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陆花]天下有雪纷纷过》步悔

15、守株待猴

　　袁飞赶着路，心中却很是郁闷，好像最近哪里有命案，哪里便能看见那二人，每次都还比自己这个官差赶得要快。
　　更郁闷的是，明明凶手是自己才告诉陆小凤的，他却总能成为一个破案的英雄。
　　陆小凤见到袁飞，劈头盖脸便说了一句：“尸体在五楼，尸体的衣服可不是我们拿走的。”
　　袁飞皱着眉道：“你看见了凶手？”
　　“真是惭愧，没有。”
　　“尸体旁无人？”
　　“巧的很，我刚才在街上看到几个捕快，一提你的名字，他们立刻就上来了。”
　　陆小凤说话时带着几分笑意，袁飞却好像根本笑不出来。他冲一旁并未出声的花满楼拱手道：“花公子，二位不妨在此地稍等，我去去就来。”
　　等袁飞上了五楼，花满楼突然道：“你说没有线索，是不是怕他找司空摘星的麻烦？”
　　陆小凤笑了笑：“我是怕给那猴精添麻烦。”
　　花满楼也笑了：“此言有理。”
　　陆小凤又道：“更何况，那猴精虽然偷天偷地，却从不偷人性命，我又没有证据，也没有亲眼看见，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怀疑猴精？”

　　担架上已经放了一具尸体，尸体已被捕快们抬下了楼。
　　死尸的样子永远都不会好看，更何况还是一具光裸的、满身血污的尸体。
　　红色的血滴滴答答淌了几层楼梯，食客们散去的时候，全都小心翼翼的垫着脚，好像生怕沾上一点那仿佛有毒的液体。
　　很快，清风楼里便空了下来，风吹了进来，本应热闹的酒楼突然显得十分萧条。
　　一个人影忽然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楼梯口，陆小凤凑过去，将他拎了出来，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惊讶道：“原来是你。”
　　花满楼疑惑道：“是谁？”
　　陆小凤松开了手，还帮那人抚平了紧皱的衣褶，笑道：“我再也不想见到的那个小二。”
　　眼前这个人，竟然是陆小凤给了一千两银票的个小二。
　　可是一个普通人既然有了一千两，为什么还要来做小二？
　　他用肩上的抹布擦了擦脸，灿灿得笑了一下，叫了声花公子，笑嘻嘻道：“自从沈少侠死了之后，我嫌那里的风水不好，便把掌柜给甩了，本来打算回家去开个小店的，却赶上这里招工，清风楼可是大酒楼，我想学点手艺，再回去自己当老板嘛！”
　　他没有提那张银票钱，显然很怕钱大招风。
　　店小二又继续道：“你们别看这家老板生意做得大，确是个好人嘞，不像我上一个那样凶残，如今却死的这么惨，可见好人总是不长命的。”
　　他说完，便一溜烟跑下楼去，与其他伙计聚在一起闲聊了。
　　陆小凤也跟着走下去，来到柜台前，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对着眼神茫然的账房挥了挥手，指着柜子上的两坛酒。
　　账房回过神来，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陆小凤，结结巴巴道：“客，客官，你也看到了，我们老板刚刚…”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你们老板没了，酒却还在。”
　　他又指了指银子：“银子也还在，你为什么不给我酒？”
　　账房的脑袋好像不大灵光，慢慢道：“但，但是，老板不在了，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做生意。”
　　陆小凤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老板在，我给钱你给我酒，老板不在，你可以当他还在，他也没有死，我给你钱，你快给我酒。”
　　那账房的脑袋似乎已僵住，张张嘴还要说什么，便听见客人又叹了口气，一眨眼的功夫，便与身后柜子上的酒都消失不见了，桌上只留下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银子花的不冤，陆小凤的眼光也很好。
　　酒是清风楼上好的陈酿，而且是柜子上最好的那两坛。
　　天已经黑了，楼里的伙计们谁也不敢来点灯，陆小凤就坐在四楼的窗边，看着天边的夕阳一点点从云层中落去。
　　他并没有去找灯，花满楼不需要，他也懒得去点，反正他是上来喝酒的，点不点灯并不重要。
　　当他拍开第一坛酒，花满楼却忽然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太喝酒的。”
　　“我知道。”
　　陆小凤又给自己倒了满碗，开开心心道：“但你一定会喝的。”
　　他很有把握，因为他每次来找花满楼喝酒，花满楼从未推辞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花满楼会拒绝陪他喝酒。
　　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花满楼却道：“我不喝酒，不是因为不喜欢，或讨厌，而是因为没有必要，况且我从未真正喝醉过。”
　　“我知道”
　　酒就在眼前，陆小凤重复了自己的回答，却没有急着饮下杯中的酒。
　　因为花满楼刚才所说的，正是他们不同的地方。
　　一个人孤独的时候，尤其是男人，酒便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而陆小凤是个浪子，浪子都是很孤独的，但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几个是真正孤独的男人，除非他们已穷的连酒都买不起。
　　花满楼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很少喝酒，但花满楼并不穷。你若说他才是真正孤独的人，可他又偏偏如此热爱这个世界，有一颗那么温柔宽广的心。
　　陆小凤陈思半晌，终于端起了面前的碗，轻声道：“你不喝，是因为你不像我这么害怕孤独。”
　　一丝淡淡的失落不知从何处流淌出来，淡得就像兑了一大碗水的酒。
　　这样的一碗酒，还能有多少酒的味道？
　　陆小凤突然觉得，手中这盏陈年的佳酿仿佛在一瞬间便变得苦涩不堪。
　　花满楼却突然端起了自己的碗，坚定道：“可是陆小凤，花满楼喝酒，只是因为有朋友，”
　　说完，他便仰头一饮而尽。
　　黑暗里，那动作干净又漂亮，放下的碗也是清脆的一声，不轻不重，刚好落在陆小凤的心上。
　　陆小凤的酒又被他端了一会，然后，他好像突然注意到，自己居然一直举着这碗酒，居然还没有喝下去。
　　他也仰头一饮而尽。
　　酒甘醇，也清洌，兑了水的酒，绝不会是这个味道。
　　花满楼等他喝完，笑了笑道：“而且我知道，你虽然有时候会发神经，但若不是有特殊原因，是不会非要来死了人的地方喝酒的。”
　　陆小凤扭头看向窗外，轻轻地把眼里的热泪拭去，假装叹了口气。
　　花满楼又道：“你是不是想守株待个猴精。”
　　陆小凤扭头看他，突然拍桌笑道：“还是瞒不过你。”
　　花满楼不禁莞尔：“那是因为我跟你这个农夫呆的太久了。”
　　陆小凤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哈哈大笑着，笑得十分开心：“你想，要真是那猴精偷了我想要的证据，定会觉得很骄傲，很了不起，把东西藏起来后，自然会偷摸跟着我，看我怎么生气、怎么气急败坏。”
　　花满楼静静的听着：“所以你就故意要来四楼喝酒。”
　　陆小凤点点头：“所以我偏偏不生气，偏偏还要让他看见，我跟你在一起喝酒，他却要吊着房檐吹冷风，你说他会怎么样？”
　　陆小凤说完后依然在笑，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看他的样子，好像就要笑到桌底了。
　　就在这时，大堂里忽然传来了细微的风声，一个人影也像风一样飘了进来。
　　随风而来的一句话，好像比风声还要快些。
　　“他自然是气的什么都不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