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歌莫阑珊》王亦沐

9、第八章

　　苏子英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哥哥，这着实让洛心欣喜，既是旧相识，亲切感便瞬间倍增，只是简单的寒暄肯定是不过瘾的，于是他们索性坐在船头聊了起来。
　　洛心对苏子英身为皇子却常年混迹于江湖这件事感到颇为不解，苏子英答到：“我母后是大晟的皇后，她与我父皇是一对恩爱夫妻，这在帝王家倒是少见。在我的记忆中，母后是个温柔似水的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在我五岁那年，她便因病薨了，许是父皇爱得太深，从此便不大愿意看见我，说是看见我便能想起母后，惹得他伤心。正巧他早年还是皇子之时，与云苍派我师父颇有些交情，便索性将我送到了云苍派学艺，苏子英这个名字，就是师父给我起的，说在江湖之中，还顶着个皇子的大名，未免有失偏颇。慕容是同我一起进云苍派的，他父亲是大晟最英勇的大将军慕容彻，立了军功封了世袭，所以慕容便是大晟的少将军了。后来父皇见我俩似乎都是练武的材料，便令我们留于云苍派，尽量收编江湖势力，免得他们在大晟引起内乱。”
　　洛心听了苏子英的话，不由得笑了一笑：“这样看来你倒是做的挺好，这几年云苍派于江湖名声大振，许多门派望风归附，若是你勤修苦练，将来说不定能当上武林盟主呢。”
　　“什么武林盟主之位，我倒是不甚在乎。”苏子英笑笑。
　　“那二皇子呢？皇上为何将他留在了身边？”
　　“除了母后，父皇的其他妃子加起来，统共也就三个吧，父皇对她们一直是不冷不热。倒是母后，因着生了我之后便再也未曾诞下龙嗣，所以常常劝父皇要雨露均沾，为大晟绵延子嗣，如此这般，父皇才偶尔宿于别的妃子宫中。二弟幕之是贤妃娘娘的孩子，母后去世后，父皇并未再立后，因贤妃膝下养着二弟，便进了位分封作贵妃。想来是二弟比我更招父皇待见吧，至少看见二弟，父皇不会想起些伤心事。”苏子英的语气颇为无奈。
　　洛心从未见过苏子英这般低落，连忙想着怎么引开话题：“你平日里将玉佩揣在怀，想必是不想让别人看见玉佩，认出你的身份吧？如今你就这样把玉佩给了小昶，不怕惹出什么事儿来？”
　　“那倒不必担心，前日赏花之后，我们一同回到木府时，木老爷已经看到了那块玉佩，聪明如他，知道该怎么吩咐小昶。”
　　洛心笑笑，说：“那倒也是，是我多虑了。”

