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沉沦》南年

4、第三章

　　李恪手里捏着随身携带的几两银子，走进饭馆。
　　“客官，要点什么？”小二端着茶壶，肩上搭着毛巾，额头上渗出几滴汗。
　　“要你们这最好的菜，最好的酒，最好的饭，最好的筷子，最好的碗，最好的……”小二立刻打住了李恪：“得嘞。”
　　他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喝着酒，回忆着当初在长生殿的时候。
　　一名男子悄悄走到他后面，用力踢了他一脚，他从椅子上笔直地摔下来。
　　他回眸，本想打这名男子，但一看清面目，便停了下来。
　　“干嘛啊。”
　　“看你一个人在这喝闷酒，我好心来陪陪你，你还要打我啊。”那名男子拍了拍他的头。
　　“喂，貌似是你先打我的吧。”他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椅子上，“今天我可不请客啊。”
　　“别这样嘛，我很没面子的。”那名男子一拳过去，他又从椅子上摔下来，这次摔得他爬都爬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无奈地看着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是淮南王府管事的儿子，和李恪六年来一起长大的人，也是李恪唯一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他自幼武艺高强，准备长大后考武状元的。
　　那名男子叫楚安城。
　　那个将忧伤埋葬在过去的楚安城。
　　楚安城手里提着酒壶，一步一步走出店门。
　　“站住，你拿了好处就想走啊，滚回来！”李恪也追出去，楚安城见状，立刻逃跑，李恪迅速追上。店小二察觉到了什么，朝远走的李恪大喊：“客官！你还没给钱呢！”
　　两人奔跑在桃花飞舞的小巷里，影子被夕阳的余辉拉的很长很长。也许他们忘记了自我，忘记了世界，忘记了一切，只是奔跑在这个小巷里。也许是小巷很长，也许是，时间停在了这一刻，一个时间的空隙，可以让他好好回忆。
　　他们走到小巷的最深处，却发现一群人在围殴一个人，而被打的那个，似乎是王府的人。
　　李恪二话不说，挽起衣袖，准备一场恶战。李恪大叫一声，准备开打，被楚安城一把拉住。
　　“干嘛？”李恪不解地问。
　　“让开，我来。”楚安城冷冷地说。他的眼眸被青丝覆盖，李恪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杀气，顿时感到不妙，只得为那一群人默哀。而挨打的那个大笑几声，明目张胆的回到李恪身边，那群人面对那股杀气也不能说什么。
　　楚安城将那群人暴打了一顿，拂去长袍上的灰尘。
　　那一群人里的其中一个哭了起来，道：“呜呜呜，你们欺负人啊，明明是你先打我们的啊。”
　　李恪转身一看，发现群众都聚集在一块，看着自己的笑话。
　　“怎么又是那个小王爷啊？”
　　“就是啊，每天都要生出事来，长大了怎么治理淮南啊。”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王爷，无赖转世的吗？”
　　他立刻拉上楚安城和那人回到王府。李恪无奈地看着那人，那人也自觉低下头。楚安城感觉到这股杀气比自己的还大。
　　李恪自幼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自然受不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说，是不是你先打人家的！面子都让你丢光了！我大小也是个王爷，你让我怎么混哪！”
　　“王爷，我……”那人抬起头，望着李恪那闪烁的眼睛，顿时感到一阵寒意。
　　“不用解释了，干出什么丢脸的事，也罢，我不会打你的。”
　　“王爷，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一定做牛做马，上刀山，下油锅……”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李恪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来人啊，把他拉出去砍了！”
　　“你没有人性啊！”
　　“你有没有人性啊，害的我面子丢了一地啊，你是不是该去帮我捡回来昂？”
　　“我也是为了你好不好，那群人和一个女的骂你，我干不过那女的，只有去打那群人，谁知道那群人突然一下来打我，我自然扛不住了，我就大喊救命，结果一直被追到巷尾，之后我就被打了，然后你们就出现了，然后楚安……”
　　“什么！”李恪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提着那人的衣襟：“你怎么不早说啊，他们骂我什么？”
　　“他们骂你死贱人啊。”
　　“走，打他去！”
　　李恪拉上楚安城，却将那人留在了府里。
　　李恪和楚安城站在苏府门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自觉地到了苏府。
　　“喂，苏沐简你这个泼妇滚出来！”
　　李恪背上扛着一根又粗又大的木棍，嘴里衔着一根草，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
　　苏沐简立刻推开门，锦儿一路阻拦，却被苏沐简一拳头打晕在地上。
　　“哟，好大的王爷架子啊，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死贱人，你给我滚，多看你一眼都会折寿，天下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简直就是天下男人的卓越代表！”
