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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前事休说幽怀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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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伯?!”岳如筝一见于贺之,竟愣在当场,甚至忘记了行礼。
于贺之缓缓上前,道:“我正准备进山找你,不想再此遇到了,真是机缘巧合!”
岳如筝道:“师傅的身体可好?师兄是不是留在小筑?”
“你师傅身体已渐渐康复,邵飏一直守着没出去,听雨山庄也派了一些人手来作防卫。或许墨离得知此情,一时也不会轻举妄动。”于贺之看了看她的装束,微笑道,“如筝,你这个装束,不像以前那江湖侠女的模样,倒像是个山里的姑娘。”
岳如筝脸上微微发红,低头道:“我只是下山买些东西。”
“我上次交代你打探的事情,可有着落了?”于贺之注视着她的眼睛,道。
岳如筝心里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于贺之浓眉一皱:“那个姓唐的少年,果然是连海潮的儿子?”
岳如筝低声道:“是的。”
于贺之愕然道:“原来是真的?为何江湖中从来没人知道他?如筝,你可曾打探到什么详情?”
岳如筝欲言又止,她想到那晚小唐对她诉说的往事,心中又是一阵刺痛。这是唐雁初最最不愿提及的伤处,她也不愿将之告诉别人。
“师伯,我只是确认了他的身份而已,有些事情他不想说,我也不能追问。”岳如筝轻声地说着,悄悄观察于贺之的神情。
“没想到,真没想到……”于贺之似是也并不太关注这些,只是感慨万千,喃喃自语,“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七星岛岛主,还有这样一个儿子……”
“师伯……”岳如筝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因为印溪小筑曾与七星岛有过节,所以想要从他身上下手?小唐他与连海潮形同陌路,根本从未在一起生活过!”
于贺之蹙眉道:“如筝,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以为我会向这残疾的少年动武不成?”
岳如筝见他面色凝重,心里一惊,急忙行礼道:“如筝知错,只是怕……”
“你不必多想。”于贺之领她走到路边林中,低声道,“既然他真是连海潮的儿子,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岳如筝诧异道:“还有什么事?”
于贺之再次确认左右无人,才正色道:“我要你随他回七星岛,取回印溪小筑的宝物,定颜神珠。”
“什么?!”岳如筝惊呼一声。
于贺之急忙以眼神示意她镇定下来,道:“如筝,你不用这样惊慌失措……”
他话还未说完,岳如筝已截道:“师伯!你这是要叫我去偷盗?!”
“胡言乱语!”于贺之面带怒色,斥道,“我还未曾说清过往,你就如此沉不住气了?”
“那什么神珠,我根本没有听说过,怎么会是印溪小筑的宝物?又怎么会在七星岛了?”岳如筝急切道。
“所以说这是你师傅不愿提及的往事。”于贺之沉声道,“二十多年前,罗浮山神霄宫的海琼子上人炼制了定颜神珠。此物能在人修炼内功之时起到极大的作用,甚至还可保亡者容颜多年不败。你师傅的父辈与海琼子上人交情甚好,便得到一枚神珠,以此作为印溪小筑之宝。后来,我与你师傅,还有邵飏的父亲邵景书三人在闯荡江湖之时,得罪了七星岛。连海潮生性狂傲,要让我们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我们当时也年轻气盛,不肯屈服。于是,由大师兄邵景书出面,与连海潮立下契约,若是我们战胜,他便将连家忘情剑谱交予我们。若是我们战败,便将定颜神珠双手奉送。”
岳如筝愕然道:“难道最后竟是你们战败,便将那神珠送给了连海潮?”
于贺之长叹一声道:“当时连海潮早已成名,而我们三人初出茅庐,因此在立约之时,双方都写好是我们可以派出二人联手对他一人。但是大师兄一方面怕我们剑法不精,伤及自身,另一方面也有些自负,认为可以利用连海潮的轻敌之心,将他一举击败。便私下提前了决战时间,与连海潮单打独斗。结果,就败在了他的手下。”
“但这事别说师傅,连邵飏都从没提过!”岳如筝惊讶道,“难道连他也不知道吗?”
“当时邵景书才新婚不久,妻子刚刚有孕在身。他战败之后愧对师门,竟然就……自尽身亡了。”于贺之说至此,不禁眼神凄楚,声音也低沉了下去,“邵夫人将邵飏生下后不到几年时间,便也病故了。我与你师傅怕邵飏长大后知道父亲死亡的真实原因,心中有了阴影,便一直隐瞒,只说是急病亡故。好在连海潮虽是得到了神珠,但并未将这事在江湖中宣扬。如筝,你现在可知道,我叫你去取回神珠,并不是恶意偷盗。”
“可是,可是那神珠按照契约,已经算是七星岛的物品了!”岳如筝为难道,“虽说邵前辈擅自改了规则,但当时你们将神珠给了连海潮,为什么现在又想拿回来呢?”
