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纸鸢》炼之蜻蜓

27、Chapter24

　　时泉站在一面小断壁顶端，默默地看着下方。
　　断壁不过十多米，几乎直上直下，从这里看下去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心里却很确定入口就在这里。

　　冷果儿跟在他身后，看着断壁上的风仿佛要将他吹下去似的，忍不住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时泉回头看她时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只是目光有些无奈又沉静的过分，浅浅对果儿笑笑。
　　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有注意到，米休几乎没有跟他说话。
　　米休是什么样的人，他多少还是有了解的。那并不是无视，彼此视线也有过接触，但米休就只是和善着，眼睛里不知是迟疑，无奈还是为难，却让时泉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们下去吧。”时泉轻轻拍了拍果儿的头，那些从前世遗留下来的小动作自然而然，却叫方乐彦着实有点闹心。
　　——只是拉一把拍一拍没什么啊，真的没什么啊，他很努力的想要告诉自己。
　　可是放在这两个人身上怎么就闹心啊~~
　　他还在闭目清心静气，不知什么时候冷果儿就已经来到身边，半点不客气的踩他一脚——“发什么呆？我们要下去了！”
　　方乐彦睁开看她，又摇头叹息——闹心啊闹心。

　　冷果儿看得直拧眉，“你下不下？自己跳还是我扶你啊？不跳我先下去了——”
　　“喂喂！”方乐彦这才忙拉住她不再伤春悲秋，嚷道：“自己跳会摔断腿的！”
　　冷果儿哼他一个，单手抱住他的腰——
　　其他人都已经下去了，不仅米休手上还拎了一个，连时泉也自己跳了下去。

　　方乐彦几乎给果儿带了下去，落地的时候还是震的脚底发麻差点不会走路。
　　果儿一面扶着他一面念叨：“不知道落地的时候弯膝盖啊，腿长那么长干嘛——”
　　他听着，却忍不住就去看一脸若无其事的时泉——丫到底是不是时泉啊，怎么好像突然之间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连他都那么好的身手是闹哪样，这不科学~~！

　　他虽哼哼唧唧一肚子疑惑，但是见时泉好像毫不在意果儿这样紧贴着来扶自己甚至不多看一眼，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猪，过来。”
　　雷度招了招手，果儿放开方乐彦不满地走过去——私下里这么叫她也忍了，要不要当着别人的面也这么叫？

　　只是走过去之后她也就没有心思再计较这个问题，扒开层层藤蔓遮掩的断壁，一扇古旧而沉重的门立在面前。
　　雷度伸手敲了敲，没听出是什么材质。
　　米休也曾伸出手试着触摸，然而那扇门像排斥着他似的弹开。
　　雷度耸肩说：“既然是为了彻底隔离自然，逃避自然法则的惩罚，怎么可能让你靠近。”说着对冷果儿扬扬下巴，“跟我把门打开。”

　　冷果儿好奇的试着碰了碰，手触到门时也有着刺刺痛痛的感觉，却不会被弹开。
　　“放心吧，理论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里虽然是坟墓但也必须考虑后来死的人也要陆续搬进去，所以必定是能出入的。”
　　雷度和果儿在身体上更倾向于人类，所以虽然属于妖精的另一半也会被排斥可是不会造成什么实际伤害。

　　理论上来说，除了米休，这里最有非人蛮力的人就是雷度和果儿。所以他们两个的确是最适合来推开这扇看起来无比沉重的门的。
　　可是当他们两个费着九牛二虎用力也只能让大门稍微松动却连缝隙也不见的时候，时泉上前来帮忙一推，一道手指宽的缝隙却立刻就显现出来。

　　雷度看向时泉的目光里几乎都已经带了不友好——难道这个不该转生却转生的人，其实也是个潜在的巫师？
　　但不管怎么说把眼下的事解决完才最重要，他才不想在这个不知道埋了多少巫师的地方久待，怕自己忍不住去撅了他们的坟拉去暴尸荒野接受大自然的洗礼。

　　有了缝隙就不必费太多力气，加上时泉的帮忙大门很快就开启到允许一人通过的宽度。
　　米休对他们说着：“当心。”
　　果儿回给他一个笑容，就转回头看雷度打头阵先钻进去，方乐彦和时泉负责抬着林肃，果儿走在最后。

　　坟墓里漆黑一片不知有多深，只听得到空旷的回音。
　　空气又憋又闷让人心口难受，冷果儿想要用灵力将四周照亮，却发现从指尖散发出去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不见半点灵光就消失了。
　　她立刻停止了这种做法，很显然这除了浪费灵力之外不会有任何效果。
　　并且隐隐的，莫名觉得一丝不安。

