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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解毒前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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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客人们已渐渐散去了。
他们本是不愿走的,好像商定好了,一致要给花庄主守夜,像花如令这种身份的人若死,高兴的人恐怕会比难过的多很多。
花满楼只好说了事实:秋止水正在替家父看病,请各位先回。
当然,这世界上总有不识相的人。
有一个便在一楼的大堂里喊着:“秋止水是谁!干什么的!凭什么他来了我们就要走!”
他刚喊完,便挨了一位掌柜脆生生的拳头:“秋水一至,万毒可止!神医止水你都没听过?罢了!快走吧。”
客已散尽时,花满楼终于上了楼,对着秋止水深鞠了一躬,感谢道:“在下花满楼,是花家的七童,今日多谢秋神医救家父一命,感激之情难以言表,若日后先生有求,花满楼与花家定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秋止水并没有领下他的谢意,只说纳闷道:“你刚刚一直在楼下?”
花满楼恭敬道:“在下一直在楼下遣散众人离去。”
秋止水又问:“一直没上来?”
花满楼摇摇头道:“的确没有。”
秋止水于是拍掌大笑,拢了拢长须:“那你定是知道秋某一定能救活花庄主了!”
花满楼怔了一下,微笑默认了。
夜花如昨夜已没了呼吸,此时竟呼吸平稳,只像睡着了一般。
秋止水却坚持不肯领花家的情,谢礼拒绝得也十分干脆:“老夫向来不喜欢与权贵之人打交道,陆小凤虽是个混蛋,却算半个朋友,混蛋的朋友想必也是个好混蛋,毒也解了,还留老夫做什么!”
他甩一甩衣袖,只留下一个大步流星的背影。
花满楼叹道:“听闻神医止水医术无双,没想到性情也是这般独特。”
陆小凤眨了眨眼,道:“我只知道,你刚才并没有对他讲实话。”
花满楼笑了笑,他知道陆小凤说的是什么:“你虽然经常大笑,却不会笑在别人有危险的时候,何况楼上躺的还是我的父亲,除非那危险已经解除了。”
他又起身去沏了一壶茶,动作看起来还是那么流畅,那么自然。
陆小凤只是聚精会神的看着他,看他给自己斟好了一杯茶,看着那水一滴也没有撒到外面。
花满楼已经坐回了自己的椅子,轻轻抬手示意,又缓缓开口道:“你知道,我大概不能陪你去京城了。”
陆小凤端起茶杯,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
花满楼没有再说话。
陆小凤却突然并不很想喝茶,他还是喝了一口,喝的很大声,才道:“花家只有你在,这时还要你上京,不是我会做的事。”
花满楼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这虽不是他今晚第一次微笑,却是最舒坦,最欣慰的一个。
窗外的天已亮,天边青白的颜色像极了昨日晌午的那碗莲心羹。
陆小凤本喝了很多的酒,胃里是有些饿的,但他一想起那碗莲心羹,却又觉得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他突然问道:“下毒的人找到了吗?”
花满楼摇了摇头:“杯碗都是随便放的,而那碗莲心羹端上来之后是你先碰到的,所以厨房的师父们也都没有问题。”
陆小凤点了点头:“在我们三个大活人面前做手脚,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吗?”
花满楼沉声道:“不会。”
陆小凤叹了口气:“我想也不会。”
可花如令还在床躺上,刚刚九死一生。
花满楼问他:“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陆小凤道:“明日就走。”
花满楼没想到,这次短暂相聚竟如此之快,一时有些怅然。
陆小凤看出了他的怅然,故意朗声道:“花伯父已安然无恙,我自然没必要多留,更何况,西门吹雪还在京城!”
花满楼道:“好,我送你。”
陆小凤终于笑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愉快道:“自然是你送。”
花如令就醒在清晨时分,花家的厨子也已做好了早饭,粥的清甜与各色异香混在一起,慢慢飘出了桃李阁。
粥很快就见了底,花如令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他听了花满楼陈述的经过,对陆小凤抱歉道:“贤侄见笑了,花某请别人吃饭,哪想会吃出这种事来,若今日中毒的是贤侄,花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满楼在一旁道:“这个人一向命大,那些要命的毒药总也药不到他。”
花如令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陆小凤不禁聪明绝顶,就连运气都比别人好些。”
陆小凤却在心中苦笑起来。
有时候,他真宁愿中毒的是自己,也不愿听到这样的话。
他总是麻烦缠身,琐事不断,这也没什么,他从少年时便一直这样度过,所以他害怕寂寞,有时候,他觉得世界上的麻烦不仅能让他远离寂寞,还能带来一些朋友。
可是,若麻烦波及到他朋友本身,他又会觉得很愤怒、很愧疚。
桃李阁上下都很安静,花如令也已经歇下了。
他们正在向外走,走出楼时,陆小凤却拉住了花满楼:“你饿不饿?我们出去吃?”
花满楼皱了皱眉,面上有些罕见的忧怯:“花家中了第一次毒,绝不会再中第二次。这第一次,本也不该的。”
陆小凤却笑道,“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清晨的街道上,炊烟正在一家家铺子与摊子上升起,四下里已看得到稀疏的人群,活力正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陆小凤从一碗豆腐脑里抬起头,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果真是南甜北咸,我更喜欢北京的豆汁多一些,但也不能说这甜豆腐脑不好吃。”
花满楼点点头表示赞同。
店家总是喜欢听人夸的,这家豆腐摊的老板也不例外,当下便拿过陆小凤的碗,加了满满的一勺豆腐,又撒了一大把的糖,又笑眯眯得去忙了。
陆小凤很久都没有再动,直到花满楼问他怎么了,才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放了整整三勺糖啊,三勺!”
当他勉强吃完后,花满楼偏偏又要微笑着问他感受:“豆腐脑甜吗?”
陆小凤狠狠地瞪过去一眼,决定不再说话,又大口的咬起一张饼来,转过头看向街道中间。
这家豆腐摊的对过是哥很小的客栈,门开的也早,店小二正在泼水撒扫外面的空地,只是动作相当不耐烦。
一个年轻人此时正从客栈里走出来,微微扬起的灰尘让他皱了皱眉,店小二赶紧又洒了些水,然后退到一旁让了路。
年轻人的发髻梳得很工整,长得也相当不错,衣着虽然简单却干净又立整,可任谁一眼望过去,都会首先注意到他手上的那把剑。
剑略长,但看起来却轻巧灵敏,样式也古朴素雅,上面的纹路更是罕见,只一动,便见淡淡的青靛色鎏光,显得气韵非常。
这样引人注目的剑,普天之下,陆小凤也只知道一把。
他回身推了一下花满楼:“我看见一个人,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花满楼手中的碗被他推洒了些,本想怪他手重,此时也纳闷道:“谁啊?”
“沈向英!”陆小凤一字一顿道,“峨嵋七剑第七剑,惊鸿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