于贺之眉间隐隐含着不满之意,道:“要是想争一口气的话,二十多年前,我们就不会将神珠给他。现在想要取回,还不是为了印溪小筑?你师傅生性冷淡,除了墨离之外,还有其他人也与她有过矛盾。她又不愿我长留于庐州,怕招来非议。但仅凭她现在的情况,又怎能对付得了那些无耻之徒?我想取回神珠,就是想借此物让她尽快复原,并提升她的内力,你难道不希望这样?”
岳如筝无奈地低下头,道:“我自然希望师傅能提升内力,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师伯,我们就不能换个方法去拿回吗?或者向连海潮诉说现状,他已经功力超群,又何必在意这区区神珠?”
于贺之冷笑道:“你根本不了解连海潮,他从未有过怜悯之心,哪里会听你诉说。只怕去了也是自取其辱,反倒将我们的弱点暴露出来。”他忽而看了看岳如筝,道,“如筝,你为何百般推脱?你是怕去了七星岛后失手被擒?你且放心,到时我会来做接应,你一旦得手,便立即返回庐州。倘若没有成功,我也定会将你救出,不会有生命危险。”
岳如筝默然不语,心中有许多念头飞闪而过,但又不能向于贺之直说。于贺之好言相劝道:“你现在回去后,千万不要露出破绽,先与唐雁初和睦相处。随后再找借口让他带你回七星岛,临走之前,记得要设法告知我。我会尾随而去,好跟你再做安排。”
“师伯!”岳如筝蹙眉抬头,望着于贺之,却不知怎么说才好,只是哽咽道,“我真的不想这样做!”
“我已经跟你解释了半晌,你怎么还是这样胆小怕事?!”于贺之按捺不住,责备道,“你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印溪小筑毁在别人手里?”
岳如筝噙着眼泪,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山路。于贺之摇头叹了一声,道:“你暂且先回去,免得他起疑心。有什么事,再来北雁荡找我商量!”说罢,将岳如筝一推,把她送出林子。
岳如筝呆呆站在山路上,于贺之向她连连示意,她才木然回身,背着竹筐朝山上缓缓走去。
这段路岳如筝走得极为艰难。一直不想面对的问题,如今很直接地就抛在了面前。随着越来越接近那深山中的小院,她的心也越来越沉重。岳如筝几乎不想回去,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唐雁初,可是她站在院门外的竹篱前发呆的时候,唐雁初却早已看见了她。他很快就走了出来,隔着竹篱道:“如筝,你怎么不进来?”
岳如筝回过神,推开竹篱走了进去,但却没有回话,也没有看他,而是直接绕过他的身子,往厨房走去。唐雁初怔了怔,跟在她身后,见她默不作声地将米粮倒进袋子,忍不住道:“你不会又跟镇上的人吵架了吧?我不是跟你说过……”
“没有。”岳如筝打断了他的话,拎着竹筐就出了厨房。她坐在院子里,望着那株开着洁白梨花的大树。唐雁初站在厨房门口,没有跟过来,也没再出声。
岳如筝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下思绪,一抬头,却不见唐雁初的身影。她在院子里找了个遍,也还是一无所获,直至出了院落,才望见院后树林中的那个背影。他坐在那座坟墓前,低着头,一动不动,这样远远望去,他的背影格外单薄。岳如筝咬了咬下唇,屏息走到他身后,他并未回头,还是怔怔地望着那座青草斑驳的孤坟。
岳如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唐,刚才冷落你了,对不起。”
唐雁初低声道:“我没有介意。”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她难过地蹲下身,看着他的侧脸。
他重重地呼吸了一下,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还是介意,为什么不肯承认?”她酸楚地道。
他扭过脸,望着斜前方的地面,道:“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之前跟你说了那番话,使你心情很差。”
岳如筝怔了怔,她没有想到他会朝这方面去思考,她勉强笑了笑,道:“为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哪怕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总是觉得是自己的错?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觉得很惶恐很辛苦。”
唐雁初怔怔地抬头望着他,他那幽黑的眸子里含着很深的挫败感。
“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幽深,语调低缓,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岳如筝心里一涩,视线渐渐迷蒙。他努力地坐直身子,正对着她,道:“我想在师傅的坟前,问问自己,到底应该怎样生活下去。”
“那你想好没有?”岳如筝用雾蒙蒙的眼睛望着那孤坟,不敢直视他。
他有些黯然地低头,道:“还没有……”
不知怎的,岳如筝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竟隐隐松了一口气。当此情景,她真的无法想象,如果小唐叫她留下,她应该如何回应。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跟他一起默默坐在孤坟前,看着荒草萋萋,听着松涛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