　　“换你了，该给我讲讲你的事儿了吧。八年前我们一别之后，你发生了些什么？此番到木府……取……紫金琉璃盏又是为何？”苏子英一个“偷”字已经到了嘴边，硬是被他活活吞了下去。
　　别看着洛心长了一张出尘绝艳的脸，最近相处下来，苏子英心里比谁都明白，她的性子可是世俗红尘得很！洛心一直主张自己拿别人的宝贝可都是打过招呼的，说这叫光明正大地取。苏子英曾与其争辩，说用药算什么英雄好汉，没想到洛心居然说自己本就不是英雄好汉，而是小女子。苏子英语塞，虽心底里觉得此等行为还是偷，但他若是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洛心偷东西，还真不知道洛心会对他做出些什么事情，或者是在吃食里下点儿巴豆，又或者是在被褥里塞几只毛虫，不管是哪一样，苏子英都觉得想想就已经背脊发凉……
　　“八年前，你离开后不久，我父母便双双过世了，后来我就被白无殇带去了胧月教，成了胧月教的圣女。顶着圣女的名号，这些年我除了修行武艺，便是帮着白无殇做些取人物件儿这样不光彩的事情，直到最近我叛出胧月教，遇见了你们。”
　　而关于紫金琉璃盏的事情，洛心并未着急开口，只是缓缓地卷起了自己的衣袖。
　　“胧月蓝符？”苏子英看见洛心的小臂之上，蓝色的痕迹顺脉络而行，和当日他们在江畔抓住的那名胧月教徒手上的痕迹一样，他记得那日洛心称之为胧月蓝符。
　　“没错，这东西虽叫胧月蓝符，但实则是一种毒，乃是白无殇所下，每个胧月教徒身上都有。白无殇每隔三个月会给我们发一次解药，但这解药必须要按时服用，否则时日一到便会痛苦万分，之后蓝符入心，毒发身亡。”洛心说。
　　“什么？那你既然已经叛出胧月教，岂不是没有解药了？距毒发还有多长时日？”
　　“约莫两月吧。”洛心说，“你常年居于蜀中，是否知晓当年的医仙葛木之传人如今便居于蜀中？”
　　“有所耳闻。”
　　“我从胧月教跑出来之后便去了蜀中，或是上天垂怜，我命不该绝，竟让我找到了这医仙后人。他答应，说只要我能替他取回本属于他师祖葛木的紫金琉璃盏，他便救我性命，因此我便去了漓州。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苏子英听罢，才发觉此时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是多么勇敢和无私，虽得医仙后人的承诺，但毕竟背负着性命攸关的压力，她却仍能每日笑得开怀，仍愿意耽搁自己救命的时间与他们一道解决漓州毒患，换做自己，怕是也不一定能做到吧。
　　“你……不害怕吗？”良久，苏子英才缓缓开口。
　　洛心听闻，倒是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怕，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去做。不过命数这种事情，怕是任谁也说不清，与其战战兢兢，不如开心地过好每一天吧。你那日不也说吗，要一世清歌，莫阑珊。”

　　这边洛心和苏子英在船头说着话，那一头船舱内，慕容轩也并不得清静。
　　慕容轩和周葳是一对儿，这是大家都公认了的事实，但慕容轩本人却不甚确定。慕容轩很清楚自己喜欢周葳，周葳平日里对他也是十分亲昵。慕容轩曾问过周葳她喜不喜欢自己，周葳说喜欢，当然喜欢。但每当慕容轩向周葳透露出表白之意的时候，周葳总是能以花样百出的借口把这事儿带过去，所以时至今时今日，他俩也并未戳破那一层窗户纸。
　　周葳是知道苏子英和慕容轩的身份的。
　　八年前，苏子英和慕容轩两人因着带周葳回云苍派这事，被他们的师父臭骂了一顿。云苍派向来只收男弟子，派中只有厨房大婶儿是个女的，如今他俩出门采买，竟无端带回来了个小姑娘，还请他们的师父收了她做徒弟，教她习武。当年的云苍派为着这事儿可是热闹了好一阵，派中的师兄弟们见着来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心中好生欢喜，而当年的云苍派掌门，苏子英和慕容轩的师父却是气得不轻，因派中众人一向醉心武艺，而如今注意力却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了。但师父终究嘴硬心软，见周葳一个小姑娘无处可去，又因着她确实是个习武的好苗子，终是收了她为徒。自此，周葳便成了云苍派里唯一一个女弟子，苏子英和慕容轩也没拿她当外人，他们的事儿，她大都知晓。
　　这些年来，周葳出落得越发明艳，一把落云剑舞起来，武艺怕是早已超过了她的许多师兄。按理说来，派中唯一的小师妹，定是众人争抢的对象。可偏偏周葳打小就爱跟着慕容轩，慕容轩也挺乐意带着她，两人站在一块儿称得上是郎才女貌，配得很，这么一来二去，大伙儿便默认了她和慕容轩是一对儿，还经常拿这事儿打趣，对于大伙儿的说法，他俩也是不置可否。
　　这样一过就是好些年，日子一天天地溜到了如今，他们的师父因着年迈驾鹤西去了，苏子英成了新一代的掌门，仿佛一切都在改变，又仿佛一切都没变，周葳和慕容轩，仍深陷暧昧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