　　好在这时候雷度打开了探灯，光亮驱散了黑暗的同时也驱散了冷果儿心里的那一丝不安。四个人沿着深邃的甬道走着，甬道有三四米宽高，但顶端已经有深植的树根穿透下来，盘旋交错在上方，看起来依然有些压抑。
　　方乐彦虽然到此为止都对眼前各种诡异的景象沉默接受，可那毕竟不合他的性格。
　　他几次三番偷瞄着时泉，想问却又问不出口，期期艾艾欲言又止的模样时泉怎么会注意不到？
　　他知道自己的意识当中“冷梧华”的部分占了上风，但毕竟“时泉”也不是不存在的。

　　他看了方乐彦一眼，“你有很多话想问我？”
　　方乐彦用力点头，等的就是时泉开口！
　　时泉笑一笑，还笑得有几分愉悦——“可惜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

　　——擦！
　　耍我！？
　　方乐彦怒，时泉大大的良心坏了！这哪儿还算是他的死党！？
　　可惜这里又不是打架的地方，前面的雷度停下了脚步，用探灯四处照着——前面一堵石墙挡住了去路，墙上刻着各种奇怪的符号和图案。
　　“看来到墓室了。”
　　雷度本来有做好准备应付各种机关，结果一路到这里都风平浪静。
　　难道那些巫师还真的就只是造了个封闭的“盒子”用来隔离外界？

　　在西方是不会这样的。
　　但那也是因为西方不仅是各种非人的故乡，就连巫师也区分成不同的家族彼此之间并不友善，每个家族都有自己各自的坟墓，为了防止被打扰才会设立许多机关于结界法术。
　　但东方并没有多少非人和巫师来此，时间上又匆忙，巫师墓简陋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他这一次不会再白费力气，直接找时泉来开门。
　　来到东方的巫师很杂乱，不成家族。所以巫师墓也理应是公用，不会有血统限制。既是说，入墓室不会需要“钥匙”，只要是巫师应当就能打开门。
　　雷度几乎是用审视的目光盯住时泉，如果他当真能开打墓室，那能够说明什么？
　　——其他且不说，至少他休想再接近冷果儿。

　　时泉不是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但既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那就不能怪别人怀疑。
　　他于是只视而不见，专心去看石门上的图案。
　　那像是一层又一层的魔法阵，他将手放上其中的一个，石门一动，微微弹开一条缝隙。他便用力将门推开，转身坦然的应上雷度的目光。
　　雷度微默，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那麻烦你们两个把人抬进去就可以。”他格外谨慎——尤其在有身份不明的人在时。

　　时泉和方乐彦抬着林肃走进墓室内，没有人给方乐彦详细说明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所以一借着墓室外探灯的光线看到近处的几个棺材他顿时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他已经做了各种心理准备，就算看到什么秘密基地，军用遗址，甚至外星人也许也不至于太意外。可为什么出现的是棺材？里面会不会爬出几个吸血鬼？？
　　“乐彦，放下吧。”
　　直到时泉提醒他，才发觉自己还抓着林肃没放手。
　　看着时泉竟然要往外走忙拉住他——“喂，我们真的把他丢在这里？”
　　“没办法。”
　　说着时泉已经拿出自己的手，转身往门外走去。
　　方乐彦虽然有很多疑虑，但见时泉走出去，一面害怕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更害怕门会突然关闭把他也关起来，忙也跟了出去。

　　事情虽然顺利得有点超乎意料之外，但来之前雷度也预料不出会不会发生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那当然是最好的。
　　他对时泉说：“关了门我们就走——”
　　此时却听扑通一声，方乐彦惊呼：“果儿！？”

　　雷度和时泉一转头就见冷果儿倒在地上，大步跨过去却见她双目紧闭全身冰凉，仿佛连脸色也一片煞白。
　　“果儿！？”
　　雷度一瞬心惊，因为只有他看得到，此时源源不断的灵力正在从她身上抽离，大量被吸收进墓室之内——
　　“快关门！！”

　　时泉忙起身回到门边，可是门却像被什么挡住，每一次试图关门都会被灵力冲开。
　　雷度用力拍着冷果儿的脸，“醒醒！把灵力锁住！！”
　　这个时候除了果儿自己没人能帮她，雷度就是想帮，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也根本使不出来。
　　是他大意了，以为只要不进墓室就没有关系——他对方乐彦喊一声：“带她出去找米休！”
　　自己跑去跟时泉一起关门，却根本不知道来不来的及——方乐彦二话不说抱了果儿就往外跑，却不知道这条甬道竟然这么长。
　　手上的人仿佛越来越轻，几乎没了重量。
　　他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慌，可是他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能按雷度说的做，一刻也不敢停。

　　他不知跑了多久，突然发现不对劲——
　　进来的时候四个人还抬着林肃慢慢走都没有这么久，他早应该到出口了！
　　他转身往后看，一直以为能看清道路的光亮是雷度的探照灯的光线，现在却发现他们身后什么也没有。
　　根本看不到雷度和时泉，一切都隐匿在了黑暗里。

