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兽图》喃薪

26、第二十四章

　　夜，金记客栈。
　　一个身着紧身黑衣，头蒙黑巾的家伙，以夸张的姿势，蹑手蹑脚地向某个角落躲去。
　　角落的阴影里，修罗迷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黑衣人拉下黑巾，却是金诺言：“虽然我已退居二线，但仍要时常练习诸般本领，以免荒废。”
　　修罗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他算什么？”
　　金诺言瞪了眼窃笑着看着这个角落的小二，肃容道：“我这是在亲身向他演示，如何在夜里潜行。”
　　修罗“哦”了一声：“不错，很有前辈的自觉。不过，你那倒数第一的潜行本领，还是藏得严实些好。要切记，不可以误人子弟啊。”
　　小二捂肚弯腰，月下的影子急剧地颤抖着，不用看也能知道，他必是忍笑忍地脸都扭曲了。
　　摸把僵硬的脸，金诺言决定转移话题：“这个莲姑娘是百毒教的圣主。百毒教和断袖帮一样，原本都是默默无名的小帮派，在最近三五年里突然兴起。此外，这里还有几个刚立不久就招揽了大批信徒的教派。其中的万佛宗、三圣教兴起最为快速。”
　　龙坦接过金诺言带来的册子草草翻了次，问道：“百毒教和三圣教的关系如何？”
　　金诺言摇头：“诡异，很诡异。原本两教之主都叫圣主，以百毒教教徒的狠毒自傲，三圣教教徒对信仰的狂热程度。他们居然只有冲突过十几次而已，而且几乎每次都更像是走过场。在一次较大的冲突后，三圣教之主居然干脆改叫圣父、圣子和圣灵了。”
　　龙坦点头：“确实诡异。这三圣教既然以雷霆之势毁了一个叫圣教的教派，没特殊理由不可能会对百毒教如此谦让。”
　　金诺言点点头，拉上黑巾：“资料都在这本册子里，我也该回去对帐了。”
　　一直静听他们讨论的修罗眨眨眼，唇角露出抹诡异的笑容：“不知道你最拿手的逃命本领有没退步。”
　　闻言，金诺言瞪大了眼，不假思索地转身便逃，心中咒骂不已。而他身后，修罗的惊呼传来：“抓贼啊！”一时间，金记客栈人声犬吠遥相呼应，热闹非凡。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行人便早早上路。一路上，莲姑娘与修罗的两相看厌且不多言，话说，这日一行人终于来到锦绣山庄。
　　山庄外主管王赡正在外巡视分店，迎接他们的是内主管沐枫林。
　　马车方停，柳絮刚揭开布帘，一脸盆白花花的大米便“唰”地一声泼了过来。吓地柳絮慌忙将帘子拉下。柳淇讶到：“这是做什么？”柳湛示意他低声：“这是一种风俗，去晦气的。”柳淇眨眼，为啥他没听过？
　　踩着大米，莲姑娘扶着柳絮的手下了马车。行至大门前，沐枫林笑眯眯地挡着路：“恭迎莲姑娘回庄。”
　　莲姑娘矜持地点头，却叫耳边突然的两声“砰砰”吓了一跳。定下心神一看，却是门边的两名家仆放了两枚炮仗。柳淇问道：“这又是什么？”沐枫林依旧笑眯眯地道：“这是赶瘟神。”
　　闻言，莲姑娘面色不善地瞟了他一眼。沐枫林呵呵一笑：“莲姑娘莫误会，枫林绝对不会怀疑莲姑娘会否把瘟神带来。只是，这一系列仪式，可都是礼部尚书白寒竹奉了圣人的命令，精心布置的。说起来也是圣人的一片心意，莲姑娘还请忍耐一二。”
　　闻言，又看看眼前烧得正旺的火炉，莲姑娘铁青了脸。龙星河抱拳道：“沐主管，这火会不会太过了些？”
　　沐枫林连连摇头：“龙星二护卫此言差矣，当然是火越旺，这赶瘟神的效果越好。放心，即便不小心烧了莲姑娘的衣裳，我们可早备好了清水和新衣，绝对不会有问题的。莲姑娘，请过火炉。”
　　看看旁边三五名捧着脸盆的家仆，莲姑娘皱眉，微吸口气，飞快地跨跃过火焰高至膝盖的火炉。龙星河与柳湛惊讶地互视一眼，若是常人，这衣裳肯定要着的，怎么莲姑娘连裙角都没焦？龙坦轻声对修罗道：“此女绝非常人，看来这百毒教也不简单。”
　　沐枫林倒是面不改色，笑嘻嘻地将莲姑娘请进门。一路上，十数名女子，手持杨柳枝，穿花蝴蝶般在众人间不断来回穿梭，沾了不知啥水的杨柳枝不断地抖着，短短五十步路程，便洒了众人一头一脸的水。修罗和龙坦早已闪到一边看热闹，倒是免了这淋湿之苦。
　　绕过屏风，还未站稳，水沉香便满脸微笑地将莲姑娘请至后院沐浴更衣。也不知这沐浴又有什么仪式，反正，待过了两个时辰后，莲姑娘与柳絮才收拾毕。莲姑娘固然脸色极糟糕，而柳絮也是一脸疲惫，毫无沐浴后的神清气爽。
　　看到沐如倾，莲姑娘脸色一变，一脸极其夸张的悲泣，扑入其怀中，凄惨道：“母亲！”（请配合以激动的颤音）沐如倾呆了呆，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却又颤着双手抱住莲姑娘，哑声道：“莲儿，这些年，苦了你了。”闻言，莲姑娘大哭出声。听得众人也是一脸悲凄，呃，某些人例外。
　　龙坦板着脸，不满地瞟着沐如倾。修罗不解地抓头，悄悄退出大厅。沐枫林正冲白寒竹挤眉弄眼。白寒竹却向着离开的修罗微扬头。沐枫林忙跟了出去。
　　沐枫林找到修罗和龙坦时，龙坦正在气愤地嘀咕：“太过分了，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亏她还是我们龙家的媳妇！莲，别认这个娘，你只要认爹就可以了。樟儿一定能认出你的。”
　　修罗苦着脸：“她认地出我才不正常呢。我现在的模样和幼时可是全然不同。倒是你，当时居然对我一点都不怀疑，这才不正常。”
　　龙坦理所当然地道：“莲既然是圣神转世，当然不会欺骗我等信徒！我龙家世代守护圣神，以圣神的……”
　　修罗忙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对圣忠心。自进了山庄，我总觉得有东西潜伏，你帮我去好好查查。”龙坦应声离开。
　　看着他离开，沐枫林吐舌：“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就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坦帝。殿下，山庄里真有东西潜伏？这里的所有鸟兽，甚至一草一木，都在神们的监控之下，怎可能有东西潜伏，他们还察觉不出的？”
　　修罗耸肩：“但并非所有的鸟兽草木都被他们附身不是吗？这样一来，只要潜伏者力量特殊，再小心些，他们还是无法察觉的。更何况，这个潜伏者的实力若放在百兽图中，绝对是中档以上。不过，他似乎只是潜伏在沐夫人身边。”
　　沐枫林皱眉：“中档以上？若他有意伤害夫人，光沉香一人，根本无法阻挡他。”
　　修罗笑：“别急。这家伙并无恶意，至少，暂时并无恶意。嗯，我们可以试着将他引到某处，然后……”

