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殇浮屠》幻花铃

100、番外

　　阿拉斯加的北极门国家公园，夜晚也不能带给那些沉默的雪山黑暗，因为那样绚烂明亮的北极光，好像天使的翅膀，照亮了通往天堂的曙光之路。
　　一个女人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接近天边的地方，出神地看着这瑰丽景色，直到一双男人的手，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越搂越紧，然后不安分地向上移动。
　　“别闹，快看北极光！”女人撅了撅嘴 ，用手按住那两只灼热的手，那两只手利落地翻转，把她的手抓住握在掌心，虽然是冬季，但他掌心的温度可以让冰雪融化。
　　“看到了。”男人的声音性感低沉，带着本能的危险。
　　“太冷了，我们回去吧。”男人接着说，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女人的手背。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枚白金戒指，和女人手指上的钻戒是一对儿，在北极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璀璨迷离的光彩。
　　“不，我要再看一会儿。”女人任性地说，依偎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
　　“阿拉斯加一年有两百天都能看见极光，以后我会让你看个够，现在该回去睡觉了。”男人的声音很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龙战……”女人声音娇软。
　　男人不应。
　　女人抬起头，她的眼睛是桃花的形状，又黑又亮，“龙战！”她的声音也好听，让他心醉。他终于低低地说：“你想让我在这里吃了你？”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太有磁性，女人的脸红得像六月的蔷薇，紧紧咬着嘴唇。
　　他搂过她肩膀，手指轻轻撩起她垂落脸颊柔软的头发，吻上去，“乖，回家。”
　　“薇薇，回家……”
　　他温柔的蓝色眸子，胜过阿拉斯加最晴朗的夜空，对她，再也没有那种可以把人撕碎的漩涡。她苗条的身体就在他的怀抱里，散发着温柔的香气，让他着迷。为什么明明天天都在一起，却仿佛对她，这么想念。
　　“龙战……”她迷蒙地唤他，声音好像天上的北极光，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有什么讨厌的东西一直在响，可能是电话。他懊恼地伸出手想要按掉，却在下一秒浑身一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黑漆漆的，没有什么北极光，怀里也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心口的位置，冰冷的凉。
　　男人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床上，双目半阖，像是死了一样。
　　门外突然响起了急速的敲门声，床上的男人身体似乎微微震了一下，霍然起身。
　　门被从里面打开，门外站着一个黑衣男人，身材高大，面目冷肃，他一手握着手枪，见到男人，回头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龙哥，有警察。”
　　男人听到“警察“两个字，原本一片死寂的蓝色眼睛猛然划过了一道闪电，有什么雪亮的东西在他的蓝眸里熊熊燃烧起来。他关上门，片刻之后再打开，已是一身劲装。
　　这里是位于海外的一栋别墅，地处偏僻，距离别墅大概五百米，就是一处悬崖，悬崖之下，是一片漆黑的海水。这幢建筑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内部却别有洞天，不但富丽堂皇，更是壁坚墙厚，遍布暗门暗道，如同一座碉堡。
　　男人抄起手下递来的一支全自动步枪，快步向楼梯上跑去。
　　凌晨3点，夜色正浓。
　　一阵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破了如此安详的黑夜，紧接着，枪口喷射出的火光交织成网，将夜色撕成碎片。
　　“龙战，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从宽处理，若再负隅顽抗，就地击毙！”
　　警察的喇叭已开始喊话，枪声有片刻的停歇。男人靠在顶楼的一扇窗前，默默地用M16瞄准，扣动扳机。喊话声戛然而止，一蓬血花喷洒出来。
　　片刻的静默，紧接着无数手雷在空中划过死亡的弧线，落进了别墅的各个楼层，震耳欲聋，别墅开始部分坍塌。
　　“龙哥！雷子这次来真的，咱们快顶不住了！”几个保镖聚集在男人身边，大声喊着，“龙哥你从暗道走，我们拖住雷子！”
　　男人不说话，端起枪再次向着楼下瞄准，他在找人。
　　“龙哥！”保镖再次大喊。
　　男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让这个成日在刀头舔血的保镖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噤，有人见过来自地狱的目光吗？如果没有，他想，也许他见到了。
　　警察已经开始了进攻，势如破竹。围拢在男人身边的保镖不敢再说话，各自手持武器去抢占最有利的地形。
　　凌晨4点30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别墅里的枪声渐渐零落，最终归于沉寂。
　　“报告徐队，已解决战斗！”
　　曾经美轮美奂的别墅大厅，现在几乎已成废墟，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就站在这废墟的中间。地上横七竖八地倒卧着无数尸体，还有一些活着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报告徐队，尸体和俘虏里，都没有龙战！”
　　被称为徐队的男人高大挺拔，浓黑的剑眉下，有一双目光坚毅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亮得怕人。