　　——没有光线，为什么还能看到东西？
　　这种时候也管不了说不说的通，他低头看怀里的冷果儿，脸色几乎青白得毫无生气。
　　“喂，果儿你可别死啊——”
　　他现在真希望在这里的是别人，哪怕是时泉，他也许也知道些什么。
　　可自己毫无办法，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无力——所以他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他得找到出去的路！
　　不管果儿听不听得到，他努力用能让自己也相信的语气说，“别怕果儿，我一定带你出去！”

　　他立刻往回找去，一路快速边走边查看有没有岔路。
　　但似乎无论往哪个方向，都只有无尽的甬道，走不到尽头。
　　他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才坐下来，紧紧抱住果儿，手不时放在鼻端，颈部确认着鼻息和脉动，虽然微弱但至少还活着。
　　稍微一恢复便又改成背起她继续找路——他突然好害怕果儿真的就死在了这里。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不明不白的看着她死？他这个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大少爷，竟然在这个时候完全没有心思担心自己会不会也困死在这里。
　　所以他突然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是逢场作戏了。

　　方乐彦依然没有恢复多少力气所以走的不快，不时向上提一提果儿不让她从背上滑下去，边走边念念着说，“果儿别死啊，别死……我们一回去我就跟其他人分手，咱都遣散了，就你一个女朋友好不好？”
　　他完全没有发觉头顶上盘旋交错的树根不知道什么时候越压越低，甚至垂下了长长的根系，突然把他背上的果儿卷走——

　　“喂！混蛋！！”
　　他急忙一跳勾住正在缩回去的根系，被带着一起腾空。
　　——他妹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特工的范畴吧！？难道在演生化危机东方版吗！？
　　他突然想起出来时因为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危险所以匆忙间抄了一把瑞士军刀出来，无奈他对运动实在不怎么热爱只是平平，费了不少力才够到果儿，眼见着她已经快被那些树根缠绕着深陷进里面，忙抽出军刀开始割那些树根。

　　幸好这些树根很干燥，割起来才没有太难。
　　然而他一只手勾着树根一只手只顾死命去割，割的太拼命竟然忘记果儿如何下去的问题。当最后几根树根一断，才猛然惊觉，然后下意识紧闭了眼睛听果儿摔到地面。
　　——嗷嗷他果断是白痴！
　　方乐彦自己也忙跳下来，快速扶起果儿好像生怕人看见——“没事没事不疼不疼~~”一边拍拍摸摸一边警戒着那些树根。
　　这一折腾也顾不得累，背起果儿就跑。

　　方乐彦不敢停，生怕一停下来会再出现什么，可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突然前方的甬道里站着一个衣着古怪的女人，一双冰凉的眼睛直刺人心——方乐彦一下子顿住了，在这双目光之下只觉得连脚也挪不动。
　　可是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时泉的声音却从前方传来——
　　“乐彦！”
　　甬道里时泉正快步跑来，哪里有什么女人的身影。
　　方乐彦一瞬茫然，却很确定那不是他的错觉——那一眼的印象太深，冰冷刺骨的感觉犹在，怎么可能会是错觉？

　　“总算找到你们了！果儿有没有事？”
　　时泉走到跟前的时候，方乐彦先朝他胳膊上狠狠捏了一把，直捏得时泉皱眉愕然，他放了手说：“看看是不是真的……”
　　他在这里都快神经过敏了，只觉得什么也不敢信。可是这应该是时泉没错，他脸上对果儿的关心不是假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出去最重要，那一瞬间出现的女人到底存不存在暂时都无关紧要。

　　“——果儿一直这个样子，该怎么办？”
　　时泉迟疑着回答：“你把果儿带走门就关了，应该也不会再恶化，我们只要想办法出去。”
　　“你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时泉想摇头，却只摇了一半。迟疑一下却转了话题——“我和雷度关了门就分开来找你们，虽然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但应该不用担心他，我们先出去。”
　　方乐彦听他说的又好像是知道该怎么出去的，越发搞不懂他。

　　说来也怪从时泉来了之后那些树根就没有再动过，好像当真那只是一场错觉一般。
　　方乐彦本来就憋着很多话想问，此时只有他们两人慢慢的走什么也没发生谁也不说话，他就憋不住了。
　　“——时泉你是不是喜欢果儿？”
　　时泉头也没回“嗯”了一声，一下子就把方乐彦堵住了。

　　是他要问的，可是——
　　两人闷不吭声走了很久，时泉的态度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并不遮掩，却又仿佛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果儿跟谁在一起？
　　他还是忍不住问：“时泉，你为什么——”
　　“我没有为什么。”时泉打断他，似乎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我没有放弃或是不放弃，只是果儿先选了你。不管她选的是谁，我都会守着，不会再犯一次错误了。”
　　他不会再逼她，也不会再离开她。

　　方乐彦微微愣住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头也不回的时泉——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内涵，谁来给他解释一下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