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陆花]天下有雪纷纷过》步悔

72、再见飞仙

　　很多年后，陆小凤再想起这一刻，还是觉得难忘。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似乎处于一片空白之中，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地。
　　但那一瞬间，他又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明白了皇帝为何要与他打赌，也明白了天外飞仙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用来牵制西门吹雪的手段。
　　而后，思绪潮涌中，他又猛然想起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一个皇帝口中本来应在计划之外的人。所以他没有犹豫，即刻翻身跃到了台上。
　　台上，是数千人惊讶又疑惑的眼光。
　　就连西门吹雪也在打量着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
　　指正的哪人笑眯眯的看着他：“陆小凤，陆大侠，您要否认我刚刚说过的话吗？”
　　陆小凤无法否认，但他下意识地说道：“南王世子，他也会天外飞仙。”
　　那人又笑道：“陆大侠真会说笑，南王世子与叶孤城当年阴谋造反，险些让圣上丢了皇位，叶城主已死于西门庄主剑下，而你若是当今圣上，会不会对南王世子网开一面，任由他活到今天？”
　　陆小凤答不出，可他偏偏知道，皇帝就是这么做的。
　　可有几个人会信呢？
　　高高在上、九五至尊的皇帝，放着犯上作乱的贼子不杀，留到今日，就是因为这个贼子会用一招天外飞仙，然后好用此来嫁祸他陆小凤？
　　他只好沉默，他在思考。
　　人群也在沉默。
　　那人继续微笑道：“更何况，陆大侠你要知道，就算南王世子还活着，又刚好会天外飞仙，可这世上能用天外飞仙一招杀死七大门派高手的，只有你陆小凤一人而已。”
　　陆小凤似乎已变成了一座雕像。
　　他想哈哈大笑，以此来表示这个荒谬至极的说法很可笑，却无法张开嘴。
　　他只得看着那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嫁祸给西门吹雪。”
　　陆小凤笑了，笑意却不明显，他看了一眼西门吹雪：“我为什么要嫁祸给西门吹雪？”
　　“当然是为了借七大门派的手，除掉西门吹雪，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陆小凤瞪着他：“要知道，若是没有天外飞仙，西门吹雪根本不会来。”
　　那人又道：“可西门吹雪是陆大侠的朋友，若西门吹雪死了，你自然顺理成章的替他报仇。”
　　陆小凤苦笑道：“西门吹雪这么容易死？”
　　那人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像一个苦口婆心的老爷爷般道：“不管是谁，只要是人，就都会死的！”
　　“够了！”
　　陆小凤不想再探讨这个问题，他觉得这很无聊。
　　那人却还是笑，笑得像一条毒蛇吐出的信子：“难道我说的不对？”
　　所有的人都已发现，陆小凤看起来是想将他大卸八块，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瞪着眼睛喘着气。
　　他确实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知道无论过去自己遇到过什么，都没有此时这个指控后果更加严重。
　　那人却仿佛铁了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难道陆大侠你不承认，你会天外飞仙？”
　　陆小凤一开口，却有些口不择言：“是哪个龟孙子王八蛋跟你说我会天外飞仙的？我不会！从来都不会！”
　　那人突然抬起手，指着台下一处笑道：“你们听见没有，他骂你们是乌龟孙子王八蛋呢。”
　　一个被指的女人忍不住笑着大声道：“没关系，我们不介意，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龟孙子王八蛋。”
　　陆小凤扭头看着台下，才发现他们竟然就是公孙大娘的那几个姐妹。
　　说话的这个，正是曾经被他气到跑路的三姐。
　　她的话刚说完，人也已经飞到了台上。
　　“若不是有人问起，我也只怕忘记了，当年你用剑法击败了我大姐公孙大娘，而你又恰好说过，是从叶城主那里学会不久的天外飞仙。”
　　她说完，笑意盈盈的看着陆小凤：“难道当着我们姐妹的面，你都要否认吗？”
　　陆小凤终于说不出话来。
　　其实，并不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那个四条眉毛陆小凤也会一招白云城主不外传的绝学，但却从没有人见过。
　　在江湖之中，听过与见过本身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件事，若不是在这种场合公之于众，也没有人会突然想起来。
　　而现在，有人站出来出来指正，陆小凤的确会用天外飞仙，并且曾用这一招击败了公孙大娘。公孙大娘固然不算江湖中最顶尖高手中的头几个，但已胜过大部分人。
　　那么，陆小凤能用天外飞仙一剑杀死七大门派的几个高手，似乎也有可能。
　　陆小凤看着他，突然问道：“你是谁？”
　　能够站出来这样安排好一切的人，总不可能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
　　那人笑了： “西北一别不过月余，陆大侠便已不记得在下，实在是令人伤心欲绝。”
　　陆小凤看着他，眯着眼睛道：“你是平西王府的黄管家。”
　　黄管家微微的冲他鞠了一躬，毕恭毕敬道：“正是在下。”
　　陆小凤道：“所以，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诬陷我？”
　　黄管家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道：“陆大侠误会了，在下并不想诬陷你，更没有诬陷你，在下只不过是替王爷来向陆大侠讨还兵符的。”
　　陆小凤愣住了，失声道：“讨还什么？”
　　黄管家还是笑的跟弥勒佛一样：“陆大侠的记性也忒差了，您在数月前亲临平西王府，并盗走了王爷手中兵符，以此来要挟王爷手中两千万两军饷，你都忘记了吗。”

