成是情况不妙。
“陛下，翎妃娘娘的病还没好吗？”
“唉，朕今天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俞霆恩的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
“你跟朕来看看就知道了。”说完，崇雍帝便带着长公主跟俞霆恩朝翎贵妃所住的“雀翎苑”走去……
俞霆恩越朝雀翎苑走近，就越发现气氛果真不对。虽说后宫禁苑本就清静，但一路上半个宫女太监都没看见就太诡异了。这一路走来，俞霆恩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到宫里的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雀翎苑，一直到进了雀翎苑才看到一两个宫女进进出出地忙东忙西。
正当俞霆恩疑惑之际，宫里的侍女总领彤霁正脚步仓卒地从翎贵妃的房里端着水盆走了出来。看见刚进雀翎苑的崇雍帝跟长公主，立刻停住脚步行了一个宫礼。
“彤霁给陛下、长公主、俞大人请安。”
崇雍帝一点头免了她的礼，俞霆恩马上问道：
“彤霁姑姑，看您这么仓皇的样子，怎么雀翎苑里都没有别的宫女太监帮忙吗？”
“回俞大人的话，是御医不让别的奴才们接近。”
俞霆恩听了这话，眉头又是一皱，更加疑惑。
“这么说，御医是查到什么了？”崇雍帝反倒松了口气。
“回陛下，御医说，等陛下您来了他会亲自禀告。”
“好吧，霆恩呀，你跟朕进去看看翎妃。”
“是，皇上。”再怎么疑惑，俞霆恩也只好先跟着皇上进房里探望翎贵妃。
俞霆恩在来雀翎苑的路上就听崇雍帝说，前些日子他不在京城时候，宫里有天晚上出现了刺客。听说这刺客身手不凡，御林军跟刚好进宫面见皇上的大将军江豪灿都出动了也没逮着。虽然刺客没伤什么人命，但翎贵妃却在那晚病倒了，而且没有一个御医查的出是什么病。
说着，俞霆恩已经跟着崇雍帝与长公主走到了翎妃的寝室门口。俞霆恩一抬头，只见门上方挂着一块崇雍帝亲笔提的牌匾，上面苍劲有力地写着“悦然留芳”四个字。
“凡生悦然留芳华”
这是当年自己亲笔为翎妃娘娘所作的诗句，崇雍帝用它提了这块牌匾，成了翎贵妃这间书房的名字。
那时多少宫女太监进进出出这“悦然留芳”，谁知现在俞霆恩一踏进来，只觉得屋里空气冰凉入骨，显然近来鲜少人进出。
他稍微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由于翎贵妃酷爱紫色，因此窗纱、床幔、门帘都用紫色薄纱装饰。房里的摆设与自己三个月前跟崇雍帝拜访时没什么变动。只是原本房内的几盆花草都搬走了，换上了几只香炉，淡淡地飘出某种香料的奇特香气。
翎妃躺在床上，纱幔垂下，隐藏了她高贵的身影。即使走到床边也难听到翎妃的气息，看来是正处于极度虚弱的昏迷状态。俞霆恩回想自己离开京城前，那个还在皇上身边笑颜如花，清丽动人的翎贵妃，只是一月未见却突然一病不起，怎不叫人愕然？
这时，宫中的老御医康浩远从偏厅领着众太医走了出来。见到崇雍帝，已年越七旬的老太医躬身行礼后，便道：
“陛下，娘娘的情况已经好些了，只是暂时昏迷不醒，请陛下不用担心。”
“查出来是什么病了吗？”崇雍帝焦虑地问。
“回陛下，老臣已有些眉目了。请皇上、长公主、俞大人移驾到偏厅听老臣一一禀报。”
于是，崇雍帝摒退了其它的御医，四个人一起走进偏厅。崇雍帝赐了康浩远跟俞霆恩坐，四人围坐在茶桌前。
“康爱卿，到底翎妃是得了什么病？你把宫女太监们都弄走了，莫非是什么会传染的怪病。”
“启禀皇上，老臣一开始也以为翎妃娘娘是得了疟疾之类的病，但老臣再三查证后认为，翎妃娘娘并非染了什么怪病，不然也不敢让皇上进来这里。”
“那翎妃到底是怎么了？”长公主忍不住开口道。
“回陛下、长公主，老臣认为，娘娘不是染病，而是……中毒。”
“中毒？！”三人骇然。
“皇上，这宫中的膳食都有太监试吃，因此娘娘中的并非一般立刻见效的毒，而是某种稀有的毒药。只怪老臣孤陋寡闻，只能暂时压下娘娘体内的毒性发作，却不知是何种毒物，这才劳烦俞大人也来一趟，看能否找出这毒的来源。”
听到这里，俞霆恩便微微倾身，向康浩远问道：
