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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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阴沉，很压抑。
就算今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鸟语花香──我还是要说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好日子。
Do not trouble troubles, until trouble troubles you。
我一向是这句话的奉行者。
不过俗语也说『闭门家人坐，祸从天上来』，于是麻烦就在这个平静的午后，在方定知厚着脸皮霸占着我的计算机时，来了。
我姊很少干涉我的生活，结婚前也都很少会来我的家中，婚后立志要当个贤妻的她更加不会来。因此，当我强装起笑脸让姊姊进门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了个底。
不晓得，姐夫跟她说了些甚么……
「小药，有人在你家中？」她温柔的笑底下却是不易察觉的精明。因为父母早丧的关系，姐姐她异常早熟，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而处事手法总是圆滑周到。她此刻大概只是来为姐父那番说辞求证的吧，证明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这个秘密我一直保守多年，为的就是不想让我最亲爱的姐姐对我失望。此时此地更不会突然放弃，只好打起精神地找借口。「是啊，朋友家里的计算机坏掉了，所以来借我的。」
「哦？哪儿的朋友？」姐姐一副莫不经心的样子在客厅绕了一圈，再在真皮沙发上坐下。
我苦笑。姐，你可是从不会过问这种事的啊。「姐，怎么忽然来找我？有甚么事吗？」
「没事就不可以来找你的吗？我是你姐耶。臭小子。别以为我住得比较远就管不着你。」依旧是姐姐那种泼辣却不失温柔的作风，然后她突然把语调放柔，似是半试探地问：「小药，我说啊，好像从没听说过你有女朋友？」
「小药你……有女朋友吗？」本来我还在想方定知那家伙最好在房间里面打机打到天昏地暗就好了，为甚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我尴尬地为两人介绍，并且向方定知猛打眼色，希望他别再像上次姐夫来的那次一样，一副俨如半个主人的态度。不然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嗯，更正，我姐大概会先一步把我踢到太平洋中心让我给淹死。
我姐带着惊戒神色地笑着说：「啊，原来是小药的朋友。你们是甚么时候认识的啊？」
「呃……」方定知彷佛是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看到我凶狠的表情，吞了吞口水之后再无力地笑着响应。「我跟小药是大学里面认识的。他是我的前辈。」
「前辈？看你叫他『小药』，害我以为你们同届或者你是他的学长呢。」
为免谈话内容往更奇怪的地方延伸，我忙打圆场：「甚么学长学弟的，这么拘紧干嘛呢，反正大家都已经毕业了。」
「也是。」
后来大家静默了一会儿。方定知不自在地把目光锁定在远处的盆栽上，这绝对不是因为那盆栽的特别，而是，任谁被姐姐这种杀人的眼神瞪住都会想要努力地转移视线把它忽略掉吧。
「哎，方定知是吧……听说你计算机坏掉了？小药他姐夫在计算机公司工作，要他找人给你看看吗？」我姐像是无限和善地提出这样的建议，只是提到姐夫这个词，一定又是试探看看他是不是就是姐夫见过的那人吧。
我抢在方定知之前回答，说：「姐，不用费心了。他已经把计算机给相熟的朋友修理，就别麻烦姐夫了吧。」
姐姐注视着我半晌。「小药，从小你就很不会说谎。因此我从来都很少怀疑你，想不到你这么高明地骗了我这么多年……你是同性恋，对吧？」终于按耐不住的姐姐一下切入正题。也好，这样的低气压实在叫人快窒息。
我的话都噎在喉咙，唯一发出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得到肯定的答复的姐姐再也冷静不下来，她发狂地把我从座位上扯起，尖叫道：「别跟我说对不起，要说就对爸爸妈妈他们说！你记得，记得以前他们总会笑着憧憬，你带回来的老婆会长甚么样子吗？你这样、这样地辜负了他们……难道你不会觉得羞愧吗？为甚么你要走上歪路？同性走在一起是不正常的呀！小药你为甚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我的错吗？我做错了些甚么，让你变成这样……」
我自知理亏，只能一个劲地低着头。没错，我都记得。以前爸妈总拿我跟以前的邻居的女儿开玩笑说我们将来一定很匹配，会是对金童玉女。在我坚决地说不要让她来当我的新娘时，他们就说：『好好好、小药喜欢的就好。不晓得你将来的老婆会长成怎样呢？』他们和蔼的笑容依然铬在我心头。爸妈……小药对不起你们……
「林知芍小姐，是吧？请你放开你的手吧，难道你没看见小药都在哭了吗？」泪眼婆裟的我没能看清方定知的表情，连姐姐对他的叫嚣我也听不见了。耳边的吵架声都变成了父母曾对我说过的期许，一句句清清楚楚地让我知道我是如何地背弃了他们的期望。
姐姐抓住我手臂的手松开之际，失去支撑的我倒坐在地板上，哭得淅沥哇啦的。
我能理直气壮地对姐夫，甚至全世界的人说我是同性恋，唯独是不能对我姐说出『我是同性恋』这五个禁忌的字眼。因为它是我与双亲的期望背道而驰的象征。任何人之于我都不重要，只有我的家人，那些曾真心疼爱过我的人。「呜……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一阵温暖的漩涡把我卷入──是方定知的怀抱。他在我耳边不断地说：「不用对不起，小药没有对谁不住。寻找自己的幸福是没错的，不是吗？」
「你这个男人快放开我弟！一定是你让我弟变得不正常，一定是你！」姐姐尖锐的叫骂伴随着对方定知的拳打脚踢──虽然从我这角度看不见但可以听到方定知的闷哼。
「定知，放开我。」
方定知忍受着姐姐无理的打骂，坚定地说：「我不要放开你，一辈子都不要！」呵，这样的话一辈子能听到一次就已经是三生修道了。就把这当作是一场美好的梦吧。我嘴角含着笑，心下做了一个决定。
寻找自己的幸福是没错，但伤害我的至亲却是我最不愿发生的情况。
「我说，放开。」我使出蛮力挣开那个给我暖意的怀抱。
在我挣脱的一剎，姐姐无情的拳头来不及剎停，就这么直直地打中了我。我的脑袋受着冲击，一下子碰地撞上了茶几的一角。还没来得及喊痛，脑中的强烈晃动让我眼前一黑。我居然如此戏剧性地光荣地给昏倒了！而在失去意识前的一刻，我想的却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黑色幽默吧。真是他妈的无聊的黑色喜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