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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诏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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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人刚刚离开,陆小凤立刻拉着花满楼去了地窖。
地窖的入口很偏僻、很隐秘,除了知晓的人绝不会轻易找到,入口的大门也很牢靠,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十分漆黑坚硬,在夏日里也能感到光滑冰凉。
陆小凤一直很好奇这个东西,因为这座地窖并不是他们弄出来的。
是朱停。
朱停当时答应下来的条件只有一个:自己在孤山时,不想看见陆小凤,哪怕看不到,陆小凤的一根手指头在孤山也不行。
陆小凤听了很高兴,放心的把后院留给了朱停,自己则带着花满楼和老板娘在江浙四处闲游。
等回了家,地窖已经建成,朱停却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句话,让老板娘自己回家去找他。
陆小凤还夸张地拍桌笑话朱停。
“他为了不见我,居然连老婆都不要了!”
但这座地窖却只被花满楼用来放酒,因为朱停是他请来的,他真的只是为了放酒。
陆小凤现在急匆匆的来看,不过是害怕第二人挖出的隧道会使地窖坍塌。
黄金他当然可以不要,但这些酒碎了一坛也要心疼。
不过这里一切如常,几盏油灯还亮着,陆小凤忍不住敲了敲墙壁,却发现只是些寻常泥土,并不坚硬。
他不得不赞叹起朱停:“有时候,我只承认他的手指比我的更金贵些。”
花满楼明白他在想什么:“其实你没必要担心,因为这些墙壁与门口的材质是一样的,只不过上面糊了一层泥,为了更好的发酵……”
陆小凤吃了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花满楼犹豫片刻,打算实话实说:“他不让我告诉你。”
能让朱停看上的东西,必然价值连城,却被轻易拿来装饰了别人的地窖。
陆小凤沉默片刻,突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嘀咕道:“我是绝不会为了几块破铜烂铁就随便感动的。”
可这世上很多东西、很多感情,绝不是物品可以拿来衡量的。
花满楼点了点头,没戳破他那别扭的心思,想换一个话题,却突然抬起了手。
“外面有人。”
陆小凤还在研究墙上的土,在这样幽闭的环境中听见外面的风声,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又来了多少?”
花满楼听了片刻:“起码一二十个。”
陆小凤点了点头,却跳到一个最大的酒坛上坐下,冲花满楼招了招手。
花满楼好像知道他会招手,果断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打架。”陆小凤打了个哈欠,好像有些困了,怏怏道,“可又怕他们烧房子,这里不是万梅山庄,我也不是西门吹雪那种土豪。”
花满楼却似乎比他看得开,只是道:“房子可以再盖,但希望他们不要毁了院子那些花。”
陆小凤立刻道:“你是心疼花?还是心疼人?”
花满楼肯定道:“当然是花。”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
花满楼道,“你的力气总会再有,毁坏的花草却没有再重开的时候…”
他的顾虑一向很实际。
但陆小凤很不高兴,他瞪着花满楼,要不是这里的光线昏暗,这两束目光简直可以把花满楼烧穿。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你真不可爱。”
花满楼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
“不过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花满楼哦了一声。
“你不止不可爱,还很可恨。”
陆小凤道:“我心里想的全是砸了什么也不要紧,只别弄坏了你的那些酒,可你倒好。”
他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恶狠狠的:“不如我出去送死吧,让那些人砍我两刀,没准会在死前告诉我,我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花满楼沉默了,半晌才道:“凭他们的功夫,你要送死也难,是不是又想让我收尸了?”
陆小凤的心头一紧,发觉自己总是绕不开这个玩笑。
他突然道:“其实也没什么,毁了便毁了,天下奇花异草多得是,大不了我去飞来峰上给你偷。”
他故意道:“就偷紫扇师父那几只素冠荷鼎。”
花满楼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像也不知道对这番言论该说什么。
陆小凤却找到了一个由头。
“你不打算要,那也不行,所谓「山有名花便不孤」,我既然打算在这里了此残生,当然也要学一学孤山的那些前辈们,「以梅为妻,以花为友。」”
他说的是孤山一位很有名的隐士,说完,又笑了笑,连声道:“不对,不对,这话在我这里不通,因为梅花也是花。”
梅花当然也是花。
花满楼笑了笑。
黑暗中,他的笑却不如陆小凤那样欢快,反而有些生硬。
笑过后,他果然板起了脸:“你明知道占的便宜总要被讨回来,为什么还不收敛?”