“那么请康先生将娘娘中毒的特征详细道来。”
“请问俞大人，娘娘的房里有一盆关外进贡的‘沁夜菊’，不知俞大人可知道？”康浩远并没有马上回答俞霆恩，而是问了个打不着边的问题。
“这我知道，翎妃娘娘喜爱菊花，因此当年关外只进贡了那一盆‘沁夜菊’，便被皇上送给了娘娘。”
俞霆恩记得那盆菊花不仅色泽异常艳丽，四季不败，而且奇香无比，堪称一束奇花，是关外稀有的品种。不过说到这里，俞霆恩赫然发现，那盆平时一直被摆在翎妃床头的沁夜菊竟不见了踪影。
“难道，娘娘中毒跟那菊花有关？”
“俞大人英明，我想娘娘中的毒应该本无毒性，但回到雀翎苑，一闻到沁夜菊的香气便发作了。”
崇雍帝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
“霆恩呀，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俞霆恩听后呻吟片刻，沉声道：
“我知道江湖中流传着一些稀有毒物，要跟别的东西混合才能产生毒性，要不然根本试不出来。据我所知，这种毒好像就是传自关外。”
“这么说，这件事从关外进贡沁夜菊开始就有问题了？！”崇雍帝一听，不禁龙颜大怒。
“看来关外又有人不安分了，朕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这件事情还需细细推敲，不如与众大臣商量一下吧。”
于是，崇雍帝又与康太医询问了一些病情后，便匆匆地回到御薇苑召集各位大臣。
商讨一番后，崇雍帝首先提出派遣使者到关外几个部落察访，但俞霆恩第一个对此建议提出异议：
“皇上，我们这几年与关外的关系一直不错，不仅关外各族年年进贡不断，我们也与他们联姻多次，没传出任何异样。如果我们为了一些推测而惊动关外各族就不好了。我们现在只能派人私下走访。”
崇雍帝自然也知道这方法不妥，但要找个足够精明的人去做这件事可不容易。
“但，该推荐什么人去查这件事呢？众爱卿有什么看法？”
“皇上，不如就让江将军去吧！将军一直镇守边关，对于那里的情况比较清楚，而且他身在军中，情报资源都不少，正可担当此任。”军机大臣庞钰毫不犹豫地推荐手下爱将。
“江豪灿刚刚回到京城，还有许多事情朕要他去做，一两个月之内恐怕走不开。而且他毕竟是大将军，一举一动还是容易暴露，不妥。”崇雍帝摇头道。
众人彼此对望片刻，开始窃窃私语。
“皇上，不如就派俞大人去吧！”一直都没说话的左丞相京黎突然开口道。而这句话立刻引起众大臣一片哗然。
俞霆恩猛一转头狠狠瞪了京黎一眼。
两人同为当朝丞相，而且都是年轻俊才，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不可避免。俞霆恩自己一开始本无心与他争高下，但别人老是拿两人比较，他自然心有不快。再加上，京黎是个众臣口中的“冰雕”，性格冷漠严肃得很，本就很不讨他喜欢。此刻他心想这家伙又在故意挑衅。
“京黎，你有什么想法？”崇雍帝倒是有些兴趣。
“回皇上，俞大人精明干练，更何况博学多闻，对边关认识不少，关外人又不认得俞大人，如果派俞大人去再好不过。”京黎一点也不把俞霆恩瞪着自己的杀人目光放在眼里，自顾自地道。
崇雍帝敲着椅子的把手，似在认真思索京黎的提议。
俞霆恩的眼睛瞪得更大。虽说他常常在各地游走，但边关那么远也太……
“好，霆恩呀，就你去吧！”崇雍帝突然面露微笑，说出了惊人之语。
“陛下……您……这怎么行。”俞霆恩的面部微微抽搐。
“皇上金口玉言，俞大人您就接旨吧。”京黎依然冷着一张脸道，但俞霆恩肯定他心里已经笑翻了。
不过事情已定，只见他把头一甩，非常潇洒地向崇雍帝行了个礼：
“臣接旨。”离开也好，不用老对着京黎那张木板脸，省得看了讨厌。于是，俞霆恩便接下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准备前往边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沁夜何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