　　“跟我上楼！全员保持警戒！”男人霍然转身，手握冲锋枪，旋风一样向楼上冲去。
　　别墅里的电力系统早已被破坏，二楼幽长的走廊里，还有苟延残喘的灯在挣扎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忽明忽灭的昏暗灯光，横陈在地上的尸体，还有鼻端粘腻厚重的血腥味，都让此时此刻，有种说不出的阴森诡异。因为这里刚刚已被肃清，走廊里所有的门都是敞开的，警察保持着战斗警戒的姿势，缓缓向前推进。
　　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股风，阴冷、粘腻，随着这阵阴风划过脸颊，一声轻微的响动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吱呀~”
　　在坟墓般的死寂中，这声响让每个人都汗毛竖起，因为他们已看见，走廊左边的倒数第四个房间，门是掩着的！
　　所有的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悄无声息地向着那间房间移动，到达房间附近，立即分散，各自找到位置，形成包围。
　　这间房间的门果然是虚掩的，里面寂静无声，却仿佛透了一点点光亮。
　　徐队回头，给了所有队友一个眼色，然后猛然冲出去，将枪口对准身前，一脚踹开了房门！随后立即战术回撤，向一旁跃出。
　　门板发出的巨响过后，房间里再也没有发出其他任何声音，警察手语联络，徐队当先冲了进去。
　　房间里有光，昏黄的、漂浮的光，这光在尽力扭动，却无法彻底驱散黑暗。
　　这光，来自一只插在银制烛台上的蜡烛，蜡烛放在一张宽阔的写字台上，逆向地勾勒出一个瘦削、挺拔的背影。
　　那是个男人，只穿着一件淡色的衬衫，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一样，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什么东西。
　　“龙战，你被捕了。”无数枪口指着那个男人挺直的后背，徐队目光如铁，冷冷开口。
　　男人不答话，更没有回一下头，只是用右手食指，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
　　“龙战，米薇在哪？”徐队向前迈了半步，他的声音很冷漠，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那个坐在桌前的男人终于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回身，只是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徐刚，我已将龙啸骗至黑街305号旧船厂，下午4点，务必全部消灭，解决后患”，他仿佛是在念着什么东西，念完以后，又笑了一下，忽然说：“徐刚，这是你写的吧。”
　　徐刚脸上的线条如同刀刻，嘴唇紧抿，不说一句话。
　　男人却还在继续说。
　　“你写这个的时候，很想她吧，想得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究竟有多想她，才会在不知不觉间，把你的名字也写上去了。”男人轻轻笑起来，却仿佛停不下来，笑声越来越大。
　　“我问你米薇在哪里？”徐刚的声音冷得像冰，也硬得像冰。
　　“米薇？她不是……应该叫李薇么？”
　　男人终于从书桌前站起，转过身来。刀刻般俊美的脸，在眉骨的暗影下，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海一样深。他的衬衫笔挺，没有一点污迹和灰尘，扣子只系到第三颗，露出一点胸膛，他胸前似乎戴了一条项链，从他衣服的间隙里闪过一缕幽幽的蓝光。
　　徐刚脸上的冰冷仿佛被他刚才的那句话击中，有了一丝裂纹。
　　“你说什么？”
　　龙战微笑着，看着他的双眼，却不再回答。
　　“我再问你一遍，她在哪！”徐刚的声音已不复刚才的平静，他把冲锋枪举起在胸前，厉声喝问。
　　龙战笑起来，是发自内心的笑。
　　“你很想知道，是么？但，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他妈的！”徐刚大吼一声，冲上去一拳打在龙战脸上，龙战被打得猛的向后一仰，接着立即还击。
　　“徐队！”包围的警察大惊失色，立刻上前，两个人去拉徐刚，另外两个人牢牢控制住龙战。
　　徐刚脸上的坚冰已经破碎，两眼通红，疯了一样对龙战拳打脚踢，身旁的两个警察拉都拉不住。
　　“王八蛋，你以为我撬不开你的嘴！老子有一百零八种办法收拾你！”
　　“徐队！你冷静一点儿！”又一个警察从身后牢牢抱住徐刚，大声喊他。
　　龙战抬起头，看着徐刚，他的脸上已经有血，但他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分毫。他喘息着，凑近徐刚的脸，轻声地说：“徐刚，你这辈子，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徐刚的瞳孔猛然缩小，他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不太大，闷闷的，他低下头，就看到了龙战胸口仿佛瞬间绽开的艳丽红花。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袖珍的手枪，枪口正从胸膛上滑下。
　　“而我……我……”他的身体倒了下去，这句话，他始终没有说完。
　　徐刚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胸口的血像泉水一样欢快地喷出来，看着他蓝色眼睛里的光，瞬间熄灭。
　　那是一种什么光呢？就像一个青涩的少年，马上要去见他心爱的姑娘。是的，就是这样。
　　“徐队，徐队！”好像有人在叫他，一张纸在他眼前摇摇晃晃，他用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那张纸上的内容。
　　“我要去看北极光了。这一次，再没有人能阻止我。”
　　潇洒恣意的字迹，淹没在一片桃花般的鲜红里。
　　四周好像一下变得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过了很久很久，徐刚好像听到一个男人的哭声，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