　　“去你的，你以为你这个泼妇有多厉害啊，你以为你是千金你不得了了啊，我是王爷，你们都是我的臣子，来啊，有本事你来打我啊。”李恪朝苏沐简做了一个鬼脸。
　　苏沐简听见泼妇这个词本来就是满腔怒火难耐，又看见李恪的那个鬼脸，更是火上浇油。苏沐简挥舞着拳头，一拳打向李恪的鼻子，李恪的鼻血一滴一滴落下来。李恪生来晕血，一件自己流了这么多血，突然一下晕倒在地。
　　“你这死贱人，我打死你！”苏沐简准备继续打他，楚安城见状，纵身一跃，在空中一脚踢向苏沐简，由于苏沐简一心想教训李恪，没有任何防备，沉重得倒在地上。
　　“李恪养了一群贱人啊，你偷袭我！”苏沐简站起来，摇了摇头，调节了一下心情，冲向楚安城，却踩在了李恪的身上，李恪大叫一声，惊醒，抱住苏沐简的脚。苏沐简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松手啊！不然我打你啊！”苏沐简正准备打向李恪，府内走出一位娇弱女子。
　　“沐简，住手。”那声音很小，仿佛在呵护一个易碎的梦，却透进了李恪的心里，一字一句浮现在眼前。躺在地上的李恪望着那位娇弱的女子。
　　“沐夭姐，为什么要住手，他骂我，我正准备杀了他！”
　　“沐简，王爷面前休得放肆。”那娇弱的女子扶起躺在地上的李恪，用随身携带的纱巾为李恪轻轻拭去脸上的血迹。
　　“王爷，小女名叫苏沐夭，是苏沐简同父异母的姐姐。妹妹无礼，还望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小女替妹妹向王爷赔罪就是。”
　　李恪牵住苏沐夭纤细的手，望着她，又瞟了一眼发丝凌乱的苏沐简。
　　“要是不说，哪看得出来这是两姐妹啊，苏沐简，苏家二小姐，你真是太二了，你就不能向你姐姐学学啊，你这么刁蛮的女人，小心嫁不出去哟。”李恪不怀好意地朝苏沐简龇牙。
　　“你……”苏沐简准备继续打李恪，无意间发现了苏沐夭双眉紧缩的脸，还有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姐姐，他欺人太甚，我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现在不给他个下马威，他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整我们姐妹俩呢！”
　　苏沐夭叹了一口气，望着天边，又低下头。
　　“沐简，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懂事了。”苏沐夭将李恪引进苏府，又在门口停住。她回眸，望着楚安城。
　　“楚公子，王爷我自会安排家丁送回府的。此祸是妹妹闯的，但妹妹年幼，还请公子见谅，我这个做姐姐的自会代替妹妹好好照顾王爷。公子，请回吧。”
　　苏沐夭随手招来一个家丁，让其扶李恪进房间。
　　大夫看后，开了一张药方，让苏沐简和家丁去抓药并熬药。苏沐简抓药的时候还好好的，熬药的时候却陷入了一阵沉思，往药里放了几味作料，什么沙子啦，灰啦，虫子啦，药里是应有尽有，苏沐简自以为是地笑了几声，捧着药走进苏沐夭的房间。
　　“王爷大人，药好了。”苏沐简笑着将药放在床前。
　　“好假啊，拿出你的真心啊。”李恪坐起来，端起药，闻了闻：“好苦啊，这什么药啊，是不是你这个泼妇抓了一斤砒霜毒死我啊？”
　　“王爷大人，我为什么要毒死你的，现在这个时候，我偷偷把你脖子一扭你不就死了么，砒霜那东西多贵啊，我可买不起。”说罢，李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咽了一口唾沫。
　　“哇靠，你这泼妇够毒啊！”
　　“再毒也没有你毒啊。”苏沐简坐在李恪身边，“来，我淮南子民亲爱的王爷，我来喂您喝药。”苏沐简嘴上说是喂李恪喝药，却没有端起药，李恪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啊。”苏沐简一手捂住李恪的嘴，一手拿起勺子插在李恪身上。
　　“唔……”
　　“你去死吧！”
　　苏沐夭推门而入，发现两人诧异的表示，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苏沐简立刻松开手，迟疑片刻，笑着说：“姐，我在喂王爷喝药呢，要不你先出去吧。”
　　“也好。”苏沐夭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苏沐简瞪了一眼李恪，在他耳边小声说：“李恪，小心我让你好看！”
　　“王爷，有什么事吗？”苏沐夭回眸。
　　“沐简也忙了半天了，你来喂我好了。”
　　李恪也小声回道：“你姐在这，你能咋的，你有本事来打我啊，笨蛋！”
　　暮色四合，李恪坐在床上，听着屋外的箫声。
　　他闭上眼，回忆着今日发生的种种事件，以及那个娇弱的女子，苏沐夭。
　　苏沐简踢开门，手里拿着一把剑。李恪一惊，睁开眼。
　　“哇靠，你要干嘛啊，你谋杀王爷啊。”李恪站起来，寻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反抗。
　　“没错，我就是要杀了你，你这个死贱人，天底下哪有你这种像混混一样的王爷，连你的皇兄的脚指头都不如，还天天做春梦说自己要当太子，你要是当太子了，我嫁给你这贱人都不说什么，无赖！”
　　“好！”李恪使劲一拍桌子，“我们来赌一把，要是我当了太子，你就是我的贱婢，我就把你锁在宫里，等你人老珠黄，就把你杀了！要是我当不了太子，你以后看见我就可以叫我死贱人，怎么样？”
　　“行，我看你这个死贱人怎么当太子，哼！”苏沐简将剑扔在地上。
　　李恪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外，指着苏沐简，道：“给我安排一辆马车，我现在就回府去。”
　　李恪回到府内，已是深夜。
　　“王爷，回来啦，那个女子有没有道歉啊？”
　　“唉，别提了。”
　　李恪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翻了几页，又扔在桌子上。