　　陆小凤好像真的已经忘记了。
　　他的嘴张着，眼睛瞪着，仿佛在听天书一般。
　　台下突然有人叫道：“你说的那个兵符，可是能够调动西北数十万大军的那块兵符？”
　　黄管家转过身去，冲着说话的人微微点头道：“正是。”
　　人群中突然嘘声一片。
　　若说陆小凤会天外飞仙，他们就算没有见过，也差不多已经相信，可若说陆小凤去偷兵符要挟军饷，就实在有些自欺欺人了。
　　黄管家又大声道：“我家王爷为了此事忧心过度，已卧病在床数日，有谁若是不信，大可上来去搜一搜陆大侠的身，想必陆大侠若是清清白白，必然是不会介意的。”
　　陆小凤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本来就是清清白白，当然不会介意。
　　可要命的是，那块该死的兵符此刻就在他的身上，就在他的怀中，要是他真的老老实实站着被人搜身的话，一定是藏不住的。
　　他不由得在心里将这位黄管家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黄管家看着他，毕恭毕敬道：“陆大侠，你介意吗？”
　　他只能破罐破摔道：“介意，我非常介意。”
　　他这样一说，刚刚不信的人们却突然信了十之八九。
　　黄管家道：“那么陆大侠便是承认了？”
　　陆小凤冷冷道：“我承认什么了？”
　　黄管家道：“承认你杀了七大门派的人并嫁祸给西门吹雪，还偷走了平西王的兵符，要挟王爷交出两千万两军饷。”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就算…我会天外飞仙，就算兵符在我身上，我杀他们干什么？我要那么多钱又干什么？”
　　黄管家笑了。
　　这一次，他看上去不再像弥勒佛了，而是真真正正的笑了，好像终于等到了陆小凤说这句话一样。
　　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宗卷，展开道：“我这里有一份陆大侠的资料，其中有些可能你自己都已不清楚了，不过不重要，我只念其中重要的几点给你和在场的人们听听。”
　　这一次，没有人议论，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那张纸上，以至于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响在耳旁一般清晰——

　　“陆小凤，二十九岁，未婚。父母双亡，身世不详，武功来历也不详。
　　十四岁出道，十七岁成名，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轻功、掌法均可名列江湖十大高手，灵犀一指更为天下无双之绝技。
　　衣着华丽，饮食考究，每月花费极大，却无正常收入......
　　好酒，酒量甚豪。好赌，不甚精。好结交，接交之人士至少在数千人以上......”

　　念到这里，黄管家就没有再念下去。
　　陆小凤一直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黄管家收起那份卷宗，叹息般赞许道：“这就是你，江湖中最有名气、最奢侈的人，陆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