　　大厅中，沐如倾与莲姑娘，终于在水沉香的劝说下停下哭泣，正四手紧握地说着话儿。沐枫林溜了进来，对白寒竹的询问目光，他微微颔首。于是，白寒竹微笑着看向沐如倾：“夫人，修罗神医已等候多时。”
　　闻言，沐如倾一脸惊喜：“神医终于请来了？快，带我去见他。”
　　一行人急急向后院而去。走在路上，白寒竹脸上一贯的笑容更见温馨：“神医正在后院赏花，这次还多亏了龙星二护卫。”沐如倾惊讶地看眼龙星河：“是吗？”
　　白寒竹的笑容不变，目光却越发明亮了：“是啊，夫人，若不是龙星二护卫，我们又怎会知道神医的弱点就是——”前方引路的沐枫林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扶着沐如倾的水沉香哆嗦了一下，她几乎看见了狐狸尾巴在得意地摇。“银子。”
　　沐如倾停下了脚步：“龙星二护卫，你用多少银子请的神医？”龙星河苦笑：“十万两，夫人。”
　　柳淇喃喃道：“可上次圣人出价一万黄金，是这次价钱的百倍，都没请到啊。”
　　龙星河的苦笑中加入了无奈：“他喜欢银子，嫌黄金——俗气。”
　　柳淇忍不住怪叫：“银子就不俗气了吗？”
　　沐如倾目光怪异地看了眼木然的莲姑娘，又微蹙眉,举步前行：“像这些武林怪才总是有些奇异之处的。”
　　众人举步跟上，唯有柳淇低声嘀咕了句：“还奇异地真够怪的。”

　　刚步入后院，众人便见到了惊人的一幕。一只优雅美丽的黑豹向背对着它，精灵般的少年狠狠扑了过去。在众人的惊呼中，少年只来得及转个身，便被扑倒在地。
　　沐如倾声音都发颤了：“快，快去看看。”
　　沐枫林早已飞奔上前。看到黑豹狠命地舔着少年的脑袋，沐枫林松了口气，朝后面的众人做个没事的手势，蹲了下来。
　　少年龇牙咧嘴地拉开黑豹的脑袋：“亏你还是风玉之灵，居然这么重，要减肥了啦。”
　　黑豹把少年当床垫卧着，得意洋洋地甩着尾巴。由于是风玉所化，黑豹的舔舐并未弄得少年满脸口水，因此少年现在正努力地把黑豹从自己身上推开，还有闲暇抱怨一下：“死枫林，还不帮忙。”
　　沐枫林眨眼：“可是，它不是一般的豹子耶，是我沐家的圣物风玉耶。我哪敢亵渎圣物啊。”
　　少年，修罗才翻了个白眼，便惊呼一声，和不满他不理自己的黑豹滚打了起来。待一人一豹玩闹够，一行人已在旁休息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