陆小凤却笑的更大声了。
“因为我乐意,因为我高兴,因为我喜欢你占我的便宜。”
花满楼不愿意再接话。
陆小凤却一点也不消停:“我自有我的便宜可以占,除此之外,其他的便宜都给你。”
他就是要气花满楼。
但花满楼没生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控诉道:“你不过是仗了别人三分不舍,倒作出七分强词夺理来。”
陆小凤点了点头,默认他们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开心道:“你为什么不听听,那些老鼠们走了没有?”
老鼠们已经走了,陆小凤上到地面时,却开心不起来。
院中的花花草草倒是很好,房屋还是那样完整,连一张椅子也没少,唯独他放在墙下的几个酒坛子被砸了个粉碎。
看他这幅跳脚的样子,来人显然都知道他的痛处是什么。
他突然觉得十分想打架。
花满楼拉住他在撸袖子的手,劝慰道:“房子烧了可以再盖,花没了可以再种,酒没了当然也可以再酿。”
他拍了拍陆小凤的手,拉下他的袖子,安抚道:“人还在就好。”
陆小凤的火气才稍微平息,院墙上却又冒出一个头。
一个年轻男子的头,鬼鬼祟祟像做贼一样。
居然是岳桐。
陆小凤一见到他,只觉得打架的机会来了,瞬间翻到墙边,攥住岳桐肩头把他扯进院中。
岳桐摔了个狗啃泥,利索的爬起来四处打量,发现一切正常,居然松了口气。
陆小凤向他走来,边走边道:“你是不是来找我报仇打架的?”
岳桐急忙摇了摇头。
见陆小凤越走脚步越沉,他大声道:“我是来看看你们死了没有的…”
他又急忙道:“顺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岳桐咽了口唾液,讲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最近这么多人来这里,是因为寒鸦泄露了你们的住处,就像他上次告诉给我一样。”
这事他已提醒过他们。
“但不是的,我最近才知道,这些来人与寒鸦无关,他们是为了另外一件事!你们也不要问我这件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点了点头。
他是华山的公子,也是未来的掌门人,他消息的来源又何必去问?
“这些来找你的人,都为了那件东西!”
岳桐又咽了口唾液,好像十分困惑不解。
“江湖上的人说你手里有一件东西,人人都想得到这件东西!”
花满楼皱紧了眉头。
他又想起了那个假寒鸦说过的话——“我要陆小凤最重要的那件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追逐?值得天下第二富豪费劲心机?
不仅花满楼不知道,陆小凤也不知道。
岳桐看起来也很困惑,满脸迟疑道:“他们还说…谁得了这件东西,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挟天子以令诸侯?
挟天子……
陆小凤的心忽然一动,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转过头去看花满楼,花满楼的神色也已经变了。
岳桐虽然说的吞吐,眼睛却一直滴溜溜的看着他们,他忙挥了挥手,解释道:“我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东西而来的!”
他没有撒谎,他的确不是。
陆小凤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极疲累,却仍努力笑了笑,问道:“那你是干什么来的?”
岳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他忽然一拍桌子,像是要给自己壮胆:“我是怕你被这些人害死 ,我就没办法给袁叔报仇了,所以才来看看的!”
陆小凤笑了,花满楼苍白的面容也恢复了些血色。
他们已经明白了岳桐的想法。
他不过是在担心他们。
岳桐却偏偏又说:“如果,如果你们真的被他们害死了,我也好补上两刀,这样就算报了仇,不是吗?”
陆小凤认真道:“你放心,在你报仇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岳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便大步奔出了院子,还差点崴了脚。
陆小凤看着他离去的模样,突然发觉自己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年轻人,只是不知道金岚会不会喜欢他?
但很快,他和花满楼就又笑不出来了。
既然是与天子相关的东西,倒不难猜出缘由了,因为这种东西,他的确是有的。
他们曾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种。
陆小凤走到桌旁,握住了花满楼的手,他们都已知道了“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皇帝的那纸诏书。
是三年前,在紫禁城的月色下,冰冷的天街中,陆小凤亲自向皇帝讨要的那一纸承诺 ——“我要一份您亲手写下的诏书…”
这个东西也早已被收起来封存,连他们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
它牵扯到世上最尊贵的那个人做过的往事,而这些往事足以让整个武林群起而攻之。
现在,这个秘密被泄露了出去,更有甚者说,得到这件东西,便足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与赐地封侯相比,算不算一个更具诱惑的目的呢?
花满楼的手有些颤抖,但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没关系的,只要你还在这里,都一样的。”
他又笑了笑,轻声道:“你的酒损失了不少,我们明天还得去一趟云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