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陆花]天下有雪纷纷过》步悔

79、季子安否

　　今年的冬日似乎来的格外冷，纵是江南这样的旖旎之地，入了夜，仍然会有彻入骨髓般冰冷的寒意。
　　这个时节，楼里的鲜花早经调地调，谢地谢，唯有楼外的一树梅花刚刚吐出了新芽。
　　在这样的寒夜里，二楼的窗前却坐着一个人，桌上没有茶也没有酒，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干净又清俊的面容映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模糊而遥远。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最近过的并不快乐，更不充实。
　　一个快乐而又充实的人，当然不会在寒夜的被窝中爬出来，只穿着单衣坐在月下发呆。
　　他显然有着很浓重的心事，难以解开的心结。
　　只是，纵然有再多的心事，再多的心结，却无人可以诉说。
　　想必，他是在思念一个人。
　　除了思念，又有什么力量能够让人在寒夜里这样失眠呢？
　　他不禁又一次回想起了那些尘封的往事，也许只有这些往事，才可以慰藉他数月来沉闷的心情。
　　少年相逢，一见如故，后杯盏相交数十年，未曾动怒。
　　便是人世间至亲的夫妻子女，只怕也难。
　　但想想，那个朋友究竟有什么好？不仅酗酒、好赌，而且自命不凡，又到处风流。
　　每一样单说出去，都是他不喜欢的。
　　他有时也会笑着发问：你把我这里当什么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那个朋友不回答他，只猛灌杯中的酒，喝完之后，偏还做出副悲伤的模样说了一些话。
　　他记得那些话。
　　——“整个江湖之中，只有在这里喝酒，我才怎么喝都不会害怕。”
　　——“你害怕什么？”
　　——“害怕中毒。”
　　——“你也怕中毒？”
　　——“我也是人，只要是人，就难免有中招的时候。”
　　——“那你为何还要经常到处喝酒？”
　　——“因为…浪子都很孤独。”
　　想到此，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个朋友啊，真拿他没办法。
　　即使像这样把他一个人以美好的名义留在这里，他还是没办法。

　　夜更深了，也更冷了。
　　只是金陵的夜再深再冷，都只是静悄悄的，无雨也无风，更极少下雪。
　　只有死寂般的阴冷，死寂般的宁静。
　　胸口那处小小的伤口早已愈合，有时轻轻地抚上去，平滑的仿佛不存在。
　　他的心情也如这道小小的伤口一般，有着轻微的刺痛，但是再想追根究底，却又让他看不见也摸不着。
　　这里本是他的家，生他养他的故土，他的父亲，甚至他的六个哥哥，都已经赶回了金陵来看他。
　　就在这样一片土地上，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迷茫了，他觉得自己无法再像从前一样内心平静的坐在这里。
　　他本来就是一个内心柔软，但骨子里十分坚定的人。
　　他有他的原则，他不能接受这样被人安排好的结局，纵使那个人是他最最要好的朋友，也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
　　想凭一肩担起这所有的麻烦，不惜假装重伤他，去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那他呢，难道他就是一个可以丢下朋友不管自己去逍遥的人？
　　更何况，他还有一样东西要从那个人手中讨回来。
　　他要那个人亲手交给自己，而且，还要和见到的人一样完完整整，绝对不能有一丝闪失。
　　冰冷的月色下，他终于站起身来，走进了屋中。
　　人即将远行，当然要锁好门窗。
　　只是，还是稍稍有些遗憾，楼外那棵朋友亲手栽种的梅树，只怕不能陪伴它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